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天晚上一個人看了一出戲,顧昭睡得遲了些。


    第二日上午日上三竿,顧昭才懶洋洋的起了,此時阿潤早就去了那頭,並不在身邊。什麽時候人走的,誰來接的這些雜事,顧昭是一概不知的,也不去問,他心裏敞亮,睡眠質量一向上等。


    倒是阿潤,這幾年他總要做惡夢,來來去去的做那個天授帝死之前的夢。顧昭知道,阿潤心裏有事兒,可三年了,他從未問過,其實他清楚,那年那場鬥爭,暗地裏的事情多了去了,知道了隻是徒添煩惱。


    起來後,顧昭腦子裏還在想昨日那場戲。哎呀,那場戲演的十分精彩,雖不敢提是本朝誰家的事兒,杜撰了謀朝某代的誰誰家。可是隻要一看,看客都會心照不宣。


    那戲文裏將他五哥的樣貌用詩文描繪的十分精彩,真是比蘭陵王還蘭陵王。他五嫂如何陣前芳心暗許的,如何調戲的,如何搶了人入得寨子,如何在洞房裏繼續調戲,女王硬上弓的……顧昭昨日簡直笑噴,他開了懷,精米都多進了一碗。站在一邊侍奉的內宦忙記了檔,準備晚間呈上,如今顧昭每日吃了什麽,用了什麽,都要記檔。


    就如他喜歡吃烏康的糯米,那種糯米全國就烏康細縣有出,因此也叫烏康細。細米對種植地要求很高,畝產卻不高,因此細縣全縣也就某個山坡二十多畝特殊土質,才能種出這種口味獨特,微甜細軟的糯米。如今,這二十多畝大部分都填了顧昭的胃、對這點,顧昭本人是不知道的,他就隻知道好吃,因此餐桌上便常有。隻是糯米不好克化,阿潤每月隻叫他隔三日吃一次。


    梳洗完畢,吃了早飯,茂德便到了,他不能進後麵,隻在前院正廳候著。如今家裏都知道顧昭這個破毛病,他的後院正堂,憑誰都不許去,他哥也一樣!


    顧茂德在前堂等了一會,便看到自己小叔叔穿著一身淡紫色麒麟長袍,腰圍犀角帶,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硬殼方頂圍頭,晃晃悠悠的轉了出來。


    顧茂德連忙施禮道:“小叔叔安。”


    顧昭撇嘴:“我不安,你爹少給我做幾回媒公,我便安了!”


    顧茂德不接這個話,隻是繼續道:“小叔叔,這次可是冤枉我爹了,小侄今日來也是來提前跟您打個招呼,那齊國公家的老太太,今日怕是要給您介紹一些人。”


    顧昭指指一邊的座位,接了細仔奉來的小半碗藥湯子捏著鼻子灌下去。他身上沒毛病,隻是如今家裏的規矩跟著宮裏走,一年四季沒事找事,跟著季節吃藥。


    放下藥碗,漱漱口,顧昭這才開口問顧茂德:“呦,齊家老太太不是聽說人還不錯嘛,最是個熱情爽利的老太太,如今怎麽跟大哥一起搭著戶的給我做起媒來?我跟你們說,誰說都沒用,好端端的弄個人回家分我的錢財,還管我,我可不是有病!”


    顧茂德無奈,隻好解釋道:“叔叔,今兒真沒我爹什麽事兒,其實,齊老太太也是無奈,也不是給您做媒的,這事兒跟做媒沒關係,其實……”說到這裏,顧茂德悄悄瞅了一眼顧昭到:“其實,是齊家老太太跟咱家小奶奶家有舊親,人家如今尋到京裏來找你,她也是不得已的。前些日子找人來說了多次了,阿父也是沒辦法。”


    自己家什麽時候有位小奶奶,顧昭納悶,裏裏外外翻了一遍,能讓顧茂德叫奶奶的人,這世上真沒幾位。顧昭疑惑:“誰?那裏來的小奶奶?”


    “就是……小叔叔的娘親家,也就是小叔叔您外家的舅舅到了。”顧茂德有些窘迫,這當兒子的都忘記娘的事情,他能如何?


    顧昭頓時愣了。打來了這邊,他有過各種家,父親家,哥哥家,南方的家,老家,唯獨姥姥家卻是從無交集的。


    他自己的身世,自己也很清楚。當日他爹跟先帝打天下,打到澄州郡的時候,城都打下來了,可是登州的士族世家卻拒絕合作。


    那些士族世家自古便有自己的風骨。我打不過你,我也不打,我隻是不合作,不依從你,不拜見你,也不理會你。以往帝王對士族世家都是安撫為主。可偏偏,當年先帝是野路子出身,見自己被人晾了起來,一氣之下便帶著兵殺入當地最大的世家,德惠嶽家。他殺雞儆猴的搶了族長嶽奎嫡出的之女回去,隨手賜給他身邊最粗魯的武將做了填房。


    顧昭的母親出身上等的名門世家,自幼受書香潤氣,琴棋調理,本人更是青春貌美,頗有才名,自然她的傲骨也是不少的。


    後家族磨難,被搶了去,還嫁了個比自己大好幾十的老頭子。自然心情不好,因此生下顧昭不久之後便鬱鬱而終。就連顧昭自己,出生早慧,心裏都沒幾次他小娘親抱他的記憶,唯獨有的就是她每次見到自己都是一臉厭惡,不然,老太爺能那麽心疼顧昭。實在是看到顧昭沒娘親疼著,便隻能親自帶到身邊養。


    顧昭惜福,從不記壞的,因此他也將小娘親早早的忘卻,隻是逢年過節給她磕幾個,上足了貢品叨咕叨咕就是了。


    如今是如何了?難不成?是因為旁個事情來攀附?想到這裏,顧昭疑惑的看看顧茂德。


    顧茂德自然知道小叔叔怎麽想,便微微一笑解釋道:“小叔叔想多了,您外家是著名的律學大家,別的沒有,風骨卻是出名的,若不是太有風骨,當日也不會被先帝遷怒。


    這不是上個月,今上在國子學開了律科,想請名師來做博士,思來想去的,便想到德惠嶽家。若說律科這一項,德惠嶽家堪為當世魁首,他們這一派研究律學已經曆經十數代有四百多年的曆史。這次請的老師,論輩分,是小叔嫡親的大舅呢。因此,我爹爹才接了齊老太太的帖子。還說……此事……對小叔叔百利而無一害,您可不要擰著來。”顧茂德說這話的時候,他那張土根臉,竟露出一臉崇拜的神情。


    顧昭才不在意這個,嗤笑一聲道:“傻子才找一大戶長輩壓在自己腦袋上呢。”


    顧茂德早就熟悉了自己小叔叔的不著調,他也沒旁個辦法,因此就陪著笑在哪裏坐著。


    沒一會,顧昭的奶哥進屋,打手勢說轎子已經備好了。因今日去做客,顧昭便不能騎他的白駱駝,隻能坐他的八人大轎。


    叔侄二人坐著轎子,晃晃悠悠的穿過街巷,轉眼到了齊國公府上。到達常國公府,卻是常國公的長子齊澤在正門口接的客人。今日是他家老祖宗做壽,同為護帝六星,因此齊家的陣勢並不比顧家小。因此,那門外自是望不到邊的親朋至交,來來去去的都是上京數得上的人物。


    顧昭下了轎子,那邊等著賀壽的官員便很自覺地讓出道,請顧昭先行,顧昭一一回禮,站在門口與齊澤隨意說了幾句,便由齊澤帶著不去那邊的正堂閑說吃酒,隻是一路乘了齊府的小轎去了後邊的堂屋。


    到至後麵,下了轎子又被齊澤引著進了一處敞亮的院落內,一進屋子,顧昭便心裏有個約莫,顯然人家常國公的人緣比自己老哥強。瞧瞧,常國公府這正堂與一般官員家的擺設都差不離,隻是兩邊待客的椅子分了三排,數量比他家要多出一倍去。


    他才一進門,便聽到有人招呼顧昭:“小七,到這邊來。”


    顧昭一看,卻是自己老哥哥,平國公顧岩。在他身邊還坐著兩個人,一位很熟悉正是常國公齊元景。另外一位,卻不認識。這人約五六十歲的年紀,長臉,麵瘦,雙目有神,留著一把美須,他身材雖不高,卻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味道,坐在兩位國公爺身邊卻丁點都不露怯。他見顧昭幾門,神情便略露出一絲激動,便是如此,他也沒站起來。隻等顧昭過去拜見。


    顧昭粗打量了一下他,隻見他穿著一件很普通的暗色粗綢長袍,頭戴同色烏巾,腳上穿了一雙編的十分精致的草鞋。如此粗淺的打扮,坐在這一堂富貴圍攏的雕花椅座上,卻有一股子坐在東籬南山下的悠然感。


    “阿弟,我來帶你見一人。”顧岩一見自己的弟弟,便眉開眼笑的過來,拉著他的手拍了一下,轉身拉著顧昭來到這人麵前介紹到:“水鏡先生,這便是我家老七阿昭,小名盆子。說罷,又回頭對顧昭道:“阿弟,這位卻也不是外人,這是你……母親家的舅舅……來,喚舅舅。”


    顧岩打心眼裏,願意顧昭認舅舅,不為其他,德惠嶽家是曆經四百年的上品世家,在這一點上,無論如何,對顧昭本人,對顧昭後代真真是有好處,沒半點的壞處。


    顧昭才不吃這套,他隻是微微施禮,淡淡的稱呼了一句:“嶽……先生好。”


    顧岩心裏歎息,知道顧昭又犯了性子。


    嶽雙清慢慢站起來,臉上並沒有帶出半點不愉的神色,甚至他眼睛裏還含著一些濕意,他的嘴唇顫抖了幾下,伸出右手輕輕摸了一下顧昭的腦袋方道:“你……你長的不像他家人,你像你娘親。”


    顧岩顧老爺頓時一臉尷尬,他家人都挺好看的啊,那些崽子出門,個頂個的俊俏,出門有通街的小媳婦圍著觀賞。


    顧昭輕輕一笑:“我記不得她,他們說我還是像爹爹多些。”


    顧岩頓時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瞧瞧,還是咱家小七。多認識裏外人啊,憑你是那個,我該怎麽說,就怎麽說。


    哎,也不對,這樣要吃虧的,這孩子傻了不成,這麽好的外家,對他在朝堂,在外麵的名聲不知道有多少好處呢。怎麽就不能順勢接著呢?


    顧岩在一邊擠眉弄眼,顧昭隻是不看他。


    嶽雙清輕輕搖頭很肯定的又說了一句:“你像你娘!若有緣你見到你小姨,你就知道了,你們有八分相似……哦,你小姨最像你娘親,如今她在老家呢,常說起你。”


    其實不用看那位小姨,這位雙清先生,眼睛,鼻子都顧昭略有跟相仿。顧昭明明看到了,卻不願意承認。


    看他們甥舅裏說話,常國公便找了個理由帶著顧岩出去。臨出門的時候,顧岩不放心,又吩咐了一句:“你好好跟你舅舅說話。”


    顧昭衝他翻了個白眼。


    顧岩無奈,隻能回頭對嶽雙清抱歉的解釋了一句:“水鏡先生,小七自小嬌慣,可人品卻是最好不過的,他隻是……有些倔強,您千萬要擔待一些。”


    嶽雙清點點頭,很是好脾氣的笑著道:“不怪,不怪,我們還生疏,一會說透了就好了。”


    如此,顧岩無奈,便隻能隨常國公出去了 。


    轉眼間這屋內隻剩了甥舅二人,他兩人在外麵都不是話多的,因此便誰也不開口,顧昭心裏到沒有少年人的逆反,他隻是覺得忽然冒出的這個親戚,令他感覺不是很實在。若惦念自己,早些年做什麽了,自己在老家一直呆著,懂事起才出的遠門。


    他二人不開口,都在等著對方說話,許久之後,嶽雙清隻能先找了一些閑話與顧昭一問一答。


    “平日你都讀什麽書?”


    “不讀書,偶爾翻翻話本。”


    “你……你娘親是你自己單祭的,還是在他家祖廟?”


    “一直就在祖廟,從未單祭過。”


    “……還是要多多讀幾本正經學問的書籍方好,你如今也是開府立戶的人,不為別人,道理卻也是要知道一些的。今後,你的一言一行都會被子女學去,當自律才是。”


    顧昭無奈,捏了下鼻子,瞧瞧嶽雙清歎息了一下道:“……嶽先生今次來,是為國子學開課的吧!”


    嶽雙清一愣,接著微笑點點頭道:“本不想來,你也知道,家裏與……那上邊一直有些舊怨,隻是今年不同,那國子學連開十二學科,這律科無論如何,嶽家也是要來掌鞭的……”說到此處,嶽雙清停頓了一下,還是耐心解釋道:“恩怨歸恩怨,學問是學問,這兩點,絕不能混作一談!恩怨恨不過三代,學問是千秋萬世的事情。”


    顧昭點點頭,他最怕死鑽牛角尖的知識分子。心裏雖是如此想,可他卻佩服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也不為其他,這些人能為學問送出性命,後人卻不舍的。


    想到這裏,顧昭語氣也好了一些道:“我聽聞今上要著人著《大梁律》,此書涉及款項繁多,從戶婚到鬥訟多有涉及,您家既專注律學學問百年,此書乃治世根本,正是證明自己的好時候,此事還是要早早尋人去探聽一二,著書立言方是千秋萬代。”


    嶽雙清頓時笑了,他上下再次仔細瞅了一眼顧昭確定到:“這次來,也跟此事有關,不過,你能明白這些……你還是長的像你娘。”


    顧昭無奈隻好又說了一句:“相由心生,再者跟著誰像了誰,我不記得她,隻隱約記得娘親與我並不親厚,也從未抱過我,我如何能像了她,她就……恨不得掐死我。”


    嶽雙清又有些心酸,無奈下他拉住顧昭的手拍了兩下歎息道:“如今她必悔了,這不怪阿夏,阿夏自己還是個孩子,卻不想做了人家娘。當時……誰能躲了禍事,她活著想不開,因此早早去了,如今你……你要好好活著,珍惜自己才是……書,還是要多讀幾本的。”


    顧昭看看嶽雙清問道:“原來娘親小名叫阿夏。”


    雙清先生點點頭道:“你娘親是伏天生的。”


    顧昭長長的歎息了一下,隻能點點頭道:“恩,這樣啊!你們不說,我竟從不知道。”


    嶽雙清猶豫了一下,有些話十分難出口,可還是說道:“阿夏自小聰慧,先父常說,若她是男孩子,成就必遠超與我。當年,阿夏已經定親,隻可惜世事難料,後來她又做了你的母親。


    你外公……生前一直對此事難以釋懷,再加上阿夏去的早,他心疼難耐,死前也一直叨叨阿夏的名字。”水鏡先生說到這裏,眼眶濕潤,他是個自律的人,很少在人前麵露悲容。


    顧昭無奈,隻得打勸道:“老人已去,怕是已經見到娘親了,您……也不必太掛懷。人是世界上最薄弱的,隨意那股風氣,都能將人裹挾進去,半點掙紮不得,此力憑是誰,便是當今他也無可奈何。倒是……您家中的老太太身體還好吧?”


    嶽雙清訕訕的笑笑,抹了淚點點頭:“老太太很好,每日閑了也跟家裏的孫兒男女嬉笑玩樂,隻是偶爾想起你會問,問你該讀到那本書了,可有人關照你?她與你……外爺不同,最是個心軟的。我這次來,也是老太太一直囑咐著,說無論如何,總是阿夏的孩兒,也要心疼一下的。”


    顧昭點點頭,他對這種關愛向來無法適從,因此便說起旁個話:“那,待以後有機會,我就去看望老太太,那……以後……若閑了我就去看幾本書打法下時間。”


    嶽雙清失笑,隻能點點頭:“這樣便好,隻書不能亂讀,我如今在國子學,你若閑了就去聽聽,若不耐煩……我在光興裏那邊,也弄了一套宅子,還算至靜,你若學問上有不懂得就去問,如今你表哥渡之也在國子學,過幾日你來家中也見見他與你表嫂。”


    顧昭微微點頭道:“光興裏那邊已經快到外城,先生怎麽在那邊買房子?”


    嶽雙清笑了下:“有屋住就好,那些皆是身外物,不要總是掛在嘴邊。”


    顧昭再無他話,隻好坐在那裏看著頂棚發呆。嶽雙清也不是個會寒暄的,冷了一陣後,他從一邊的桌上取了一個黑漆木盒遞給顧昭道:“今日來,其實還有件事情,你母親早年家裏給預備了嫁妝,還有幾件你母親的遺物,你便都拿去吧。”


    顧昭一愣,雖不在意錢財,倒是對盒子裏的東西很好奇,於是接過盒子打開一看,那裏麵放著兩張竹契,一塊是千畝上等田的契書,一塊是中等田五百畝的契書。另外還有一個晶瑩剔透的玉鐲,兩根金簪,想是母親做姑娘的時候常帶的。最後那盒子地下還放著一卷書,取出打開一看,卻是嶽家律理的通則一卷。


    “當日兵禍,家中也有殃及,你母親東西不少,幾乎都流失了,這些還是後來翻找出來的,你留著也是個念想。”嶽雙清看顧昭不說話,便在一邊解釋。


    顧昭此刻倒是充分能感覺到外家的善意,他點點頭,從盒子裏取了首飾,還有那卷書放置在袖子裏,至於地契卻連著盒子還給了嶽雙清道:“勞煩……您了,這些盡夠了。”


    他這麽一番作為,倒是令嶽雙清另眼相看起來。他與顧昭讓了好一番,顧昭隻是不要。因此便隻能作罷。


    甥舅二人別別扭扭的相處了一會後,顧昭說他有事,便提前溜了。


    這日夜晚,他與阿潤也說起此時,阿潤卻說,那些世家,自前朝便開始大量購買土地,你外家別的沒有,土地山地卻不缺,隻給你一千五百畝,實在小氣。還是我好,這天下你想要什麽,我便給你什麽。


    顧昭失笑,也不與他計較。


    倒是嶽雙清回到家裏,他的嫡妻嚴氏一邊幫他整理衣冠,一邊問道:“可見到外甥了?”


    嶽雙清笑笑,可見是心情好的:“見到了,長的如阿夏一般模樣,雖沒讀過幾本書,嶽家的風骨卻也是有的。”


    他說完,順手又將桌麵上的盒子遞給妻子,很是驕傲的說:“隻收了他母親留下的首飾,還有書卷,這地卻是沒要的,你收著回去還給老太太吧。”


    嚴氏取了盒子,往裏看了一眼笑笑說:“我早知道他不能要,人家如今也是一門朱紫,那裏就稀罕這一兩畝的薄田,隻是老太太不允,這些年一直幫著捂著,誰也不給碰。


    嶽雙清點點頭,如今平洲顧氏,如日中天,若說錢財上怕是真的不缺。也罷了,回去跟老太太說說,老人家心裏也能好過些。


    那嚴氏見夫君不說話,便又笑嘻嘻的說:“前日,我去延德王家茶會……”見夫君想不起來便提醒:“就是出了先燕太妃那個延德王氏。”


    嶽雙清點點頭,眼神裏閃過一些不屑。


    嚴氏自然知道他怎麽想,於是笑笑道:“說來也巧,當時高家也有人在,就是那個死了好多姑娘的高家,去年您還說胡鬧呢。”


    “嗯,我知道他家,最是虛偽尖刻不過,拿著一本百年不變的家規當治世學問,隻懂生搬硬套,也好自稱大姓世家?你繼續說。”嶽雙清攏了一下袖子,端坐在一邊道。


    嚴氏便笑笑說:“他家人原本跟我說笑的好好的,一聽你那外甥是咱家的,頓時黑了臉,還說,你那外甥是上京的紈絝之首,平日鬥雞走狗不幹正事,就連寡嫂家的牆都敢推的紈絝子弟。還提醒咱們,千萬離得遠些,如今渡之就在國子學,老爺……”


    嚴氏正說得熱鬧,嶽雙清狠狠的咳嗽了一聲問自己的妻子:“這些事情,你看到了?”


    嚴氏不明白:“看到什麽了?”


    “你可看到我那外甥鬥雞走狗,推寡嫂家院牆了!”


    嚴氏頓時臉色漲紅,喃喃的道:“具是她們閑說,不過老爺,如今渡之在上京國子學,我隻怕他……”


    嶽雙清站起來,一甩袖子哼了一聲道:“即是道聽途說,不是親眼所見的事情,便不要來汙老夫的耳朵!”


    說完,轉身便去了後堂!隻晾的嚴氏,呆呆的站在那裏,又氣又羞的站了半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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