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白陌染立馬製止小丫的動作,“他說,這鐐銬上有機關,一旦被打開,便會驚動那個人,木架子裏麵隱藏的刑具便會刺穿他全身,血流盡而死。”


    小丫顫抖著手愣在原處,眉頭深蹙,顫動眼瞼,望著被血染紅的鐐銬,心裏的恨意正在慢慢擴散。


    難怪拓跋鈞總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來到拱辰宮的壁雕麵前自言自語。


    其實,他不是自言自語,而是在說給爹爹聽。


    “現在怎麽辦?該怎麽辦?!”小丫激動道。


    她從來沒有如此狂躁不安,就連知道當年大婚真相的時候,她也隻是摟著白陌染哭泣,此刻,她如此這般六神無主。


    佘燁的嘴裏不停地說著一個字,白陌染觀察片刻之後,“水,他要喝水。”


    “水?”小丫望著自己爹爹幹裂的唇,瘦得隻剩一層皮的臉。


    “我出去拿水。”白陌染便離開密室。


    小丫站起來,用紅腫的手,將覆蓋在佘燁臉上的頭發輕輕刨開,終於看清楚他的臉。


    自己的腦海中,想象過無數次,自己的爹爹是蓋世大英雄,會是何等英姿颯爽,風姿卓越,果然,就算此刻他爹爹瘦骨嶙峋,滿身是傷,但依舊掩蓋不了他那一身正氣,氣宇軒昂。


    “爹爹……”小丫眼角的熱淚不斷噴湧而出,能叫一聲爹爹,對她來說,都是無比幸福與奢侈的事,她甚至叫得有些小心翼翼,怕隻是一個夢,怕叫得大聲了將夢驚醒。


    佘燁幹裂的唇微揚,眼角溢出的眼淚足以看出他心中的萬分激動。從密室中,通過那隻鷹眼,他可以看見拱辰宮裏發生的事。


    那一日,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他看見了進入拱辰宮換衣服的小丫,穿的,正是她當年出嫁之時的那件嫁衣。所有的記憶,恍如昨日,湧上心頭。


    六年前,若雪大婚當日,被黑衣人當街劫走,對方武藝高強,且看不出對方的武功門路。佘家傾盡所有人力尋找若雪,最終一無所獲。


    而外麵關於她失蹤之後的謠言鋪天蓋地而來,佘家正沉浸在喪女之痛中,卻突然被禁軍包圍,查出佘家與北辰國通信的書信,誣陷佘家通敵賣國。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拓跋鈞居然相信了,最後佘家滿門抄斬。


    他一直以為,他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女兒,沒想到她竟然還出現在宮中。但看見她被折磨,自己這個做爹的,卻無能為力,隻能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心痛不已。


    拓跋鈞以此逼迫自己說出珍珠上的秘密,但這個昏君,自己是一定不能將珍珠上的秘密告訴他,否則隻會讓這世間的百姓變得更慘。


    以拓跋鈞的野心,得到《易陽傳》之後,必然會為了爭霸天下,統一四方而立刻四處征戰擴充疆土,絲毫不顧忌百姓死活,屆時,必然狼煙四起,百姓生靈塗炭。


    後來,若雪被罰打掃拱辰宮,自己便可以時常見到她,看見她身邊的一個小侍衛對她悉心照料,嗬護備至,自己也深感欣慰。總算有人能照顧小若雪,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必擔心她以後沒人照顧。


    就這樣靜靜看著她,便也心滿意足。


    有一日,一名意圖不軌的宮女想要從背後謀害若雪,奈何自己手腳皆被束縛,隻能拚盡最後的內力,將壁雕前的油燈熄滅,以此提醒若雪。


    果然,油燈熄滅,她轉身發現了那宮女,但沒想到,她們竟然認識,若雪還自稱自己是小丫,並且容貌也改變,那個宮女竟然沒認出若雪。


    自己通過猜想,或許是若雪曾經容貌發生改變,才得幸活了下來,並且改名換姓,名叫小丫,後來容貌恢複,至於為何穿著當年的嫁衣入宮,想必一定與《易陽傳》有關。


    白陌染端著茶壺,快步走過來。


    “我來吧。”小丫接過茶壺,用手探摸著瓶中茶水的溫度,不燙,才喂進佘燁的嘴裏。


    佘燁久未沾水,一陣狼吞虎咽,“爹爹,您慢點喝,小心嗆著。”


    很快,一壺水被喝光。


    白陌染再次出去拿水。


    “咳咳……”佘燁終於能發出聲音。


    “若雪……快去看看你娘……”沙啞而低沉的聲音,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望著對麵那名女子說的。


    “我娘?”小丫順著佘燁的目光,望著對麵十字架上綁著的蓬頭垢麵的女子,她竟然是我娘?!我娘也尚在人間!


    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快去看看她……”沙啞的聲音透露著關切與心急。


    小丫轉過身,她心中雖是欣喜若狂,但腳步卻異常沉重,從此以後,她不再是孤單一人,她有爹疼,有娘愛。


    心中想象過無數次,我娘到底是何等絕色之姿,能生出天下第一美人?


    她一定是明眸善睞,淡掃蛾眉,曲眉豐頰,顧盼流轉。


    “娘親……”小丫輕輕刨開遮住她容顏的青絲,輕聲叫道。


    她麵色雖慘白,但從容貌五官來看,她依舊清秀可人,飽滿的額頭雖然常年被水泡著,有些浮腫泛白,但那雙顧盼生憐的眼眸,格外傳神,滿是寵溺與笑意。


    她終於能再次聽見寶貝女兒叫她一聲娘,她以為她此生再也聽不見了。


    小丫拿出袖中的手帕,為她擦幹臉上的水,當擦到她頭頂之時,心疼得落淚。但她仰頭看著頭頂上的木桶,上麵連著一根細線,恐怕動它,也會驚動那人。


    白陌染提著兩大壺水,正喂著佘燁,兩壺水很快被喝幹淨。


    “爹爹,你們為何會在這兒?”小丫問道。


    “當年,佘家滿門抄斬,我們也被送往刑場,但醒來之時,就被關在這裏。拓跋鈞為了逼我們說出秘密,不惜對我們嚴刑逼供,每日變換著不同的方式折磨著我們。我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承受一遍這些刑罰,而你娘,她每日無時無刻的承受著滴水之刑的折磨。”


    白陌染璨若星辰的眼眸變得愈發深沉。


    “他為了得到《易陽傳》,真是喪心病狂!這個禽獸!”小丫咬牙切齒道。


    “一定不能讓他得到《易陽傳》,否則百姓必將遭殃。”佘燁沙啞的聲音裏卻是無比鏗鏘堅定。


    “少爺!陛下正在來拱辰宮的路上!”瀾鳶的聲音在密室外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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