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哥舒應龍的低頭,金袍身影不置可否,他眼眸低垂,徐徐說道:“徐燁!”


    “弟子在。”一道聲音突然從金袍身影身後傳出,眾人這才錯愕驚覺金袍人之後竟然隱匿著一人。


    幾乎是同時,一個三十多歲模樣的溫潤男子倏然間從眾人眼前隱現而出,雙手抱拳朝著金袍身影恭敬一拜。


    “這些新晉弟子先交給你了。”


    “謹遵山主法旨。”


    金袍身影轉過身,那目光終於落到了那披著太極袍的林若虛身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若虛敏銳感覺到這位金袍人眼中所流露出的竟是一種失望。


    雖然那種失望隻是一閃而逝,但還是被林若虛捕捉到了。


    “既是攜【入庭令】歸宗,那便隨我一同來吧。”


    金袍人淡淡說著,麵前的虛空突然蕩起了一陣漣漪,他一邁步,便走入了漣漪之中。


    林若虛猶豫了一下,抬頭一望,便見那眾人齊齊跪在那裏,眼巴巴地盯著自己。


    他忽然朝著人群展顏一笑,大步跨出,緊隨其後,一步邁入了漣漪之中。


    眾人看著一同消失了蹤跡的少年,一臉羨慕。


    “想不到又出了一位內門弟子,真是一個運氣好的家夥。”徐燁豔羨道。


    “師兄,你可是內門弟子?”一人怯生生地道。


    “師兄我現如今不過是個普通弟子罷了。”徐燁自嘲地笑了笑。


    眾人紛紛訝異,這位師兄的斂息術不俗,方才一直跟在那金袍人身後,卻根本無人察覺到此人的存在。


    天!


    身具如此厲害斂息術,竟然還隻是個普通弟子?


    “內門弟子豈是那麽容易成就?日後你們便清楚了。”徐燁好似看出了眾人的心思,苦笑著搖了搖頭。


    “總之你們記住,在道庭之中,以下不能犯上,這是亙古不變的定律。”


    “方才那位內門弟子,下次就算我遇到,也得恭恭敬敬地喊句“師兄”。”


    “行了,該帶你們進入外院看看了。”徐燁一拍手,示意眾人跟上,轉身往山的那一邊走去。


    眾人紛紛起身,緊隨而上。


    那人群之中,賀林沐則是呆若木雞,久久沒有起身。


    ……


    周身感知攪亂,腦袋一片迷糊,眼前陡然一黑,他不由地一個踉蹌,幸而前麵有人扶住了自己,否則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睜眼時,眼前是一座神聖莊嚴宏大至極的道殿。


    這道殿高大宛若山嶽,連門戶都足有數十丈之高,站在其下,如同渺小卑微的螻蟻抵至巨人國度一般,不由心生卑微。


    這讓他不由懷疑是不是挖空了一座山來建造這座道殿。


    “去罷,諸位山主都在等你了。”金袍人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了林若虛的身後,一拍他的肩膀,將他推了出去。


    林若虛疾走了幾步,旋即腳步緩緩慢了下來,一臉茫然地後望過去,身後卻根本沒有見到那金袍人的身影。


    “這……”林若虛仰著頭看著這龐大的道殿,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種感覺,眉頭不由地蹙了起來。


    “這道殿……有些熟悉。”


    “可是我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了。”


    “太奇怪了!”


    他猶豫了一下,再次往裏走去。


    大殿的門虛掩著,林若虛隻是輕輕一推,那扇看似沉重無比的門便被他輕而易舉地推了開來。


    一道光,從殿裏映了出來,灑在他的臉上,刹那間,一道滄桑古樸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翼響起。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這聲音頗為古怪,粗聽之下,是一個老者在念誦,但仔細品聽,卻又似許多稚童齊聲的念誦。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誰能極之?


    馮翼惟象,何以識之?


    明明暗暗,惟時何為?


    陰陽三合,何本何化?


    圜則九重,孰營度之?


    ……”


    像是走在滿殿的光中,林若虛遲疑地走入殿內,入目所及之處,盡是無邊光明。


    不見任何!


    滿耳盡是那悲愴滄桑的蒼老聲音。


    那聲音如同大呂洪鍾,向天發問,極盡悲愴,愈發振聾發聵。


    林若虛立在原地,並沒有選擇用業力堵住耳力,而是安靜聽著這滿耳的天問。


    許久之後,那聲音終於緩緩停下。


    滿眼的光明也開始逐漸收斂起來。


    殿內的場景逐漸展露在他的眼前。


    滿地青色蓮瓣,一根根染著赤漆的大柱整齊有序地分立兩側,粗大無比,同撐這座龐大道殿。


    林若虛翹首望去,以他的體量,相對於這座大殿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毫不起眼。


    然而最壯觀的是,並非這座大殿的宏大,而是立在正前方的那座三道尊神像。


    這三座神像盤膝坐在殿中,體量宏偉宛如山丘,帶著溫潤的笑容,好似仁慈地望著下首的螻蟻。


    一道道圓融的清光從三道尊神像身上映出,將整座大殿照得通明,時而伴著響起幾句天地妙理。


    看著這三道尊的神像,林若虛隻覺得心境平靜,胸膛中的暴戾與殺意也隨之緩緩湮滅。


    “汝作何名諱?”一道蒼老聲從一側響起。


    林若虛微微一愣,順著聲音望去,原來在那座龐大的三道尊神像下還站著七人。


    此前他一直在感歎這神像的浩大神聖,對於神像下的人竟是完全沒有察覺。


    “晚輩林若虛。”林若虛微微躬身道。


    對於眼前這七位存在,林若虛根本生不出耍心眼的想法,若是被發現,反倒是弄巧成拙,幹脆實言道之。


    “汝攜【入庭令】前來,現如今可否將【入庭令】交出?”七人之中,那佝僂老人沙啞著聲音道。


    林若虛猶豫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了那被包裹嚴密的盒子,置在地上。


    佝僂老人微微頷首,手中的拐杖輕輕一點,那盒子輕輕飄起,落到了三道尊神像的腳下。


    “既然【入庭令】送抵,那我等便謹遵太一祖訓。”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太一道庭的內門弟子了。”


    “你且上前來。”他輕輕說著。


    林若虛緩步上前。


    佝僂老人伸出幹瘦的食指,指尖略帶一抹毫光,按在了林若虛的眉心。


    漸漸地,佝僂老人的眉頭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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