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德蘭榮耀曆一三七九年八月二十日,淩晨。


    厚厚的烏雲散去,隻剩下幾片貝殼狀的雨雲懸浮天空,在圖倫港的局部地區降下淅淅瀝瀝的小雨珠。


    十幾架四輪馬車在數十名護衛的簇擁下,趕到了棕櫚大街九十九號。


    兩名威圖家的小侍女坐在一架馬車上,給喬送來了更換的衣衫,更送來了莉雅一大早親手製作的早餐。


    喬借用九十九號客房的盥洗室,好好的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熨燙得筆挺的嶄新衣物,微微發熱的皮膚和柔滑細膩的衣料輕輕摩擦,隻覺渾身舒暢至極。


    坐在四輪馬車裏,享用著兩個小侍女的服侍,喬大口吞咽著鮮奶麵包、煎培根、烤兔腿、煎雞蛋和香濃可口的海鮮湯。


    莉雅親手做的早餐極其豐盛,喬的麵前,甚至放了一條油光水滑的烤鵝,以及一隻肥嫩可愛的烤乳豬,這可是要提前好幾個小時才能準備妥當的美味,可見莉雅有多心疼在外奔波的喬。


    莉雅準備的早餐豐盛,而且量大,足夠好幾個人好好的享用。


    喬盛情邀請多隆等五位少將和施泰因局長共進早餐,但是五位少將婉言拒絕,施泰因閣下則是根本沒有吃早餐的心情,現在還叼著煙卷在樓裏忙活著。


    威圖家的護衛們也圍著十幾架加長的四輪馬車,享用著熱氣騰騰的豐盛早餐。


    他們的待遇當然沒有喬這麽好,但是烤得焦黃的黃油麵包,厚厚的、煎得黃澄澄直冒油的熱培根,無限量供應的煎雞蛋、炸雞翅,加上香氣撲鼻,混入鮮奶和大量蔗糖的熱咖啡,這樣的早餐,已經是圖倫港小地主級別的享受。


    一架一架硬木製成的後勤車被馱馬拉了過來,多隆少將和他們麾下的戰士們,也開始分批享用早點。


    和威圖家的護衛們相比,士兵們的早點隻有一磅黑麵包、一大塊齁鹹齁鹹的燉鹹肉,以及一杯略微有點甜味的牛奶。


    士兵們的夥食就是這樣單調粗暴,量大管飽。


    而且無論是士兵,還是尉官、校官,乃至多隆少將他們,所有人吃的都一模一樣,無非是尉官的黑麵包不限量,校官的燉鹹肉不限量,五位少將的牛奶不限量而已。


    德倫帝國軍中,軍銜越高,實力越強,消耗的食物份量越大,所以他們可以得到足夠填飽肚皮的食物,但是在種類上絕對不會和士兵有任何差別——這是德倫帝國執行了數百年的傳統,在軍中,上將和列兵一視同仁。


    牙和多隆少將打了聲招呼,將幾架加長的四輪馬車送到了士兵那邊去。


    一筐一筐熱騰騰的炸雞翅和煎培根被後勤兵們扛了下來,排著整齊的隊伍,站在街邊大口吞咽早餐的士兵們頓時發出了低聲的歡呼,紛紛向喬這邊行注目禮。


    食物的香氣在棕櫚樹大街飄蕩,東邊的海平線上,一團紅光懶洋洋的鑽了出來,拖拖遝遝的纏綿在海天交界之處,慢吞吞的不願意跳上天空。


    如此拖延了一刻鍾,一輪紅日這才慢吞吞的升上了空中,金紅色的陽光照亮了天地。


    棕櫚樹大街各戶人家前門後門的哨兵被撤回,有門軸轉動的聲音響起,一些人家的仆役探頭探腦的,小心翼翼的走出了自家大門,站在街邊,遠遠的向這邊眺望著。


    昨夜多隆少將他們和那襲擊者大戰了一場,鬧出的動靜實在不小。尤其是那襲擊者最後丟下的一顆金屬圓球,那一聲巨響極有穿透力,驚醒了附近好幾個街區的居民。


    打扮得鮮亮、得體的仆役們,小心的向路邊站著的巡警套近乎。


    剛剛吃飽喝足,手裏端著熱咖啡的巡警們打著嗬欠,懶洋洋的和這些仆役們閑扯著。


    通過這些巡警,消息很快傳播開來。


    很快,棕櫚樹大街和周邊幾個街區的老爺們、夫人們、小姐們、公子們,就收到了消息——年輕有為的圖倫港報業才俊,《圖倫港郵報》的主編查希爾·馮·席勒先生,不幸受害。


    按照目擊者秀波爾小姐的證詞,闖入棕櫚樹大街九十九號,凶殘殺死查希爾先生的凶手,是一群高地人,是一群渾身帶著羊膻味的暴徒。


    不過,這些高地人沒能跑掉。


    帝國警察和帝國軍士兵及時趕到,逮捕了所有暴徒,已經將他們送去警局黑牢關押。


    所以,請棕櫚樹大街,以及周邊街區的市民放心,帝國有足夠的力量庇護自己的子民,這些高地人已經是秋後的螞蚱,隻是在絕望的瞎蹦躂了。


    一個個長得胖乎乎、圓滾滾,笑容燦爛,很有親和力的巡警笑嗬嗬的和這些仆役們閑聊著,通過這些仆役,他們將圖倫港官方的信息傳遞給了仆役們身後的主人們。


    圖倫港的亂子,馬上就會結束,所有心懷叵測、對德倫帝國的長治久安心懷不軌的敵人,已經近乎一網打盡,圖倫港馬上就會恢複原本的和諧、安寧和富庶、繁榮。


    查希爾先生的死,是非常不幸的意外。


    真的隻是一個意外。


    巡警們有意無意的告誡這些仆役——查希爾先生的遇襲,很可能是因為他白天不小心在外暴露了他的財富有關,這些高地暴徒,或許是手頭缺錢了,所以想要撈一筆路費,然後逃之夭夭……


    誰知道呢?


    棕櫚樹大街的住戶們,注意力立刻被引歪了。


    查希爾因為露富而遭劫?那麽,他們呢?他們平日裏,自家的公子哥、小姐們,可一個個驕傲得好似一隻隻小天鵝,唯恐人家不知道自家有錢!


    一家又一家的戶主對自己的家人下了禁足令,同時大量的仆役奔向了圖倫港的治安委。


    圖倫港的治安委下麵,有一支常備的民兵聯防隊,擁有不弱的戰力。這支民兵聯防隊,可以接受市民額雇傭,充當短期的保鏢和衛隊。


    毫無疑問,因為這些巡警的刻意引導,未來幾個月,圖倫港治安委的買賣會非常的紅火。


    棕櫚樹大街四十七號的大門開啟,一架白車身、紅車頂,造型精巧的四輪馬車輕快的行了出來。駕車的老車夫甩了一下小馬鞭,兩匹拉車的駿馬打了個響鼻,拉著馬車朝著九十九號這邊行來。


    喬已經飽餐了一頓,此刻他正斜靠在馬車的車廂上,左手端著咖啡杯,右手愜意的拍打著自己的肚皮。


    牙和幾個家族好手站在喬身邊,用牙簽剔著牙,或者和喬一樣,享用著香醇的,用黑大陸的頂級咖啡豆磨製出的手工咖啡。


    “哦豁,是那位小姐?”牙低頭,重重的吐出了嘴裏叼著的牙簽,然後掏出了一根雪茄叼在了嘴角。


    “維倫亞小姐,她的身材是真不錯。”另外一名護衛頭領低聲笑著,之前為了取回那份海軍的勘測資料,他們可是都跟著喬,潛入了維倫亞小姐的閨房。


    “別小看她……我們的維倫亞小姐,嘖,或許沒這麽簡單。”喬的表情變得極其的猥瑣,異常的猥瑣,一張大胖臉皺成了一團,擠眉弄眼的向牙和幾個護衛頭子笑著。


    “鬼臉掌櫃有一門本事,他能通過女人的體態,判斷她是否還純潔。”喬一口喝掉了杯中的咖啡,將空杯子遞給了馬車裏的小侍女,鬼鬼祟祟的壓低了聲音:“我向鬼臉掌櫃請教過這門技巧……如果我沒看錯,維倫亞小姐,她純潔得就好像給穆忒絲忒獻祭的銀桂花!”


    牙和幾個護衛頭子同時瞪大了眼睛,一個個不敢置信的看著喬。


    過了好一會兒,牙才喃喃道:“那位亞南閣下,他是圖什麽呢?”


    喬看著那架越來越近的四輪馬車,‘嘿嘿’笑道:“誰知道呢?或許……誰知道呢?”


    精巧的四輪馬車在九十九號門前停了下來,附近街麵上,近百名威圖家的護衛同時按住了腰間的槍柄,數十名最後一批吃午餐的帝國軍官兵,也同時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馬車門輕輕打開,貌美如花的維倫亞小姐穿著一裘白裙,帶著一頂插滿了美麗鳥雀羽毛的寬簷帽,小心翼翼的踩著踏板走出了馬車。


    附近嚴陣以待的護衛、士兵和警察讓維倫亞小姐的臉色發白,她小心翼翼的,哆哆嗦嗦的,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到了喬的麵前。


    喬吃早餐的四輪馬車,正正好將九十九號的大門堵了個結結實實,維倫亞小姐雙手死死抓著一個小小的手袋,謹慎小心的走到了喬的麵前,輕輕向喬行了一禮。


    “警官,我想知道,秀波爾小姐,她……安全麽?她是我的閨蜜,我,很擔心她!”維倫亞小姐的嘴唇微微發白,相比魁梧壯碩的喬,她就好像一頭站在野熊前的小羊羔,莫名給人一種柔弱可愛,恨不得摟在懷裏加以保護的吸引力。


    “秀波爾平安無事,但是查希爾先生……嘭,完蛋了!”喬背著雙手,低頭俯瞰著維倫亞小姐:“啊,對了,維倫亞小姐,順便告訴您一件事情,亞南閣下身負重傷,您或許有一段時間,不能見到他了。”


    維倫亞愕然抬起頭來,微微張開嘴,呆呆的看著喬:“亞南閣下?偉大的穆啊……這……”


    維倫亞果斷而決然的白眼一翻,昏厥了過去。


    一旁的牙眼疾手快,急忙一把扶住了她柔軟而纖細的腰肢。牙齜牙咧嘴的看著喬,苦笑道:“少爺?”


    喬背著手,輕輕的吹著口哨,扭頭看向了大街的盡頭。


    昏倒?


    可暈得真夠及時的……謔謔,莉雅說得沒錯,女人天生就是最好的演員!


    在喬的緋紅視野中,維倫亞小姐可是精神振奮得猶如一座活火山……昏倒這種事情,嗬嗬!


    大街盡頭,一騎快馬飛馳而來,一名威圖家的護衛揮動著一個牛皮紙信封。


    “少爺,少爺,這是公爵閣下的命令,這個名單上的所有人,即刻抓捕。”


    “還有,老爺送來了一些最新的……口供和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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