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在大倉看了幾日熱鬧,最起先就是兵部的人去,到了後來名聲越來越大,搞得六部的主管都來蹭熱鬧,卻也難怪,這個時代,哪裏能有這般有趣兒的事情圍觀呢。


    可憐那些辦理喜事兒的喜婆子,不到三日,都累的嗓子嘶啞,不過賞錢卻是十足十的。通過這件喜事兒,到有一宗東西就此有了名聲,就是那盆菜,凡來的大人們,每天都要食得幾碗,耗豬半頭!


    本來遷丁司的包子就夠有名聲了,如今有多了一宗,遷丁司盆菜。趕明兒遷丁司買賣做不下去了,顧昭可以開飯館子,職業賣包子,賣盆菜,那也是一宗好事業!


    顧昭卻不知道,後來,絕戶五郡慢慢開始流行起逢年過節,嫁女娶妻都要團團圍著吃盆菜的風俗,每次吃盆菜之前,他們還要拜一位麵若冠玉的小神仙,最起先這神仙的衣服是很多的,直到後來年代久遠,風俗拐彎,那石像身上的衣裳越來越少,最後竟然光了,白嫩嫩的露著下麵的雀雀,傳說,常摸小神仙的雀雀專治不孕不育,這也是絕戶五郡的風俗之一。


    熱鬧總有看厭倦的時候,總之第三日起顧昭便不再去大倉,隻留付季等人在那裏看著,反正如何一品二品的大員,沒事兒都每天在那裏蹭飯吃,也不覺得騷的慌。顧昭自己在家,每日招了蘇氏等人在家裏給徒兒操辦喜事兒。


    因不是大辦,便隻是自己家知道而已,那白絮家跟主枝早就斷了來往,因此那邊也沒有什麽看客搞個集體添妝什麽的。顧昭這人雖是個爺們,可是生活經驗豐富,因此便悄悄叫蘇氏取了錢,給白絮置辦三十六台還算拿的出手的,中等人家的嫁妝。


    總歸人家姑娘來到自己家,也不能虧著人家是不是,再者如今流行男方家隻做一張大床,那麽她空著手來了,也怕新婦難為,旁人笑話她恓惶不是。


    這日一大早,蘇氏早早的將做好的嫁妝單子取來,一進院門便又站在院子裏對著哪一眼溫泉眼紅了一會,前幾日她來這院子泡了個舒服的,心裏也想著家裏要能置辦一池子就好了。可惜,整個上京據說是除了幾家王府,還有宮裏,便隻有此處才有了。蘇氏一邊羨慕,一邊進了院子,一進門卻看到顧昭正在跟他奶哥新娶的小妾,紅棗在商議什麽。


    如今紅棗是外院的管事婆子,這幾日被調來幫著付季打掃新院子。


    紅棗一見蘇氏進來,忙過去施禮道:“大奶奶辛苦了。”


    蘇氏笑道:“哎呦,幾日不見,瞧瞧咱家紅棗,端是利落……”說罷,她伸手扶住紅棗,親切的上下打量。今日紅棗穿著一身粉藕錦緞兒棉襖褂子,內裏套著湖色熟羅夾衣,腳下穿著粉紅寧綢麵兒的繡鞋,腦袋上梳著婦人的盤卷子,上麵插著京翠的梅花花簪子十朵,耳環也是一套的。蘇氏扶她,一伸手她腕子上還帶著紫紅色的香珠串子。蘇氏笑道:“果然是不同了,瞧那畢梁立,倒是個知疼知熱的。”


    紅棗臉色漲紅,她在盧氏屋裏侍奉多年,並不如一般仆婦那般畏懼蘇氏,因此也捂著嘴巴笑道:“大太太手裏拿著的可是小郎的家資本子,不是我說,大奶奶也算長輩,卻不知道給了什麽賀禮,若少了,明兒新婦進門可不給你茶吃。”


    蘇氏聞言,做出一副惱羞的樣子啐她:“呸,小蹄子,別把我往邊上帶,今兒我忙著呢,趕明兒得空了瞧我怎麽修理你。”


    紅棗隻是笑,笑完,接過蘇氏的單子奉給顧昭。顧昭如今倒是懂了些行情,見者嫁妝單子上無非是,金器一套,銀器一套,銅器一套,倒也符合付季如今的身份。


    除去綾羅綢緞毛皮不算,中等人家用器有些講究,就拿銅器來說,要有銅鏡,火盆,麵盆,手爐,袖爐,吹爐,水壺,各色罐子,大小祭祀禮器銅器,壁燈,燈盞,手照,床勾,還有尿壺等等日用,一件也是不能少的,那是要用一輩子的。付季是個五品官,便隻能用三種。


    顧昭挺滿意的,便對蘇氏說:“侄媳婦,你看,每次我這裏忙亂,總是帶累你,你那頭上上下下人多口雜,事事處處要用你不說,如今快過年了,還要來我這裏忙活。改日我一定重謝!”


    蘇氏笑道:“小叔叔說重謝這話就重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您如今能說出這般貼心的話,我就什麽都足了,前幾日我還跟您木頭笨侄兒抱怨呢,下輩子有幸,還能托生成人,那是高低不嫁長子嫡孫了,實在太累了。”


    顧昭輕笑,將手裏的本子遞給紅棗道:“你去下麵再去清點下東西,今晚上夜黑了去找細仔調用幾個人,悄悄的抬了到人家白家去,要多警醒些,莫被人看了去,也省的付季她媳婦臉上掛不住。叫那群多嘴的把嘴巴關嚴實了,誰走了風聲,吃板子是小,以後我這家裏可沒他們的位置!”


    紅棗應了福了一福便下去了。


    顧昭見紅棗走遠,這才問蘇氏:“才將你說話半句,剩下的抱怨也吐吐吧,我嫂子老了,老哥如今也不管事兒,可是委屈侄媳婦了?”


    蘇氏歎息了一下,又看下左右也沒有外人便道:“小叔叔,我也不瞞您。這事兒要說長,要拉到幾年前了,也不過就是家長裏短,以往我也不願意堵您的耳朵,添您的心事兒,哎!您看,這幾年家裏都還過得安生,隻一人,也不知道怎地了,一直跟老爺子置氣,話裏話外都想分出去過。”


    顧昭眉毛一挑,便問是誰。


    蘇氏道:“能有誰,我家老三茂峰!”說完蘇氏一臉惡心的樣子,她取出帕子煩躁的扇呼兩下繼續道:“老三這些年,老爺子也沒給他安排個什麽好位置,都知道他是個錢眼子。那一下看不住,亂收了錢,還不連累滿門?可那家夥卻不知道在那裏弄來的錢兒花,平日裏大手大腳不說,還在外麵添了兩個外室!如今啊,人家是壓根看不上府裏分派的衣食花用,我聽他們說,如今老三在城外也有自己的私產的。”


    顧昭沒吭氣,隻是示意蘇氏繼續說。


    蘇氏打開了話匣子,便繼續吐苦水:“老三他發了自是他的事兒,咱們也不嫉妒,可前日倒好,原本他院子裏侍奉的,是蔡四有一家,那家子可是本分人,侍奉咱家這都算四代了。那老三也不知道怎麽魔魘了,是要死要活的不用人家,哎,可憐呢,老蔡家可是跟老三十多年了,這眼見得過年了,他家上下十幾口子被主人厭棄了,這以後可怎麽好?”


    蘇氏見顧昭麵無表情,便又加了一句:“小叔叔,自古嫡庶的事兒,是家家都有,這事兒我也就是厭煩了,跟您嘮嘮,老太太,老爺子您可別說,免得老人家又氣到了。那老蔡家可是咱家從平洲老家帶出來的人呢。”


    顧昭點點頭,笑笑道:“他鬧他的,如今既不想過了,分出去就是,老哥也是,就隻會慣孩子!攆他出去活活人,那兔崽子就知道世事艱難了,隻是那個時候,他在再想回來卻也不由他了。”


    蘇氏一樂:“小叔叔您說的簡單呢,爹娘活著,可不敢分家,說出去招惹人笑話。您呀,先忙好咱家小郎成婚的事兒,我今兒說這話的意思呢,小郎那廂如今也用著人呢,如今他算咱家的幹孫孫,您看……若不然能把老蔡家送至那廂幫襯下成嗎?您這府裏我是不敢問的,可那白絮,家裏就是個老奶媽,到時候總不能叫咱家小郎做什麽,手邊連用的人都沒有吧?這也是沒辦法了,您知道,如今老蔡在那府裏是兩麵不是人的。咱是知道內情的,知道無關老蔡的事兒,可外人不這般想,這不是大過年逼著人家跳井,絕人活路嗎?”


    顧昭聞言點點頭道:“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隻是……可靠嗎?他家如今有幾口人,刁鑽的我可不用。”


    蘇氏拍拍手辯解道:“哎呦!小叔叔,若是老蔡家油滑些,不守規矩跟老三貼心些,也不會有今日,這一家上下十五六口子人,可都是老實人呢!就是太老實了,隻認規矩,一家笨嘴拙舌的不會討好。不這樣,我才懶得管呢,嬌紅姨娘那廂,那就是……”


    顧昭與蘇氏商議了半天,總算將付小郎那廂的裏裏外外處理完事兒,真是養兒不易,虧了自己還沒有。想到這裏,顧昭又想起,今冬特別冷,也不知道元秀在外麵如何了,雖說今年是他最後一年在外麵,可是該準備的總要給他準備齊全了,那孩子在宮裏也沒個母妃,也沒有外家,世上除了自己跟阿潤,便再無人心疼他。


    想到這裏,顧昭又是一通瞎指揮,好在家裏人都知道元秀的習慣,喜歡吃什麽,穿什麽,用什麽,這些年早就到了季節不用吩咐就準備的完全,顧昭這等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勁兒,大家早就習慣了,如今他隨便靈光一閃,那邊便把單子趕緊奉上也省的他囉嗦。顧昭看著單子,心裏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著自己奶哥那張篤定的,沒有表情的臉不免有些訕訕的,他便伸出手搓搓鼻子道:“嘿,這幾日奶哥忙壞了吧?”


    畢梁立深深地歎息了一下,微微搖頭,轉身接過單子出門了。


    這日夜裏,顧昭坐在家裏看今日遷丁司的報錄,這幾日花錢花的爽氣,卻都是顧昭一日日精打細算摳下來的的,每日八十多隻大肥豬供應著,怕是凹民都吃的滿肚子流油了。


    顧昭正在盤算,外廂卻有人道:“阿昭,今晚一起出去吧。”


    顧昭一愣,忽然想起一事,便問站在身邊的細仔:“今兒是什麽星?”


    細仔想了下,自一邊的抽屜裏取出日引冊子翻了一下道:“爺,今日是鬼金羊,青龍日。”


    顧昭低聲笑笑,裝作繼續看冊子的樣子道:“你下去吧,今日無事了。”


    細仔點點頭,收了引冊子,轉身出門。


    隔了半響,窗外有人帶著笑意說:“不出去?”


    顧昭在屋內道:“哎呀,哪裏有這個閑空,每日裏忙死了,都是個能吃的,我存些小金庫也不易啊,轉眼的,每日上千貫的花用,地主家也沒餘糧呢,待我好好盤算一下……”


    他話音未落,卻不想阿潤穿著一身粗布衫,從外麵打開簾子進屋。進了屋子裏自己去了裏廂翻出兩件大毛的衣衫一件自己穿了,一件給顧昭披好,臨出門的時候還給顧昭捂了個紫貂毛帽子,整好後,阿潤一伸手,將顧昭撈在手裏,感覺份量比前些日子壓手了,心裏頓時滿意,決定明日閑了,好好賞一下下頭。


    廢話,什麽都不幹,每天不是躺著,就是半躺著,不胖才怪。


    冬日夜風,呼呼的怪響,顧昭被帽子扣的嚴實,並不覺得冷,隻覺得耳邊都是風聲。他能感覺到自己進了煖轎,這一路都被樓的緊緊的。阿潤不說話,隻是與他一直相依著。


    去年也是這個時候,這樣的路,轉眼兒都走了八年了,年年都要走這一回,憑這世上有千百種講究,風俗,一年到頭,卻也隻有今日是他與阿潤的節日。


    終於那平穩的轎子停了,阿潤先下了轎子,接著半彎著背對著顧昭。顧昭將帽子往上托了下,看著法元寺這條上山的階梯,心裏不由又是喜歡,又是心疼,於是勸阻道:“喂,老胳膊老腿的,別閃了你,今年開始叫別人抬我吧,也不礙著什麽。”


    阿潤低著頭笑道:“你廢話那麽多,快上來。”


    顧昭無奈,隻能探出身子,伏在阿潤的背上。


    這一路,阿潤就如前些年一般,走的不緊不慢,走了沒多一會,他的汗便留了下來,顧昭從袖子裏取出帕子幫他擦擦,見他一心一意的爬山,便自己趴在阿潤的背上嘮叨。


    “你走你的,也別回我,我就是自己嘮叨,你聽著就是。”


    “嗯!”


    “明年,元秀就回來了,我的意思是,按照金山慣例,金山主是要做儲君老師的,怕是到那時候大家都能看出一二,你的事兒我卻不想管,可元秀漂泊多年,孩子回來,也要安穩幾日,不若你就叫,元項,元芮一起跟著上吧,老金那老東西,自然知道該教什麽,不該教什麽。”


    阿潤沒說話,隻是走著。


    顧昭繼續道:“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這話別人說,你肯定生氣,可是老太後當年逼著你發了毒誓,不許你害他們性命,你既答應了,就守著信,明年我奶哥就要回南方了,南地海軍還是要早早開始有個章程,該辦了。”


    “恩。”


    “阿潤,你心裏別不舒服,天地大了,你若不想見,待到你跟我一起老邁了,我自有安排,那海疆很大,隨意找個島嶼,叫他們去做島主吧,那地兒也有部落,他們也算有封地,如此也算是全了你的誓言,以後下去,咱們也有臉見你娘親。”


    “……阿昭,惠易大師說,我去的是佛道,這幾年……”阿潤停下,將顧昭往肩膀上顛顛,繼續一邊走,一邊道:“我怕見不到大兄,阿父,還有阿母了,你跟我去那條道嗎?”


    說到這裏,阿潤停下腳步,安靜的等回答。


    顧昭笑嘻嘻的說:“都知道答案了還問我,對我來說哪裏不一樣,自然是你在哪,我在哪,前輩子就注定的,下輩子我也不準備放過你的。”


    阿潤滿足了,便繼續往上山走,這一回步伐卻輕了很多。


    這兩人走走說說,終於來至山頂,他們先去了他們認識的那個小院子,阿潤歇了一會,便又背著顧昭去了後山的崖邊。


    今年,那邊梅花又開了,那裏如今是皇家禦園,那一抹豔色卻隻有顧昭跟阿潤能看,可這些年來,阿潤跟顧昭卻都沒有去那邊呆過,他們永遠都是坐在這邊的大石頭上,看著那廂,回憶自己生活的點點滴滴。


    寒風吹著,這兩人卻不覺得冷,隻是手跟手握在一起,都仰著臉,看著那邊的景色。


    “阿潤,你把對麵的山送給我吧。”顧昭忽然開口。


    阿潤從懷裏取出一個酒葫蘆,葫蘆裏是他自己釀製的梅花酒,今年顧昭犯了足疾,忌酒,因此便沒得喝。


    “你要那裏做什麽,那麽小,我把平洲給你吧,過幾年你再收養個族中子嗣,以後世世代代也好有個供奉。”


    顧昭輕笑,人死燈滅,哪裏知道會去何處呢,不過此刻纏綿,他便隻點點頭道:“我有我的地方,待過上幾十年,你把天下給了元秀,就跟我走吧,咱二人到處去看看!你答應的!”


    阿潤呆了一下,笑著點點頭:“好,跟你走。”


    這一晚,阿潤空腹灌了不少梅花酒,回家之後借酒裝瘋,難免難纏了些,顧昭憐憫他背著自己不容易,也就如了他得意,隨他折騰了幾回。


    第二日起身,阿潤見到闖禍,難免早早起來,借著國事這種俗爛的理由,早早的他就閃了。


    隻可憐,顧昭起身後,身上竟無處不是酸困,就若昨日他是背著阿潤上山一般的難受。


    取了兩個茶包,顧昭敷了一個時辰的眼睛,才能強撐著見人,好在他有足疾,來回都有人抬著。


    這日一大早,城中休國裏白家,早早的就上了紅燈,掛了喜聯。辰時三刻,白家出來幾位打扮的利落的奴仆紛紛抬著筐子跟在一位老婦的身後,那老婦今日打扮的富貴體麵,一路笑嗬嗬的敲開鄰居的大門,隻說家中小姐今日成親,因此派發喜餅。


    兩包馬糞紙包好的城中溢香園的上等點心,還有一布包南方的椰子軟糖,就這樣體麵的被送到隔壁鄰裏之間。按照規矩,原本是新郎家走聘禮那日派發喜餅,如今出嫁才派發,鄰居心下納悶,卻實心實意的恭賀。那白家姑娘,爹娘先後去世,守孝到今日,也算不容易,憑著那個人也不能笑話人家,不然真就是黑心黑肺了。


    鄰居們急急忙忙的在家裏翻找了一些賀禮,這休國裏並沒有哪一戶是富裕人家,因此也不過就是送幾尺尺頭,好的便奉上幾百錢賀儀。他們捧著東西到達白家,卻不想,那邊站在門口的一個自稱蔡管家的老人道,主人吩咐了,這些年沒少得到鄰居的惠及,禮是無論如何不敢收的,因家中長輩都不在了,這席麵就不擺了,還望鄰裏體諒則個。


    幾百錢那也是個錢,多數鄰居得知不必賀儀,自然也是願意的,因此便收了東西,站在白家門口看熱鬧。


    巳時三刻,上京最大牙行體麵的媒婆,便坐著轎子來至白家門口,這位媒婆一下轎子,鄰居便覺不凡,因為這媒婆穿著的是紫色的緞子背子,頭戴小金冠,身後有人打了一把涼傘給她遮頭。腰下還綴著金鴛鴦花式的牙牌。


    了不得了,這可是命婦牙婆,正經八百的官家上等媒婆。難不成,白家姑娘,竟然嫁了那位老官做填房不成,哎,可憐了,入門做後媽。話是這麽說,卻也了不得了,算是大造化吧,以後見了白家姑娘要稱奶奶了。


    鄰居自然議論紛紛,正說的熱鬧,那牙婆一聲吩咐,後麵便有穿著喜服的小奴兒,捧著鳳冠霞帔,一溜兒四盤子恭恭敬敬的捧著下了轅車。


    打頭的這盤是一頂金牡丹十二翠羽冠子,第二盤是紅瑪瑙珠箍兒,第三盤是圓領福海祥雲袍子,第四盤是八寶如意纓絡襖裙上還有一條玉帶。這可是正經八百的五品宜人的霞帔。


    那媒婆子進門不久,便有穿著體麵的樂隊,在門口開始吹吹打打,一時間這新婚的氣氛便烘托了起來。沒過多久,那屋內便出來幾個小奴,捧著幹果,一串兒十九錢的吉利錢兒在門口大把的灑了起來。平日有撒喜錢的,都走三六九,這一串十九錢端是排場的很。


    頓時,這裏巷內熱鬧起來,小娃兒們一哄而上,爭爭搶搶滿地撿了起來。


    轉眼的時辰已到,街口那廂更是熱鬧,新郎官兒騎著一匹健碩的紅棗馬,在幾位品貌上等,一身貴氣的哥兒擁捧之下來到白家門口。


    哎呀,真真想不到,瞧這個新郎官隻有二十許上下年歲,端是長的唇紅齒白,清秀俊美一等一的好摸樣。但見他頭戴烏沙,紗帽邊左右插著兩朵金花兒,身著圓領大紅五品吉服,腰帶五品玉帶,帶下墜兩掛價值百貫的小授墜兒。就這摸樣,就這份排場,打有開國裏這是頭一份兒。


    付季下馬,衝著左右鄰人施禮後,便徑直進入白家院落。白絮家早就無親無故,如今便也沒人來攔著他。如此,這些人一路暢通無阻,走的好不愜意,搞得他身後的顧茂昌真真是嫉妒不已,他娶親若打仗,老後家那是百般為難,整的他半條命都沒了!哎,真是同人不同命。


    轉眼兒的吉時已到,新娘的嫁妝便先出了門,不去說鄰居有多羨慕,這巷子內竟然還藏著這麽一戶富貴人家,若早知道早就下手了,何至於等到今天,隻是不知道卻便宜了這一位呢。瞧這嫁妝,四品也嫁得了!這位是誰啊?端是好命,瞧瞧這是娶了個金妞兒歸家呢,不說那一套金,一套銀,就說那滿滿十台綾羅綢緞怕是這輩子都穿不完呢。


    白絮穿著鳳冠霞帔,想哭卻不敢哭,她拜別了父母,心裏頓感百種滋味各自湧上心頭,她哭不出來,淚水早就幹涸,因此隻是出門的時候嗚嗚了幾聲,接著被抬上花轎,這一路她耳邊隻聽著熱鬧的吹打,卻感前路茫然,心下忐忑。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到了男方家門口。有人抱著一麵鏡子出門,在她麵前倒著走,她按照規矩跟著鏡子進了院子,忽有人在她耳邊忽來了一句:“娘子,你莫怕,跟著我便是。”接著,有人往白絮的手裏塞進一根紅綢,那一刹,白絮穩妥了,便一步一個腳印的被人拉著向前動了起來。


    “阿父,阿姆,女兒知道怎麽走了……往前走,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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