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基努斯目瞪口呆的看著那麵如死灰的少女。


    羅斯公爵用小折扇擋住了半張臉,笑得渾身都在哆嗦,一對兒美麗的大眼睛,笑得好似兩彎小月亮。


    羅倫大主教渾身抽搐著,這一刻,他很想親手掐死朗基努斯。


    甚至,他都有點後悔,當年他從金橡教會的孤兒院中,將塊頭最魁梧、力氣在同齡人中最大的朗基努斯挑選出來的時候,怎麽不順手把他丟進孤兒院的水井裏?


    更甚至,羅倫大主教對金橡教會培養教會騎士的機製,都產生了強烈的質疑。


    這些專業的打手,的確不需要腦子。


    但是起碼,起碼,不要讓他們蠢成朗基努斯這樣啊!


    剛剛朗基努斯闡述他是如何跟喬起衝突的時候,這麽多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朗基努斯堅定無疑的告訴大家,他是為了保護教會的虔誠信徒,這才和喬爆發了衝突。


    教會的虔誠信徒啊!


    看著那已經嚇得癱軟在地上的少女,羅倫大主教‘嗬嗬、嗬嗬’的幹笑了幾聲。


    他的嘴唇發白,保養得油光水滑的額頭上,幾顆冷汗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因為他剛剛驚悚的發現,在大街對麵的帝國軍士兵後麵,有大群氣度不凡的男子出現。


    這些人……羅倫大主教並不陌生。


    梅德蘭各國駐圖倫港領事館的領事們,在這裏起碼冒出來了一大半!


    羅倫大主教慍怒的望了羅斯公爵一眼,毫無疑問這是羅斯公爵的手段。這些各國駐圖倫港領事館的外交官們,你說他們有多大的權力,不見得;你說他們有多強的實力,不見得;你說他們在各自國家內部,有多大的話語權,也不見得。


    但是能做到這個位置上的,最少有一條——他們極有人脈,且極能扇陰風點鬼火、極能興風作浪推波助瀾;換句話說,這些領事們,一個個都是極品的攪屎棍,沒事都能給你折騰出事情來。


    ‘嘭、嘭、嘭’,在帝國軍士兵隊列的後方,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人弄來了幾輛四輪馬車,一群衣衫筆挺的男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上了馬車,在上麵架起了外形古怪的巨大機器。


    伴隨著沉悶的轟鳴聲,大團閃光爆開,照得街麵通明。


    羅倫大主教的臉一陣抽搐,他認出這些古怪的機器了——這是最近幾年,由冰海王國皇家科學院的一位院士發明,迅速風靡梅德蘭的留影機器,被人稱作‘相機’的新奇玩意。


    這玩意……能拍攝影像。


    配合最近幾年的新式印刷機,他們能夠將影像放在報紙上,然後迅速的通傳諸國。


    羅蘭大主教迅速的轉過身去,目光如火的盯著那癱軟在地的少女。


    金色的橡葉懸浮在她的頭頂,金色光雨不斷落下,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淒厲叫聲,少女的頭頂不斷有殘破的羽翼虛影浮現。


    “不!”羅倫大主教下意識的指了一下那些領事,指了一下那幾架四輪馬車:“把他們的……底版,不,底片……所有的底片……以我主的名義,事關教會機密,全部銷毀!”


    大隊教會騎士聞風而動,一個個如狼似虎的衝向了目標。


    但是數量更多的帝國軍士兵圍了上來,揮動著兵器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雙方在大街上推推搡搡,很快就亂成了一團,眼看著又一場戰鬥就要爆發。


    人群中,不知道哪個家夥大吼了一嗓子:“任何國家的公民,都有權知曉這世間的真相……教會的信徒,居然是異端?這是人性的淪喪,還是神性的墮落?”


    ‘謔謔謔’,羅斯公爵笑得更加開心,她甚至都壓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歡樂,直接爆笑出聲了。


    幾架四輪馬車撥轉馬頭,用最快的速度撤退。


    一群興奮至極的外交官們帶著自己的隨員,亂雜雜的堵在了街口。


    有實力強悍的教會騎士好容易突破了帝國軍士兵的阻撓,卻被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堵在了街口。這些領事、外交官們,擺出了無比倨傲的表情,紛紛報出了自己的爵位、官銜……


    數十個國家的外交官,爵位最低的都是一個子爵,在各國的行政官員體係中,也都名列高階官員行列。


    打不得,動不得,甚至磕碰他們一下,都會引發某國和教會的糾紛。


    一眾教會騎士麻了爪子,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幾架四輪馬車跑得無影無蹤。


    “真心意外。”羅斯公爵好容易壓製住了笑聲,一本正經的對羅倫大主教笑道:“這真是一個意外……圖倫港最近風波不斷,為了安定人心,我特意諸位領事過來友好交流……誰能想到,他們居然攜帶了……‘相機’呢?”


    聳聳肩膀,羅斯公爵悠然道:“不過,這的確是很有趣的小玩意,就是太貴了一些。上個月,我剛入手了一架,那些黑心的冰海王國的奸商,他們居然勒索了我五萬金馬克!”


    “不過,效果很不錯。拍攝出來的相片,比最好的油畫大師的油畫還要清晰。”羅斯公爵很熱情的,向心亂如麻的羅倫大主教普及起‘相機’、‘底片’、‘衝洗’、‘焦距’、‘清晰度’、‘成本費用’等相關的知識。


    “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羅倫大主教用力的擦了擦額頭上不斷滾落的冷汗。


    毫無疑問,一場巨大的輿論風暴正在醞釀,明天一早……不,甚至現在就很有可能已經開始四下傳播。


    朗基努斯這個蠢貨,他宣稱要保護的‘虔誠信徒’,居然是和‘腐蝕之靈’有關的真正的異端……為了保護這個異端,朗基努斯甚至不惜帶著教會騎士們和帝國軍幹了一仗。


    羅倫大主教渾身冒汗,汗水甚至浸透了他的內衣,順著光滑的絲綢襯裏不斷滑落,滑進了他的靴子,濕漉漉的很是難受。


    他好似看到了,達缽岴的頂端,那座威嚴的神殿中,那位可怕的老人投過來的憤怒目光。


    “羅斯閣下,我們需要好好的談一談,什麽都可以談,不是麽?”羅倫大主教極其燦爛的笑著:“德倫帝國和金橡教會,一直有著極其親密的傳統友誼,不是麽?”


    “感情太虛了,還是直接談錢吧。我就是這麽一個庸俗而無趣的女人!”羅斯公爵當場翻臉,說出了讓喬都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的話來。


    “嘉西嘉艦隊太弱小了,我準備添置幾條戰列艦和最近最流行的巡洋艦。”羅斯公爵‘啪’的一下收起手中的小折扇,將扇子插在了腰帶上,然後用力的搓了搓雙手,潔白細嫩的手掌中,不斷發出可怕的‘嘎嘣’巨響。


    “可是,我窮啊。一個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寡婦。”羅斯公爵幽幽歎道:“所以,我窮啊。一條一級戰列艦的采購價,折算成帝國金馬克,起碼是五十萬金馬克。這還是裸船,一門炮都沒有的裸船。”


    “采……采購價?”羅倫大主教有點癲狂的看著羅斯公爵:“你,你準備,從哪裏采購?”


    “聖希亞王國!他們的最新式的一級戰列艦,技術最新,速度最快,火力最猛,防禦最強……我當然,想要從聖希亞王國采購嘍。”羅斯公爵很鎮定的微笑著。


    “他們絕對不會將最新式的一級戰列艦賣給德倫帝國。”羅倫大主教飛快的說道:“除非他們腦殼壞掉了。”


    “還有一種可能……金橡教會的高層開口,隻要有地位足夠高的大主教開口,虔誠的聖希亞王國沒什麽不能賣的。”羅斯公爵咬著牙,冷聲道:“兩條最新的一級戰列艦,四條最新的二級戰列艦,八條最新的三級戰列艦……二十四條最新的巡洋艦!”


    聳聳肩膀,羅斯公爵再次用力的揉搓著雙手,惡狠狠的,猶如攔路打劫的土匪一樣盯著羅倫大主教:“教會的名譽,和這些戰艦之間,您選一個?順便說明一句,一個窮寡婦,是不可能給錢的!”


    “給錢,是絕對不可能給錢的……”羅斯公爵輕輕歎息道:“我窮啊,軍部扣扣索索,嘉西嘉島一年也收不上幾個稅錢,我都要靠延後發薪,才能勉強周轉過日子的樣子……”


    羅倫大主教麵無表情的看著羅斯公爵。


    窮?


    嘉西嘉島有五千萬土著,心狠手辣的羅斯公爵每年從每個人頭上刮一個金馬克,那就是五千萬的純收益……這個黑心的-娘-們,她怎可能隻刮一個金馬克?


    但是,看看懸浮在那少女頭頂的金橡葉,再看看那些露出燦爛的笑容,一個個已經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的各國外交官們……羅倫大主教心知肚明,他這次,栽了。


    “嗬,嗬,嗬……您列出來的戰艦數量,您不如直接殺了我。”羅倫大主教輕聲笑道:“尊敬的羅斯閣下,有必要如此?絕無回轉的餘地麽?”


    羅斯公爵收起了笑容,她輕聲道:“請您認可這個事實,仲秋血案,有腐蝕之靈的信徒,襲擊了圖倫港。這個女人,和腐蝕之靈有關,而朗基努斯,不管他出於什麽目的,他的確當眾宣布,庇護這個女人。”


    “如果不想傳出金橡教會的高級神職人員勾搭腐蝕之靈,惡意襲擊德倫帝國領地,妄圖撕毀《信仰密約》這一類聳人聽聞的新聞……請您拿出誠意來吧!”


    羅斯公爵輕輕的吐了一口氣:“拿出您的誠意,尊敬的羅倫大主教。”


    羅倫大主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一旁的朗基努斯張了張嘴,可憐巴巴的,帶著哭音嘶吼道:“他罵我,他說,我的母親是一個該死的玩水晶球的波圖塞女人……”


    喬站在一旁笑著,齜牙咧嘴的笑著,笑得不要太開心了。


    一刻鍾後,喬帶著膨脹了數倍的隊伍,其中還混雜了兩千名教會騎士,浩浩蕩蕩的直奔聖希爾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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