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導手指不斷敲擊在劇本上,他在猶豫。


    這種東西,弄得好會在他成名作裏麵添一筆,弄不好將會被眾嘲。


    京劇上過無數次舞台,倒是第一次要將它搬上熒屏。


    “唱花臉的人選,你打算找誰?”


    沈從容認真道:“我不想騙您,本意是找江老爺子,可我到現在還沒能見到江老爺子的麵,不過我不會放棄。”


    原本還在猶豫糾結的人,直接一拍本子:“我接了。”


    沈從容遲疑:“為江老爺子?”


    “有一定原因,是人選讓我做了決定,你敢拿這個題材來,就肯定是知道,我喜歡,喜歡的東西在眼前,拒絕的話,就會有別人上……”


    他沒辦法操控別人,隻能將全部東西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謝謝您願意答應。”


    “不過有個條件。”葛導將劇本收起來,還給沈從容。


    “您說。”沈從容做好心理準備。


    “一旦江老爺子拒絕出演,劇本有關京劇的一切都要刪掉。”


    沈從容皺起眉頭:“您這要求就過火了?”


    那相當於,一旦江老爺子拒絕,前期所作的一切準備都白費了。


    如今給的時間已經相當擁擠。


    “我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但我還是提出來了。”


    沈從容心情有點複雜:“我可能需要考慮一下。”


    她不僅僅是為了呈現一部影片,如果是公司出資負責的,怎麽都行。


    可如今這部戲是官方出資,打的主意就是在賀歲檔上映。


    “年輕人,有時候做事不要太瞻前顧後,人有時候第一想法很重要。”


    沈從容定了:“好。”


    葛導說的沒錯,人的第一想法很重要。


    “就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葛導滿意了。


    年紀大了,就喜歡看見年輕人有衝勁。


    沈從容心裏卻在想:大不了,做兩手準備,實在準備不來,賀歲檔還是按照原先計劃來。


    活人哪能讓尿憋死。


    ……


    葛導接下了這部戲,自己的那個就當場收工延後。


    他跟著沈從容來到公司,正式跟編劇講解了解一些京劇行內情況。


    確定導演後,沈從容帶著票又來到了戲台。


    找到自己的位置,是戲院角落一點的位置,剛坐下就人端著花生瓜子放上來,兩杯茶水一倒,人提溜著茶壺就跑了。


    沈從容望著周圍一大圈的人,平均年齡都在五六十以上,她跟薄翊坐在這其中,就顯得特別的異類。


    “我們都被大爺們看了好多遍。”


    偶爾有工作人員還會被大爺拽住,指著這邊多問幾句。


    “挺好的,至少在這裏,大爺們不認識咱們。”


    看歸看,至少不會湊到麵前來,這讓一出門就被人圍觀的倆人感到一絲輕鬆。


    沈從容想想,還真是。


    天色漸暗,老樓戲台西周掛著的燈籠已經亮起來。


    沈從容忽然想說:“老公,你說我們以後老了,會不會跟他們一樣?閑來無事聽聽唱戲,喝喝茶。”


    “應該不會。”薄翊搖頭。


    “為什麽?”


    “老人們喜歡這個是因為年輕的時候看的就是這個,咱們現在看的是什麽?”


    沈從容想到現在人成天掛在網上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沒準等到老了,鬧鬧還會指著跟我說,媽你不是跟阿姨約了上網鬥地主?就像是咱們現在看的廣場舞。”


    想到那畫麵,一人抱著一個電腦,開著視頻相互念叨著。


    薄翊腦海中也浮現了這種畫麵,整個人唇角勾勒出的笑容壓都壓不下去。


    “那挺好,省得跟現在的爺爺們一樣擔心,你出去是被哪個老頭給吸引了。”


    沈從容樂了:“那網上衝浪老頭多著呢。”


    “什麽老頭?”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這桌對邊也坐下一個年齡大的爺爺。


    童顏鶴發,看起來精神抖擻。


    戲院看台的桌椅,都是以前的八仙桌,除去的麵相戲台的那一麵,其餘人圍坐在一起,認識的不認識的,因為一個愛好都能交流兩句。


    沈從容這才發現邊上已經坐滿了人。


    老爺爺是個健談的,見倆人都不說話,主動開口。


    “別不好意思,我來這戲院這麽多遠,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年輕人呢。”


    沈從容緩了緩神:“我們還不了解,就想多看看。”


    硬讓她說喜歡,可能真的沒有多喜歡。


    文化跟文化直接隔著層壁,看不到也戳不動。


    沈從容對傳承文化都有敬畏之心,保不準了解之後會喜歡呢。


    老爺爺過了一生,看人無數,年紀大了就不愛虛頭巴腦的。


    “這話說的對了,不了解的多看看,看著看著,你就會對它入迷,不然這麽能流傳到現在呢。”


    “爺爺,那您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看京劇的?”


    老爺爺搖著扇子,抿了口茶:“打小就看,那會沒你們現在這麽多玩的,湊到戲台邊看戲那是有錢人才能幹的事情,我們當時就藏在戲院外邊,聽著裏麵咿咿呀呀的聲音,聽也聽不懂,但就是好奇。”


    戲台上還沒開始,沈從容幹脆跟老爺爺聊起來了。


    “誰能想到,這一看就看一輩子。”


    老爺爺握著扇子,徐徐的扇著風,一身唐裝倒是有點新風道骨的感覺。


    還別說,當真是老一輩對傳承看得更重,如今年輕人,丟了許多。


    沈從容正感慨著呢,戲台上上人開始熱場了。


    老爺爺仿佛對戲台很熟悉,邊說邊介紹。


    “今天唱的這一出,是《天官賜福》,挺喜慶的,你們年輕人應該看得懂。”


    說話間,台上熱場的人已經下去。


    等到報上戲目後,沈從容就聽到台下一陣歡呼。


    沈從容詫異:“好熱鬧。”


    “當然熱鬧,慶祝完之後,接下來幾天都有角在,平時這些人可都不愛上台了。”


    沈從容眼前一亮:“那都有誰?”


    老爺爺反問:“那你都認識誰?”


    沈從容腦海中轉了轉,昨天明明看了許多老藝術家的,這會被問到,就跟小學時候上課,被老師提問一樣。


    坐在位置上都知道的好好的,一旦被叫起來,整個人一緊張,全都忘光了。


    好一會,沈從容憋出一句話:“江春來江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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