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軍總部。


    山腹之中。


    一架特製的電梯正在電梯井中飛速下降,電梯中隻有一位白發的老軍人。


    隻聽得叮當一聲,電梯最終緩慢停了下來。


    電梯門緩緩開啟。


    頭頂上的岩石在一點點向下滴著水珠,這裏幾乎讓人徹骨生寒。


    老人的軍靴踩在地上的水灘上,踩碎了上麵映射的燈光,在前方的不遠處,一道堅固的鐵門攔在那裏。


    需要輸入密碼。


    老人歎了口氣,看著密碼表盤,靜靜連續按了八個八。


    密碼錯誤。


    老人再按了八個八。


    密碼依舊錯誤。


    老人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第三次輸入八個八。


    門向後打開。


    這是一扇非常沉重的鋼門,厚度足有一米。


    鋼門後是一個一路向下的台階。


    有些幽暗。


    老人扶著扶手一路沿著台階而下,在台階的盡頭,是一扇布滿冰霜的門。


    老人站在門前,輕輕敲門。


    門內沒有動靜。


    老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繼續敲門。


    似乎隻要裏麵沒有回應,他就會一直在這裏敲下去。


    事實上,裏麵的人並沒有讓他等太久。


    很快,裏麵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是董司令嗎?”


    她這樣問道。


    “是我。”董司令平靜說道。


    “有事?”裏麵的女子問道。


    “是的。”董司令說道。


    “所以需要我對吧?”女子問道。


    董司令點頭。


    “是的。”


    房間中傳出一聲歎息。


    “幫我開下門好嗎?”女子輕輕說道。


    董司令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推門。


    這扇門並沒有鎖。


    門後寒意更盛。


    地麵上淌滿了鮮血。


    不知道為何,明明這間冰室如此寒冷,但是這些血液卻沒有結冰。


    房間中央是一張鐵鑄的大床,大床上蜷坐著一個身上綁滿白色繃帶的黑發女子,她在大床上抬起頭,露出一張千瘡百孔的醜陋麵孔,看起來就像是被火焰所灼燒的泡沫。


    她慢慢從大床上站了起來,隨著她的移動,身上的繃帶發出了崩裂的聲響,鮮紅的血液從她的肩膀向下流淌,然後一直流到了腳踝處。


    “走吧。”


    這個女子踩著鮮血走出了這個所謂養傷的囚室,當走到董司令的身邊時,身上的血依然在向下流淌。


    血珠鮮紅如同珊瑚。


    似乎她的血永遠流不幹一樣。


    “抱歉。”董司令低頭輕輕說道。


    “該道歉的是我才對。”女子平靜說道,聲音像是被火灼燒一樣沙啞。


    “它們本來就是我帶過來的。”


    “那麽,所有的一切後果,都應該讓我來承擔才對。”


    “畢竟。”


    女子平靜望著董司令。


    在她無比醜陋的麵容上,她的眼睛卻無比的沉靜溫柔,眼底的柔光像是鴿子的羽毛。


    “如果不是我的到來。”


    “這個世界就不會毀滅。”


    ……


    ……


    電梯上行。


    女子身上披著董司令的軍大衣。


    鮮血已經幾乎將大衣浸透。


    “我是不會冷的。”女子輕輕說道。


    “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紳士的舉動。”董司令歎了口氣說道:“這也是我唯獨能做的。”


    對於這隻鳳凰的態度,整個黎明軍,乃至於地球聯合理事會方麵,都有著極度矛盾的心態。


    當五年前天空真的塌陷的時候,是她第一個來到了掌握這個地球命運的大人物麵前,幾乎告知了所有的事情。


    包括這個星球即將毀滅這件事。


    在她的協助下,人類完成了最初的整合,黎明軍的成立,最初的那場會戰,自世界所有角落升空最終落在指定地點的核武器,最終,斬斷了那條傾瀉的天帷之河,也為人類贏得了寶貴的喘息機會。


    然後呢?


    然後隨著事態的逐漸平靜,天帷生命慢慢終止了活躍的進攻態勢,反而是她開始受到了越來越多的猜忌。


    因為她確實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即使再怎麽將功贖罪,也掩蓋不了數億人在那場災難下灰飛煙滅的事實。


    人類遭遇到了有史以來第一次也是最可怕的一次異域入侵,毀滅迫在眉睫。


    如果沒有她的話,人類根本就不可能在這次災難中幸存。


    但是——如果沒有她的話。


    這一切也根本不會發生。


    她傳授了人類對抗天帷生命的寶貴知識,協助組建了黎明新軍,在無數次或明或暗的戰鬥中,她更是展現出來了完全夢幻的力量。


    讓人感覺,如果她要是想的話,她自己就可以親手將人類毀滅。


    可是人類該如何控製她呢?


    完全沒有辦法。


    唯一能夠控製的大概就是她自身表現出來的無可指摘的高尚品格和那強烈的負罪感。


    在這個世界上,指望別人是個聖人來作為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本身就是很滑稽而可笑的事情。


    但是這個當初帶著世界毀滅訊息出現在所有人麵前的女子,到目前為止,她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聖人。


    幾乎每個人在她麵前都會感到自慚形穢,再鐵血的硬漢看到她身上的傷勢都會由衷感到欽佩與畏懼。


    這些傷是她在與天帷生命的一次次戰鬥中所留下的,可是人類的醫學對於她的幫助卻非常的有限,她唯一的療傷方式,便隻有最原始的睡眠,可是越來越急促的戰鬥,卻迫使人類一次一次將她再次喚醒。


    大概所有人都明白,在這樣讓她戰鬥下去她一定會死的。


    可是又何嚐沒有人心中這樣想道——如果她死了,那麽就證明她之前所說的一切,她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就是那麽高尚的事物。


    所以她死了。


    這就是她被人稱作鳳凰的一部分原因。


    因為隻有死亡,才能夠證明你是真正的鳳凰。


    哪怕她從來都不接受這個稱呼。


    她更樂意自稱為不死鳥。


    哪怕二者本質上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真要說的話,那就是鳳凰本質神聖。


    而不死鳥,隻是一種鳥罷了。


    兩個人走出電梯。


    麵前有無數銀色製服的軍人向著兩個人敬以軍禮。


    不死鳥踏步向前,在地板上留下了鮮血的足跡。


    “能不能幫我找一架最快的飛機?”她抬頭看向所有人,帶著些許請求的意味。


    “我想盡快參與戰鬥。”


    她披著不合身的寬大軍衣,軍衣下是用繃帶包裹的軀體。


    她是在場傷勢最重的人。


    她向所有人請求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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