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龍帝……虺龍帝!”千葉影兒低吟道。


    雲澈雙手抓出,右手黑暗湧動,左手暴風呼嘯,一黑一青兩道玄光爆射而出,又在半空中奇異融合,化作一股黑暗風暴,以極其可怕的速度直卷西方。


    魔主氣息之下,這股黑暗暴風無人敢觸,更無人敢阻。


    在臨近之時,黑暗風暴忽然分裂,如兩隻咆哮的魔龍,一左一右撲向螭龍帝和虺龍帝。


    螭龍帝與虺龍帝所承的重壓雖弱於龍神,但哪怕拚著絞碎龍魂,所能運轉的龍力亦不到平日的兩成,意誌更是變得脆弱不堪,在青龍帝不再留有餘地的力量之下,別說還手之力,連一句完整的斥責、辱罵、哀求之語都無法喊出。


    一個心懷悲憫,從不願與世為爭足足十萬載的人一旦發起狠來,往往要遠比想象的可怕的多。


    從青龍帝對帝螭族和虺龍族出手開始,她的出手便一次比一次狠辣狠絕,那瘋狂爆裂的寒冰,蝕骨封魂的寒氣,吞天怒咆的滄瀾,讓所有的螭龍虺龍絕望慘嚎,讓眾青龍都是膽顫心驚。


    沒用太久,螭龍與虺龍已是慘死大半,而螭龍帝與虺龍帝皆已全身重創,五髒六腑、經脈玄脈已被寒氣完全侵蝕,全靠強大的龍軀支撐著難以滅盡的生命。


    黑暗風暴襲來,青龍帝卷動水幕,剛要阻下,忽然察知到是雲澈的氣息,迅速撤身,心中驚疑。


    呼!!


    兩股黑暗風暴分別粗暴的卷起螭龍帝和虺龍帝,然後猛然反卷,將他們狠狠甩出。


    兩大西域神帝帶著長長黑痕狠狠掠空,重重砸落於雲澈身前。


    纏身縛魂的黑暗玄氣下,螭龍帝與虺龍帝唯剩痛苦的抽搐。觸碰到雲澈那冰寒的眼神,他們全身僵冷,連抽搐都猛然停止。


    明明同為帝王,他們在雲澈麵前,卻如兩條卑憐的蛆蟲。


    不屑在他們身上費半個字,甚至都不屑稍稍傾斜目光,雲澈又是一腳抬起,帶著殘暴的黑暗玄光無情踩下。


    一聲裂響,螭龍帝連一聲求饒的呻吟都來不及發出,便已如萬象神帝般被直接踏碎,死無全屍。


    神界曆史,神帝基本都是壽終正寢。別說神帝,死一個星神月神這個層麵的存在都是轟動全神域的大事。


    而今日,這些神帝卻如一群脆弱的螞蚱般被紮堆碾殺。


    身姿一斜,剛要親自碾碎虺龍帝,耳邊忽然傳來閻舞含恨的顫音:“魔主,求將此賊性命……賜予我處決。”


    閻舞全身帶血,傷勢觸目驚心,即使在劫魔禍天的加持之下,她的行動依舊顯得格外艱澀,卻咬著牙衝了過來。


    白虹龍神、萬象神帝、螭龍帝、虺龍帝,這是四個讓閻天梟不得不焚己舍身的禍首,其他三人皆亡,身為女兒,至少……


    雲澈身上黑氣微斂,他看了一眼千葉影兒,然後一腳飛出,摧盡虺龍帝身上最後殘存的龍息與元氣,同時將他半死的身軀踢飛向了閻舞。


    閻舞目綻血芒,身上釋放出凶煞到幾乎超越極限的閻魔之力,她沒有動用閻魔槍,而是以手為槍,直貫虺龍帝之軀,混著無盡恨意的閻魔之力在他的帝軀上猛烈爆發。


    虺龍帝雙目圓瞪,瞳孔中最後的畫麵,是遠方那一片片被黑暗血屠的虺龍……


    多希望……這一切……隻是噩夢……


    轟!!


    閻舞的力量再次湧至,爆發的比剛才還要洶湧暴烈,徹底滅散了他最後的意識,也碎滅了他傲世數萬載的帝龍之軀。


    龍血染紅了閻舞的手臂,飛濺了她滿身。她怔怔看著前方,眸中凝霧成雨,失控而落。


    父王,這些你都看到了嗎……


    你沒有白死……你最後的力量與意誌守護了魔主的安然歸來,更換來了我們北神域奢望了無數年的新生……


    你是閻魔一族……更是女兒永遠的驕傲!


    她怔然之時,雲澈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邊,他伸出手來,一抹純粹的黑暗之芒從她的臉頰掠至胸衣,再到裙角,抹去了她身上所有的汙血,溫撫著她的傷痕。“……”閻舞懵然轉首,眸光朦朧的看著雲澈。


    “不要被這些髒血汙了自己,更不要被創了心魂。”雲澈道,言語間毫無先前的陰森魔煞,冷淡中帶著溫和:“你父王在天之靈,最想看到的,一定是更好的女兒,更好的閻魔界。”


    語落,雲澈抬手,魔光微閃,一口漆黑大鼎現於身前。


    閻魔界的魔遺之器,閻魔渡冥鼎!


    鼎中浮蕩著六團氣息各不相同的黑暗氣息……其中一道,是她父王生前所承載的閻魔氣息。


    (有一道閻魔源力,隨著天孤鵠永逝。)


    閻魔渡冥鼎是雲澈從三閻祖手中所奪,連閻天梟為帝期間都未能觸碰幾次,有閻魔渡冥鼎在手,雲澈便可永控閻魔界。


    如今,卻將它歸還給了閻舞。


    也給予了閻魔界在未來的新生世界裏,完完整整的自由與自我。


    閻舞伸手,接過了閻魔渡冥鼎,她的臉頰在顫動,唇瓣不自覺的咬緊,再咬緊……在將閻魔渡冥鼎收起之時,她的情緒終於決堤,忽然猛的抱住雲澈,螓首埋在他胸前嚎啕痛哭。


    “呃……”雲澈眼睛瞪大,上身後仰,雙手也下意識的舉起……但耳邊的悲泣太過撓心,他終是沒有把她推開。


    “~!@#¥%……”千葉影兒心間的感動瞬間化作爆竄的怒火,她別過臉去,切齒低吟:“狗男人!”


    閻一閻二閻三的鬼爪之下,最後一個枯龍和龍神也已絕命。他們甩了甩手上的龍血,看向雲澈的方向……然後同時全身一抖,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我去特……


    難不成這個重重重重重重……重孫女以後也要當祖宗供起來?


    他們的身後、腳下,龍屍龍骨碎散一地。


    五枯龍、七龍神死的毫不壯烈慘烈,沒有哪怕丁點的排場,就像是路邊幾隻被亂棍輪流打死的野狗。


    龍皇、枯龍、龍神……整整百萬年的無上威名,被短短一朝毀得渣都不剩。


    龍神一脈就算存在後世之人,也定會不擇一切手段埋下這段屈辱之極的曆史。


    西方的戰場則要血腥慘烈的太多太多。


    北域玄者所需要釋放發泄的,又何止隻是今日的怒與恨,還有北神域整整百萬年的灰暗、絕望、心酸、痛苦、怨恨……


    處於龍神魂威壓製之下,和不受魂威壓製,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生生將本該互相廝殺的戰場,變成了幾乎單方麵屠戮的屠宰場。


    魔血燃燒著暴虐,先前那些釋放著讓他們絕望龍威的龍君全部變成了任他們宰割的萎蟲。


    他們將一個又一個龍君、主龍狠狠撲倒在地,黑暗魔氣在他們身上瘋狂轟擊、穿刺……有的甚至不解恨意,用手臂去撕裂,用牙齒去撕咬。


    螭龍族和虺龍族親眼目睹著螭龍帝與虺龍帝的慘死,連最後的信念都完全崩潰。而他們前方,是暴戾如鬼的北域玄者,後方,是青龍族決絕的背刺……


    簡直比龍神族還要淒慘數分。


    他們不是不能接受死亡,但怎可如此悲哀,如毫無掙紮之力的牲畜般慘死。


    他們放下所有尊嚴,用盡全力求饒,換來的,是對方沒有哪怕丁點猶豫與不忍的染血魔爪。


    有著些許反抗之力的萬象神族被眾麒麟虐的鬼哭狼嚎,平日裏連死都難的強大神主,不過一刻的時間,便已橫屍大半。


    每一息,每一個瞬間,都有無數的龍血在肆意噴灑,將破敗神域的天空都映成了暗血色。


    空氣中彌散著越來越厚重的血霧,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吸進了滿腔的龍血。


    龍白趴伏在地,耳邊同族的慘叫連天,卻始終無一人理會於他。


    堂堂龍皇,如被人棄於溝渠的敝履,無人屑於一顧。


    龍白活了整整三十五萬載,一日的十二時辰,於他的生命而言不過彈指。但此刻,每一個瞬間,都如度千年般煎熬。


    他目睹被他喚醒的先祖枯龍被屠盡,目睹龍神全部慘死,耳邊是龍君主龍悲慘至極的龍嚎……


    或許,他更寧願自己馬上死去,至少無需再受這般身體和靈魂上的煎熬。


    但卻始終沒有一個人來殺他,哪怕是個他平日裏不屑正視一眼的無名凡靈。


    而他恨極的雲澈,卻在高空之上,傲然承受著所有人的仰望與敬畏。


    不公平……


    吾為龍皇,曆世三十五萬載,亦修玄修心修魂三十五萬載,方為一世之皇。


    而他,一個才半甲子的幼輩,不過吾萬分之一的人生……卻將吾挫敗折辱至此,又覆手之間毀了俯世百萬年的龍神一脈……


    邪神傳承、魔帝之遺。龍神之賜,甚至連神曦……


    為什麽……為什麽別人用盡一切都求而不得的東西卻被他唾手可得……


    為什麽天道如此不公!


    為什麽命運如此可笑!!


    為……什……麽……


    他掙紮著,終於一點點的站了起來,但剛立起不過瞬息,便又猛的跪倒,連上身都再無法直起半分。


    他嚴重的何止是外傷,他的內腑和經脈早已被黑暗殘噬、火焰焚滅的七七八八,若非他的生命力過於強大,其他生靈,早已死上千百次。


    上空,逐漸止泣的閻舞有些慌亂的從雲澈胸前離開,她來不及抹去淚痕,垂首惶然道:“對……對不起魔主,閻舞冒犯……”


    雲澈搖頭,微笑道:“哭出來就好。”


    “……”閻舞手掌在玉顏上一抹,眸光堅毅道:“魔主放心,我閻魔子弟沒有那麽脆弱。閻舞向魔主保證,不出萬載,閻魔便可重現往日榮光,成為魔主手中最鋒利,也最忠誠的魔刃!”


    此言亦是在告知雲澈,她已決意接下閻魔界的未來。


    “好。”雲澈頷首:“我拭目以待。”


    轉身,他一聲傳至所有北域玄者耳邊的低吟:“速戰!”


    以玄罡為載體,玄力、魂力同時消耗,自然要比純粹的靈魂消耗持久的多,再加上與水媚音無垢神魂幾近三年的相融相修,他的綜合魂力和對龍神神魂的駕馭都遠超先前。


    但這堪稱當世最強大的靈魂壓製,毫無疑問依舊不可能持續太久。


    到了此刻,他已開始有輕微的眩暈感。不過身為魔主,自然不能將之表現出來。


    魔主之令下,北域玄者頓時放棄殘虐,每一道魔氣都直取要害,龍君主龍螭龍虺龍橫屍的速度頓時暴增。


    但這對他們而言,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水媚音將水映月置於結界之上,瞬身到雲澈身邊,小手按在他的後背,無垢神魂溫潤之下,雲澈稍顯混沌的五感頓時變得無比清明。


    “放心,完全撐得住。”雲澈寬慰道。


    在水媚音的無垢神魂下稍做舒緩,雲澈移身,來到了太初龍帝前方。


    無需言語,太初龍帝龍目中白芒一閃,一個半透明結界輕托著昏迷中的彩脂,落向了雲澈。


    雲澈伸手,將她無比輕緩小心的抱在臂間,貼入懷中。


    這些年來,彩脂的身形外貌沒有絲毫的變化,玲瓏嬌軀過分的輕盈嬌柔,躺在他的懷中,就如一隻熟睡的幼貓。


    她受創不是很重,但全身虛弱異常,顯然戰至了最後一絲力量。


    手臂緩緩將她一點點抱緊,雲澈垂首看著她慘白的臉兒,一直默默看了許久,才抬首道:“太初龍帝,你們一族的重恩,本魔主不會忘記。”


    今日一戰,太初龍族的核心凋零大半,太初龍帝更是全力保護了彩脂的安危,無論哪一點,對他而言都是重恩。


    “無妨。”太初龍帝道:“善待吾主即可。”


    “嗯。”雲澈淡淡應聲。彩脂是他的妻子,這種事,無需多餘的承諾。


    太初龍族身上被劫天魔帝所種下的魔印,他以黑暗永劫,應該可以為之解除。


    不過,雲澈隻是極其短暫的猶豫,並未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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