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人馬行進在大沼澤街。


    特製的囚車裏,費迪南換了一身幹淨、整潔,配得上他身份的猩紅色貴族長袍,翹著二郎腿坐在那裏喝著酒。


    四名海德拉秘衛坐在囚車裏陪伴,同時也是監視他。


    費迪南對這些秘衛視若無睹,他隻是眯著眼,透過車窗,看著騎著小白行進在隊伍中的喬。


    “啊,必須要說,這小胖子,比我那幾個該死的孫子更順眼,不是麽?”


    秘衛們麵無表情的看著費迪南,好似沒聽到他的話。


    費迪南聳聳肩膀,低聲嘟囔著。


    “好吧,腓烈特是個誌大才疏,缺少決斷力的蠢貨。”


    “以撒是個野心勃勃,同時不擇手段、強硬偏執的蠢貨。”


    “馬凱是一團爛泥,一條陰溝裏的老鼠,他就算坐上皇位,也活不過半個月。”


    “馬格南,鬼鬼祟祟的小雜碎,他的母親,那個冰海王國的小婊子,我一直討厭她……這個小雜碎,身上充滿了冰海王國王室特有的虛偽氣息,一根小攪屎棍,就和冰海王國一樣。”


    “他有點手段,但是成不了事,我知道的,他成不了事。”


    “至於說……那個該死的瑪格,哈,看上去乖巧順服的,在第二工業大學教書的瑪格講師……這家夥,如果我現在坐在皇位上,我會下令,把他和他的父親,直接幹掉。”


    “該死的穆忒絲忒啊,不盤算還好,怎麽認真一盤算,我的兒孫們,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秘衛們低下頭,一個個聚精會神的盯著自己的腳尖,好似上麵馬上就能開出一朵花。


    “反而是這個小胖子……好吧,我喜歡他的脾氣。”


    “平日裏倒也溫順溫和,但是一旦發怒,同樣果斷、狠辣,同時也不缺少公平正義之心,能夠為了一個波圖塞女人,硬扛威綸、馬格南和他們的那群小狐朋、小狗友。”


    “真可惜,這是別人家的兒子。”


    費迪南絮絮叨叨的嘟囔著:“如果,他能夠娶了格蕾,那麽……讓格蕾登上皇位,似乎比以撒、腓烈特、馬凱、馬格南他們,都要合適得多。”


    “尤其是,喬的家族根底淺薄……這樣就不用擔心外戚幹涉帝國內政。你們覺得呢?”


    費迪南一貫渾濁的眸子,此刻變得無比的清亮。


    他目光深邃的看著車廂裏的海德拉秘衛們:“我今天說的話,你們去匯報給我的父親……”


    “薩利安,康拉德,以撒,腓烈特……他們的妻子,身後的家族勢力都太強了一些。我一直以為,這不好,這非常的不好。十八年前的事情……”


    一名海德拉秘衛終於抬起頭來,他輕咳了一聲。


    費迪南聳了聳肩膀,攤開雙手:“好吧,好吧,我什麽都不說……我,還是繼續做一個渾渾噩噩的混蛋皇儲吧。”


    微微頓了頓,費迪南臉上,瞬間充滿了詭異的笑容:“四位對帝國忠心耿耿,沒錯,一定是這樣……而且,身為海德拉秘衛,你們的薪水,很高,非常高,你們每年的薪水和津貼,比帝國中將都要高出一大截。”


    “那麽,你們能否,給我借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款子?”


    秘衛們的臉皺成了一團,他們同時低下頭,繼續目不斜視的,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腳尖。


    費迪南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好吧,小氣的家夥們。”


    舔了舔嘴唇,費迪南看向了騎在小白背上的喬:“這小子,膽可真肥,拿著我做誘餌麽?他就不怕,釣上來的魚太大、太凶,把我這魚餌一口吞下去?”


    一名秘衛抬起頭來,他目光凝實而堅定的看著費迪南:“殿下,這裏是海德拉堡!”


    費迪南聳了聳肩膀,怪腔怪調的學著那秘衛的話:“殿下,這裏是海德拉堡……哦,哦,這裏是海德拉堡……那又怎麽樣?昨天還不是被人攪得一團糟?哈,這裏是海德拉堡!”


    費迪南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我很期待,我的母親陛下,她準備怎麽收場?還有,薩利安和康拉德這兩個小兔崽子,他們會怎麽做?”


    “難道,帝國要學盧西亞人,舉債度日麽?”費迪南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那可真是,太棒了……舉債度日,然後被人年底催債的好日子,同為皇室成員,大家要同甘共苦嘛。”


    喬騎著小白,隨著隊伍快速前進。


    他圓潤、白皙、帶著寶珠一般潤澤寶光的臉蛋上,充滿了平日裏沒有的肅毅。


    拉普拉希尖尖細細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回蕩:“很奇怪,你似乎發生了一些古怪的變化……緋紅哦,為了這些渺小的人類,你似乎發生了一點變化?”


    “當然。”喬喃喃自語:“渺小的人類?這話我不敢苟同。”


    “唔,變化?當然,或許是……”喬輕聲道:“隻是,你也看到了,拉普拉希,那些倒黴的,被誤傷的市民;那些可憐的,被變異的市民;那些悲慘的,被當做祭品的市民。”


    “好吧,其實我沒有太多泛濫的同情心。”


    “昨天,我已經盡了我的全力,做到了我所能做到的極致……起碼,因為我的努力,那一場可怕的災難,被提前終止了,我感到很驕傲,我覺得,我蠻偉大的。”


    “我甚至覺得我是一個大人物,我被賦予重任,讓我去保護、軟禁我們的皇儲殿下。”


    “然而,一大早的,不斷有人上門,不斷有人上門,他們絲毫不顧忌費迪南殿下的身份,絲毫不顧及阿波菲斯宮和皇室無關,而是我威圖家在帝都的駐地。”


    “他們上門,然後采用了各種手段,想要從費迪南殿下這裏找到突破口。”


    “我能預感到,一個大事件正在逼近,而我,不幸處於這個大事件的核心漩渦中……那些人,他們不會顧及任何事情,不會顧忌任何事情,他們為了實現目的,會不惜一切手段。”


    “為了他們的目標,他們可以將整個海德拉堡作為祭品。”


    “那麽,為了他們的目標,小小的威圖家族,也會被他們當做犧牲品,隨手碾滅掉。”


    “如果是我一個人,我不會生氣,我會盡力的反抗。”


    “但是,不僅僅是我一個人,黑森,戈爾金,蒂法,薇瑪,司耿斯先生,牙叔叔,還有這麽多追隨家族這麽多年的老混蛋們……所以,我生氣了。”


    “借助帝國的力量,誰敢伸爪子,我就幹掉誰。”


    “我懶得等待他們出手,我會主動的,更加主動,更加積極,甚至比他們更加瘋狂,更加不擇手段的出手……幹掉他們。”


    “鬼臉大叔對我說過,這叫做先發製人……我以前無法理解他對我說過的那些東陸的故事,裏麵那些有點彎彎繞的思想。但是現在我懂了,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為了保護自己重視的人和物,先發製人,不擇手段,這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喬咬著牙,他的瞳孔裏,閃爍著緋紅色的幽光,他的整個眼白,都鍍上了一層紅色。


    他咬著牙,低聲的嘟囔道:“啊,我的琥珀廳,那幾塊琥珀板,很昂貴的……那家夥,居然把自己的血潑在了上麵……我要把他後台老板的骨髓都榨出油來,他們必須給我足夠的賠償……然後,我要讓他們下輩子,都不敢在我的麵前放肆!”


    拉普拉希半天沒吭聲。


    過了好久,他才喃喃道:“啊,讚美……這正是我缺乏的東西。喬,你的心理,發生了如此巨大的改變,就是因為有人登門討債麽?啊,真是……有趣……我必須,好好的琢磨琢磨這裏麵的道理。”


    “緋紅哦,以你的階位,如你這般的存在,你會因為這些渺小的可憐的人類的一些對你構不成任何傷害的行為,對你的思維、對你的行為、對你的意識造成如此巨大的改變……真是有趣……值得我,好好的思索思索……”


    “呃,順便問一句,你需要購買一些有趣的知識麽?”


    “幫我找回那些軍費軍資的知識?”喬微笑:“當然,我會購買的,但是,我起碼想要把我在這次騷亂中的損失找回來,再額外找一筆采購的費用嘛!”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順著大街向前行進,他們的第一個目標,悍然就是阿莫裏先生的後台老板,流亡的波特蘭大公的官邸。


    那是海德拉宮區西南角,一棟極其奢華的宮殿式建築。


    雖然這座官邸無論是占地麵積還是主樓的規模,都遠遠無法和海德拉宮、阿波菲斯宮這樣的真正的宮殿相比,但是波特蘭大公這座占地十餘畝的官邸,在海德拉堡也是出了名的頂級豪宅。


    大隊人馬繼續行進,突然,路邊傳來了呼喊聲:“喬,喬,看這邊……啊,見到你平安無事,這就太好了!”


    喬猛地轉過頭去,他就看到,在大道的路邊,裹著一件粗布鬥篷的瑪麗老太太,正拎著一個碩大的竹籃子,朝著他不斷揮手。


    瑪麗老太太滿臉笑容,顯然心情極好。


    特製的囚車裏,費迪南也聽到了瑪麗老太太的聲音。


    他下意識的湊到了車窗旁,隨意的朝著路邊瞥了一眼……然後,他就好似見鬼一樣跳了起來,腦袋重重的撞在了車廂的頂棚上,硬生生將合金鑄造的頂棚撞出了一個半寸深的凹陷。


    “仁慈的穆忒絲忒啊……這死胖子,怎麽會認識……我的媽媽呀!”


    “這簡直……我在做夢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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