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灰無際的世界,傳來一聲悠遠如夢的歎息:


    “沒想到,這一切的真相,竟會將你創傷至此。”


    雲澈的意識在蒼灰的世界中不斷的下沉,再下沉,仿佛無止無盡。


    “是……你。”


    悠遠的女子之音從陌生緩緩恢複熟悉。


    他早已不止一次的聽過這個聲音,隻是每次離開這個奇異的靈魂世界,就會全部遺忘,每次莫名回到這個世界時,又會重新想起。


    “我不該強行出現,但你的心,出現了太多的裂痕,如此下去,夏傾月這個名字,會成為你一世的鬱結,一生的創傷。”


    “這是她(我),注定不可接受的結果,也會就此成為她(我),一一生的創傷。”


    “所以,我不得不進行幹涉。”


    傾……月……


    在這個世界,他竟然也聽到了這個名字。


    在這個世界,疼痛依舊如此的清晰。


    “你究竟是誰……你說的,又是什麽?”他問道。


    “你會知道我是誰。雖然還有些太早,但事已至此,或許,也唯有讓你知曉一切。不過在這之前,你有另外一個選擇。”


    “讓我為你,徹底抹去這一段的記憶。”


    “你會就此,永遠的忘卻夏傾月,連帶所有的悲傷與悔恨。如此,你便不會再有任何的心創與痛苦,從此無憂無慮,一生安和遂心。”


    永遠……忘卻夏傾月?


    不……


    不……


    不……


    “不行……不行!!”


    這聲咆哮淒烈的幾乎將他的所有魂弦都震斷。


    “我不能忘記她……絕不能!”


    靈魂太過劇烈的悸動與掙紮,讓蒼灰色的世界都在輕微的扭曲著:“我對她的擁有……就隻剩這些記憶,誰都別想奪走!”


    “不出意外的回答。”


    飄渺悠遠的女子之音響起,帶著輕輕的歎息:“這就是生靈的情感,縱已目睹了千生萬世,依舊玄妙的讓人難解。”


    “不過,我又有何資格,去歎息他人呢。”


    “雲澈,”她念出了他的名字:“我會告訴你纏繞於夏傾月之身的所有因果。我無法判定你最終能否愈合來自她的心創,隻希望,你在知道一切後,不至於在心間沉下積鬱。”


    “否則,未來,她(我)定會無法原諒自己。”


    “你……知道……傾月的一切?”他問道……帶著狂烈湧動的希冀與渴望。


    “我可以將一切的因果與真相直接刻印於你的心魂,但,我想對你而言,你會更加願意以自己的五感,去親自體會她那些你不知道的過往。”


    “她的身上,亦有著虛無的‘印記’,隻是遠沒有你這般純粹。因而,通過她的所遺之物所浸染的虛無氣息,足以進行一次‘虛無追憶’。”


    “那麽,如果你想親自目觀、耳聞她的那些過往,就去找到一件曾伴她三年以上的遺留之物。”


    “你會找到的。”


    …………


    聲音遠去,蒼灰色的世界如煙塵般緩緩散滅。


    雲澈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那個蒼灰色的神秘空間,那個飄渺如夢的聲音,他完全沒有遺忘。


    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傾月的遺留之物……


    傾月的遺留之物!!


    來不及去辨清周圍的世界,雲澈猛的起身,耳邊傳來女子的驚吟。


    “你……”


    這裏,是太初神境的核心,後方是無之深淵,身側是君惜淚……還有不遠處抬眸看來的君無名。


    但,來不及去說一個字,他倉惶向前衝去……一個狠狠的踉蹌之後,才飛身而起,直掠遠空。


    …………


    伴身三年以上的遺留之物……


    雲澈的腦海之中,隻有這些字眼在混亂的重複著。


    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她為什麽會知道一切,他根本無暇去思及。


    月神界已不複存在,這個最容易找到她遺留之物的地方被他親手葬滅。


    而他的身上……所有關聯夏傾月之物,都已被他在北神域時攜恨摧滅。


    萬千個悔恨,都不足以形容雲澈此刻內心之萬一。


    他衝出太初神境,直赴南神域。


    一股狂亂的風暴直掃帝雲城,一眾帝城守衛還未從驚駭中回神,他已通過帝雲城的次元大陣傳送至了天玄大陸。


    流雲城,夏府。


    一聲悶響,雲澈從天而降,看院的家丁已被他直接吸入手中:“哪一間是傾月以前所居的閨房……快說!”


    年少之時,他明明經常來這裏找夏元霸玩……為何竟完全記不起夏傾月少女時所居閨房所在。


    家丁被駭得魂飛魄散,伸出顫抖的手指指向先前為池嫵仸所指的那個房間。


    身影瞬掠,站在門前,他的氣息又慌忙斂下,手掌帶著些微的顫抖將房門輕輕推開。


    如池嫵仸一般,目光所及,他所能看到的唯有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擺設,尋不到哪怕丁點夏傾月所留的痕跡與氣息。


    他回身,那個還未從駭然中回魂的家丁已被他再次吸入手中,他喘著粗氣道:“她的房間為什麽這麽空?她留下的東西呢?都放過哪裏去了!?”


    “我……”臉色煞白的家丁嘴巴連續開合了十幾次,才發出結結巴巴的聲音:“小……小姐的房間……我們……從……從來不碰……”


    靈覺已將整個夏府探視了十幾遍,卻一無所獲。家丁被他一掌推開,隨之空間撕裂,他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嘶啦!!


    黑月商會,夏弘義身前的空間直接斷裂,踏出雲澈的身影。


    他尚未來得及出聲,雲澈已是瞬身臨近,眼神、聲音都急迫的讓人窒息:“夏叔叔,你的身邊有沒有傾月留給你的東西!衣物、首飾……什麽都好!”


    雲澈雖然已是極力控製,但他的狀態在夏弘義眼中依舊太過駭人。他冷靜的還算快,亦不需經過思慮,直接說道:“我的身上,沒有任何傾月所留之物。”


    “一件……都沒有?”雲澈不死心的問。


    “沒有。”夏弘義很是確信的搖頭:“澈兒,你先冷靜,發生什麽事了?”


    沒有得到回應,雲澈已是消失在了他的身前。


    沒關係,沒關係……


    還有冰雲仙宮……她在那裏那麽多年,一定有留下的東西!冰極雪域的空間被撕開,寒氣與風雪被雲澈的氣場瞬間逼散。


    氣流的異常讓楚月嬋與楚月璃同時抬頭,一眼看到雲澈的身影從空中飛墜而下。


    “你怎麽會在這個時間回來這裏?”楚月嬋月眉微蹙:“無心呢?”


    雲澈根本來不及回答她的話,向前急急的抓住她的肩膀:“月嬋,冰雲仙宮裏有沒有傾月留下的東西……全部給我,全部給我!”


    楚月嬋與楚月璃同時愕然……


    池嫵仸第一次來到冰雲仙宮時,也是莫名問詢夏傾月所居的冰室和所遺留之物。


    而且,從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麵前提及“夏傾月”三個字的他,卻在此刻,用如此急切的語氣,說出著微帶顫抖的“傾月”二字。


    沒有問詢雲澈發生了什麽事,楚月嬋看著他的眼睛道:“你忘了嗎,當年的冰雲仙宮盡毀於小妖後與軒轅問天之戰,傾月留在冰雲仙宮的一切,也自然都跟著灰飛煙滅。”


    “如今新的冰雲仙宮之中,哪會有她的遺留之物。”


    “……”雲澈身體僵住,眼瞳快速失色,但馬上,他忽又想到了什麽,猛的轉向楚月璃:“月璃!你曾是傾月的師父,你身上一定有她留下,或關於她的東西,對麽!”


    “沒有。”楚月璃搖頭:“這些年,我時常想念傾月,最遺憾之事,便是沒有可追思之物。”


    “……”雙手緩緩的垂落,雲澈輕輕的吐了一口氣,然後無力的坐倒在冰冷的雪地之中。


    家……冰雲仙宮……月神界……


    這是夏傾月短暫一生的軌跡,三個她曾長久駐留的地方。


    家中空無一物;


    月神界被他毀去;


    就連冰雲仙宮……


    這個世上,除了關於她的記憶,仿佛再沒有了任何她曾存在過的痕跡。


    不……


    不會這樣的……我一定還遺漏了什麽!


    冷靜……冷靜下來!


    楚月璃看著雲澈,又看向姐姐,一時不敢言語。


    楚月嬋在雲澈身前緩緩俯身:“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是關於……傾月的事情嗎?”


    雲澈沒有回答,他雙手死死的抓著頭皮,拚了命的想要冷靜下來。


    但,混亂的思緒根本無法休止,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瘋了一般的找尋究竟哪裏會存在著夏傾月的遺留之物。


    這時,一個玲瓏小巧的女孩帶著滿臉的歡喜,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口中發出稚嫩的少女之音:“大宮主,快看!我自己凝結的冰淩鏡!”


    這是楚月璃三個月前才從外麵撿回來的孤苦女孩,初修冰雲訣的她,第一次可以化玄為冰,這對她而言,無疑是足以銘記一生的時刻。


    少女之音帶著一種天然的空靈,溢入雲澈混亂不堪的魂海之中。


    冰……淩……鏡……


    鏡……


    鏡!!


    如靈光穿魂,雷霆轟身,雲澈猛的抬頭,激蕩周身的氣息卷動著冰極雪域的漫天風暴,亦引來女孩一聲失措的驚呼。


    那枚銅鏡!!


    沒有多做一瞬間的停留,甚至來不及去和楚月嬋解釋一個字,雲澈已是瞬間飛離,留下楚月嬋與楚月璃麵麵相覷,內心久久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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