進入中原之後,由於山出現的越來越多,所以雖然正值冬季,但比起草原來還是要暖和了許多,也不再像草原上那樣每天刮著大風。溫度的升高和少風讓相對濕潤的空氣在周圍山上的花草樹木上結了薄薄的一層霜,看起來別是一番景象。


    此時騎馬緩步行在山間的路上,會讓人覺得非常愜意。


    但邵曦對此無感,因為他穿越前就是北方人,這些東西他見得多了。他看著一旁老吳滿臉陶醉的樣子,心裏想的是這老家夥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麽沒見識。霧凇而已,有什麽好新鮮的?


    “老吳,你能不能走快點兒?我們這樣磨磨蹭蹭的,哪年哪月才能到大梁城?”邵曦不耐煩的說道。


    老吳不慌不忙的喝著小酒,懶洋洋的回道:“催催催,這兩天你一直都在催,你是趕著要出嫁嗎?這麽好的風景都不懂欣賞。”


    “我們兩個明明身法都很好,根本用不著騎馬,騎著它還沒有我自己跑的快,真是多餘。”


    邵曦屁股下的白馬打了個噴嚏,使勁的搖了搖腦袋,似乎在說“瞧不起誰呢?”


    “快有屁用,難道不會累啊?你要嫌騎著它慢,就讓它騎著你。”


    邵曦被老吳一句話給噎了回來,自顧自的嘟囔“這麽缺德的主意,虧你也想得出來。”


    老吳突然間說道:“少爺,幾日前你與馬匪首領那一戰表現不錯,不論是出劍的時機還是對氣勁的掌控,都拿捏的恰到好處。老實說,指導你十年我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成果,希望將來遇到高人的指點能讓你更進一步。”


    “你最好別誇我,我怕我會飄。”


    “飄就對了,等你修煉到能飄的境界,你也就成了。”


    邵曦一陣的無語,這明明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好吧?


    兩人正這樣邊走邊聊時,天開始下起了雪,下的還不小。過了沒多久,人和馬身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層。


    “昨天剛下過,今天又下,真煩死了。白天就搞的路麵泥頭拐杖(北方話:泥濘的意思),晚上就凍成冰,根本沒法走路。”邵曦唧唧歪歪的抱怨著。


    老吳這會兒也沒心情賞景兒了,嘴裏不住的念叨著“哪裏有客棧?哪裏有客棧?可不能再睡地上了,我這老腰扛不住了。”


    正在二人匆匆忙忙向前趕路之時,突然看到在前方不遠處的路邊倒了幾個人,還傳來了孩子的哭聲,隱約似乎還有打鬥的聲音。


    邵曦轉頭看了老吳一眼,老吳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少管閑事。在江湖上行走,麻煩是能少則少。


    當二人走到近前時,才看清倒在地上的人是兩女一男,看衣著應該也算小康之家。兩個女人其中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小,大概有五十上下;而另一個看著三十左右歲;男子大概有三十多歲。幾人身邊的地上還跪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哭著挨個搖晃他們的身體,嘴裏不停的喊著“爹!娘!奶奶!你們都醒醒啊!你們都醒醒啊!你們怎麽啦!”


    邵曦又轉頭看了看老吳,老吳向前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前麵。


    隻見前方不遠處的地上又躺了五六個人,從打扮上看像是這附近的賊匪,屍體邊還散落著各種兵器。一個身材瘦高,身穿氅衣,頭戴鬥笠的人正在他們身上翻找著什麽。


    聽到有人來的聲音,那男人直起身來,將插在地上的一柄鐵劍拔起,看著邵曦和老吳。


    那鐵劍破舊不堪,鏽跡斑斑,不知多久沒磨過了,也沒個正經的劍柄,隻是在劍柄的位置用布條纏了一段。被那人拎在手裏,看著根本就不像一柄劍,倒像是一根生了鏽的鐵條。


    邵曦端詳了一下這個男人,三十不到,相貌非常普通,普通的你無法找到一個詞來形容他。除了手裏的破劍,身上的氅衣和頭上的鬥笠也都非常破舊,不知被他用了多久?


    “你殺的?”邵曦指了指倒在路麵上幾個賊匪打扮的人。


    那男人沒有回話,隻是點了點頭。


    “這也是你殺的?”邵曦又指了指倒在路邊的兩女一男。


    男人依舊沒有回話,但卻是搖了搖頭。


    “那就是他們殺的?”邵曦再次指了指那幾個倒在路麵上的人。


    男人還是沒有說話,還是隻點了點頭。


    問了三句都不說話,這下子把邵曦搞得有點火大了。沒好氣的問了句“你是啞巴?”


    男人居然還是不說話,還是隻搖了搖頭。


    “不是啞巴你不說話,那就是心裏有鬼。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你哪兒都去不了。”說著,邵曦就從馬上跳了下來。


    那男人見邵曦下了馬朝自己走來,將手中鐵劍向前平舉,劍尖指著邵曦,示意他不要再向前。


    邵曦也來了軸勁兒,你越不讓我向前,我越要向前,就這麽直直的朝著那個男人走了過去。那男人見邵曦不肯停下腳步,便開始後退,直到他的腳碰到了地上的屍體。


    突然間,男人將手中的劍向左下方一沉,接著反手向右上方揮出。一道若隱若現的透明劍氣隨著劍尖的滑過飛向邵曦,速度非常快,氣勁看起來也很是強勁。


    “三品!巔峰!”邵曦迅速判斷出對手實力。


    邵曦沒有出劍,而是催動氣海的元氣外放到體外形成了堅實的氣盾,他打算硬接這一擊試試看。


    砰……


    對方的劍氣打在了邵曦的氣盾上瞬間就消失了,氣盾也已被氣勁破掉,這一擊失敗了。


    就在男人稍一愣神的刹那,邵曦迅速啟動身法,以極快的速度衝到了那男人麵前,兩個人的臉幾乎貼在了一起,大眼瞪小眼。那個男人這會兒就有點傻眼,這是個什麽玩意兒?一下子就貼到自己臉上了,還特麽一臉的壞笑。


    邵曦指了指兩人腳下的這幾具賊匪屍體,問道:“那你又是為什麽殺他們呢?”


    這男人終於說話了,“惡人,都該殺。有錢,可以拿來吃飯。”


    “你是為了懲治惡人?還是為了搶他們的錢?”


    “都是。”


    “你能懲治惡人,為什麽不能救那一家人?”


    “自己不能保護的東西,也別指望別人。”


    “你這還算什麽俠義之士?”


    “我本來也不是。”


    “如果隻是為了殺人越貨,你和這些賊匪又有什麽分別?”


    “有,我不殺他們。”說著,男人看向倒在路邊的那一家人。


    邵曦一聽就不高興了,“所以你是眼看著賊匪殺掉這一家人搶了財物,你再殺掉賊匪將財物據為己有?”


    “是的。”


    “我靠,那你這就是黑吃黑呀!還談什麽懲治惡人?”


    “難道他們不是惡人?”這男人居然還懂得反問!


    “他們是惡人,你又是什麽人?”


    “懲治惡人的惡人。”


    “哦?既然你也是惡人,那麽誰來懲治你呢?”


    “早晚會有人。”


    “你見死不救,跟殺人有什麽分別嗎?”


    “有,他們並非死於我手。”


    邵曦徹底被這哥們給整不會了。他不殺普通人,但看到賊匪劫殺普通人他不救,他再殺掉賊匪,搶奪賊匪之前從普通人身上搶得的財物。這也叫懲治惡人?他這都什麽邏輯?


    “你叫什麽名字?”


    “沒有。”


    “無名?”


    男人可能是嫌邵曦有點囉嗦了,此刻也不理他,重新將那柄破鐵劍往地上一插,回頭繼續去翻找那些賊匪身上的財物。


    邵曦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黏糊糊的膠水上,沒把對方怎麽樣,還搞得自己挺不舒服。


    “其實他並沒有錯。”


    此時,老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語氣中還略帶著一些感慨。


    “哦?行走江湖,難道不應該行俠仗義?幫扶弱小嗎?”邵曦很意外老吳會這麽說。


    “那隻是有些人的一廂情願。真正的江湖本就是你死我活,弱肉強食,今天你可以殺別人,明天別人也可以殺你。江湖不止有快意恩仇,還有很多你看不見的髒東西。他還算好,盡管如此落魄還堅守著不傷害普通人的底線,所以他並沒做錯什麽。我們也應該少管閑事,快走吧!”


    邵曦被老吳說的竟然一時無言以對。的確,在他的心目中江湖有你死我活,腥風血雨,但也有著快意恩仇,行俠仗義。而如今老吳告訴他江湖中還有很多他看不見的髒東西,還有很多比他想象中更殘酷的東西。江湖並不如想象中那般簡單、美好。


    眼見著那男人將賊匪身上的財物搜刮一空,打了個布包穿在鐵劍上,往肩上一扛轉身便要離開。邵曦開口叫住了他。


    “沒名字的!你難道打算把她扔在這裏不管嗎?畢竟你拿的都是人家的財物。”邵曦指著路旁那還在不停哭喊的小女孩問道。


    “這是她的命。”男人拋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在轉身的一刹那,邵曦看到男人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悲憫和淒涼。


    或許,他也曾經是路邊那個失去親人的孩子。


    邵曦轉過身向老吳問道:“現在怎麽辦?我們總不能把這孩子扔在這裏不管。”


    老吳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這種事今後你還會遇到很多,如果每次都管,你管得過來嗎?”


    “至少第一次我不能袖手旁觀。”說完,邵曦便走向那小女孩。


    小女孩應該是哭了很久,哭累了。此時正跪在地上不停的抽泣著。


    邵曦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雖然明知有些殘忍,但還是直截了當的告訴了她失去父母的這個事實,小女孩聽聞後又放聲哭了一會兒才停下來。


    “小姑娘多大了?叫什麽名字?”邵曦柔聲的問道。


    “六歲,叫阿紫。”


    邵曦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一樣,一屁股坐在地上。


    “阿紫?《天龍八部》?”


    如果真是那個“阿紫”,隻能說恭喜你“中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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