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一日,一大早。


    帝都海德拉宮區,距離海德拉宮隻有一裏地的核心區域,一架老式的四輪馬車從冰海王國駐德倫帝國大使館的後門駛出,輕快的穿過一條條街巷。


    帝都的市政部門很是勤勉,一大早的,就組織了大量的工人、義工上街鏟雪。


    厚厚的積雪被貨車運走,新清理出來的大街上撒上了薄薄的一層海鹽顆粒,木鏟和大街路麵摩擦著,發出‘嚓嚓’的脆響。


    四輪馬車一路疾行,從海德拉宮的東麵,一路行到了正南方。


    寒風呼嘯中,一塊鐵質的盾形招牌在風中左右搖擺,數尺大小的招牌上,一隻羽毛絢爛的紅色鸚鵡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越發顯得蔫頭蔫腦。


    紅鸚鵡劇場,這是帝都最近十年來名氣極大的一家民間劇場。


    馬車繞過劇場的正門,順著一條小巷來到了後門口。一名頭戴圓頂禮帽,裹著短鬥篷,手持手杖的男子跳出馬車,推開後門徑直走了進去。


    外麵天寒地凍,劇場內卻溫暖如春,一根根金屬水管連通了鍋爐,高溫蒸汽輕鬆的溫暖著巨大的,足以容納數千觀眾的劇場。


    劇場的舞台上,身穿單薄長裙的維倫亞,正和一名金發男子引吭高歌,排演一部新劇。


    十幾名編劇、導演、服裝師、道具師等人物,他們一臉嚴肅的站在舞台邊緣,認真的觀察著維倫亞和金發男子的演繹。


    數十名配舞演員以及配角等,他們同樣身穿單薄的衣衫,氣喘籲籲的散布在舞台上。他們剛剛結束了一場劇烈的群舞,好些人大汗淋漓,眼裏透著一絲疲憊。


    已然是十二月,隨著新年越來越近,帝都的各大劇院即將進入激烈的火並期。每一家劇院都在精心準備,每一家劇團都在編演新戲,無數演員都在暗自拚命。


    新年慶典期間,一出爆款的新劇,足以讓一個寂寂無名的小演員一日成名,變成人人追捧的大明星,甚至躋身上流社會。隨之而來的,劇團的導演、編劇等等,也都能名利雙收,從此鯉魚躍龍門,變成帝都演藝界的風雲人物。


    維倫亞氣質頗佳,容貌絕美,她的嗓音如草原上的雲雀一般婉轉清脆,唱功更是雄厚,優美的歌聲宛如甘甜的泉水,點點滴滴注入人的心坎,讓人莫名的感覺到幸福和甜美。


    相比維倫亞,和她搭檔的金發男子,在唱腔上就弱了一截。


    不是他的唱功不好,而是維倫亞的唱功太出色,以至於兩人唱和之時,維倫亞明顯比他強出了一大截。


    這感覺就好像一幅完美的畫卷中,突然多了幾片枯枝敗葉,讓人打心底裏感覺到別扭。


    ‘嘭嘭嘭’,劇團的原創作曲狠狠的用歌譜拍打著自己的大腿,他向維倫亞伸出了一根大拇指:“維倫亞,完美,太完美了……就是我想要的,正是我想要的……你是完美的,不能比你更好了。”


    瘋狂的誇獎了維倫亞一通,頭發淩亂的作曲家目光凶狠的看向了那位金發男子:“可是你,傑克遜,你唱的是什麽鬼東西?你糟踐了我的作品,你玷辱了它……混蛋……”


    作曲家衝著金發男子就是一通瘋狂的指責訓斥。


    金發男子可憐兮兮的雙手合在胸前,低聲的向作曲家解釋著什麽。一旁的劇團導演、編劇等人,也都湊在一起,低聲的商量著什麽。


    維倫亞喘了一口氣,走到舞台邊緣,抓起一個水杯喝了兩口清水。


    “維倫亞。”舞台一旁的帷幕後麵,傳來了低沉的呼喊聲。維倫亞微微一愣,目光迅速掃過那處帷幕,然後她的眼睛驟然一亮。


    輕快猶如一頭小鹿,維倫亞跑到了帷幕後麵,然後她張開雙臂,熱情的擁抱了站在帷幕陰影中的男子:“導師,您不是離開德倫帝國,回去冰海王國了麽?為什麽您會來這裏?”


    維倫亞和喬的導師,艾爾組織的執劍人,冰海王國的王室特別顧問歇洛克搖了搖頭,聳了聳肩膀:“噢,忙不完的煩心事……倒黴!”


    搖搖頭,歇洛克看了看舞台:“你有空麽?或許這次,我需要你的幫助。”


    維倫亞皺起了眉頭,回頭看了一眼舞台上正在挨訓的金發男子,以及麵色嚴肅討論著什麽的一群劇團高層。


    紅潤的小嘴微微一撇,維倫亞無所謂的說道:“啊,他們或許會很忙,但是說實在的,我其實沒什麽事……如果不是這個金發蠢貨的拖累,這一部新劇對我而言,根本沒有任何難度。”


    狡黠的眯了眯眼睛,維倫亞嬉笑道:“雖然是這麽說,可是這部新劇關係重大……您說呢?您需要我的幫助?呃,您知道的,我最近……手頭很緊……這部新劇準備在新年檔期上演,如果演砸了,哎,西北風可不好吃。”


    歇洛克掏出厚厚一卷鈔票遞給了維倫亞,他沉聲道:“不用擔心費用和事後報酬的問題,這一次,是為冰海王國王室服務,經費從優,報酬優厚。”


    抿了抿嘴,歇洛克沉聲道:“如果你能走得開,就跟我一起走……這一次,我或許,還要借助我的另外一個學徒,你應該稱之為‘師弟’的那個混小子的力量。”


    維倫亞剛剛麻利的接過鈔票,正樂滋滋的準備清點一遍,猛不丁的聽到歇洛克的話,她不由得驚訝道:“您的另外一個學徒?我的師弟?他在帝都麽?”


    歇洛克聳聳肩膀,歎了一口氣:“沒錯,他在帝都……呃,在圖倫港的時候,我忘記對你說了……威圖家族的喬,你記得麽?他是我的另外一個門徒。”


    “我也沒想到,他居然也跑到了帝都來,而且似乎最近,他還惹出了很大的亂子。真是個不安分的混蛋,不過,也正好,既然他在帝都,你也在,那麽……”


    維倫亞瞪大眼睛,一臉驚喜的看著歇洛克:“喬·容·威圖是您的門徒?是我的師弟?仁慈的穆忒絲忒啊,謔謔,您怎麽不早說?”


    維倫亞舉起手中的鈔票,輕輕的吻了一口,無比陶醉的喃喃自語:“哦,這真是最近幾個月,我聽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啊,他知道我是您的門徒麽?”


    歇洛克用力點頭:“我忘了對你說他是我的門徒,但是我的確對他說過,你是我的門徒,而且我還讓他在圖倫港多多關照你!”


    維倫亞的笑容頓時僵硬:“這個該死的,混蛋!上次他見我,可沒說起這件事情……不過,承他的情,他也算是,幫了我。”


    伊莉莎大修女帶著幾個修女,很是熱情的將喬送到了聖瑪雅大教堂的大門外。


    伊莉莎大修女很慈愛的看著喬,熱情的說道:“喬,聖瑪雅大教堂,就是你的家……如果你遇到任何麻煩,或者有任何的煩惱,大教堂的大門隨時向你開啟。”


    喬肅然向伊莉莎大修女行了一禮:“仁慈的穆忒絲忒在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此刻的喬渾身輕鬆,心情愉悅到了極點。


    他從小受到莉雅、蒂法和薇瑪的影響,他身邊最重要的三個女人,都是銀桂教會的信徒。難免的,喬要作出一些違背誓言的勾當時,要先到教堂向穆忒絲忒懺悔一番,換取心理上的安慰。


    懺悔過,更捐獻了一大筆香火錢,得到了‘穆忒絲忒的允許’,喬自然就可以大幹一場。


    不能說喬是多虔誠的信徒,他隻是求一個心安罷了。


    喬和伊莉莎大修女熱情道別,然後在一群修女的目送中,帶著大隊人馬揚長而去。直到喬和下屬們拐過街角,徹底看不到他們的背影了,伊莉莎大修女才由衷的感慨了一聲。


    “像喬·容·威圖這樣年輕,卻如此虔誠的信徒,如今已經不多見了。”


    “所以,通知教區的姐妹們,記住喬·容·威圖這個名字,當有機會的時候,我們要讓我主的榮光,更多的傾斜在他的身上。”


    “信徒都是平等的,我主對信徒一視同仁……但是虔誠的信徒,勢必得到我主更多的關注,更大的寵信,沐浴更多的榮光。”


    喬騎著馬,剛剛拐過街角,一架四輪馬車就從馬路對麵駛來,隨著車夫一聲呼喊,馬車打橫,攔在了喬的麵前。


    喬下意識的握住了腰間左輪手槍,馬科斯、大伊凡推開馬車車門竄了出來,一左一右擋在了喬的前麵,蘭木槿、蘭桔梗等人,則是無聲的做好了戰鬥準備。


    攔路的馬車車窗一動,露出了歇洛克半張麵龐:“喬,是我,有一陣子沒見了……唔,我需要你的幫助!”


    維倫亞從車窗裏露出了半張俏麗的麵龐,她眯著眼,很是熱情的向喬打著招呼:“喬少爺,謝謝您上次在耳語森林俱樂部幫了我……真沒想到,您居然也認識歇洛克先生。”


    “啊,哈……維倫亞!”喬直接翻了個白眼。


    他知道維倫亞是歇洛克的另外一個門徒,但是上次在耳語森林俱樂部碰到她的時候,他根本沒想過要提起這個事情。


    維倫亞在圖倫港的小窩裏,那個保險櫃的暗格中,那枚帶給喬極大危險氣息的水晶球,喬還記憶猶新呢。


    他本能的不想和維倫亞有太多的牽扯。


    但是歇洛克當麵……喬猶豫了一下,跳下馬,拉開車門,搖擺著龐大的身軀鑽進了車廂:“去老祖母酒館……喂,你知道那地方麽?”


    駕車的車夫應了一聲,抖了一下馬鞭,駕車朝著大學城區吃食街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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