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潤很快就接了電話,打著哈欠問:“頭,檢測結果出了嗎?”


    “出了。現在你跟凱旋別管今晚跟蹤的人了,抓緊查羅文博和樊蘭成兩人的下落。要快!”


    “收到!”


    那邊兩人精神也是一緊,鍵盤敲得啪啪響。


    時棲講:“從上個星期開始,羅文博和樊蘭成就很少出現vita實驗室。但他們每周會偶爾回來一兩次,應該還在海城內。”


    劉娛問:“這裏有地圖嗎?”


    “電視櫃上有投影儀。”


    “最好還要有台電腦。”


    “我沒住這。但你們可以找盧記者借。”


    劉娛二話沒說,長腿一邁上樓才大聲問:“他睡哪間?”


    “右手第二間。”


    時棲看弄投影儀的戰修宇。“羅氏這次重啟的計劃,比以前更成熟,成功機率更大。”


    戰修宇繼續手上的事。“想說什麽?”


    “一項新的研究,總是需要一些實驗品。十五年前的事,我們沒有直接或間接的證據。十五年後,他們這項實驗如若成功,我不知道他們會受到什麽樣的處罰。”


    “這是法院的事。”


    “我想說的是,請你們快點,再快一點,把那些孩子救出來,不管羅氏他們是不是能受到懲罰。”


    戰修宇意外的看她,放下手上的事。“我們會的。”


    “他們的這項實驗即使成功,也並非完美。”


    “我知道。”


    時棲還想說什麽,最後喉嚨幹澀的停下,垂下眼簾。“沒有人喜歡完美,也沒有人會想成為一個完美的人。”


    這項實驗,或許羅氏是對的。


    他們這群探索世界未知的人,可能真預料到不堪的未來。他們本意是想創造不被萬事萬物打敗的基完美因,但他們沒問過也沒想過,一個人要想做到完美有多難。


    她是完美計劃的失敗品,但也是唯一的幸存者。


    基於這個理論之上,已經進步十五年的羅氏,重啟這項實驗,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以一名生物科學家的身份,這項實驗如若成功,將是人類紀元的新裏程。


    但做為一個人,她希望這項實驗從未存在過,更不想他們能取得成功。


    戰修宇看低垂著頭,從未有過喪氣與無力的女孩。


    走向她,抱住她。“我知道。”


    他這低沉簡短的三個字,含概的東西太多太沉了。


    它們安靜得像個沉默寡言的守護者,知道許多別人看不見摸不著的事,卻一個字也不會多言、不會多問。


    時棲額頭抵著他胸口上,長吐了口氣。


    她在聽到下樓的腳步聲後,抬起頭來。


    戰修宇克製的拍了拍她背,放開她。“我們會盡快找到羅氏夫婦的新實驗室,如果證實他確實有做人體實驗的事情,我們會重逆根源,繼續深查十五年前的事。”


    “嗯。”


    時棲看抱著電腦的劉娛。“你們今晚就住這吧,除了實驗室,其它地方隨你們挑。”


    劉娛一把將自己摔進舒服的沙發裏。“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嗯。需要再聯係我。”


    “你要走嗎?”劉娛詫異的看時間。“等你回去都天亮了。”


    “我出來傅先生不知道,得趕回去。”


    這就……


    劉娛看投放出海城地圖的人,訕笑的講:“也是,畢竟是有家室的人了,多晚都得回去啊。”


    時棲沒聽出他的意味深長,轉身走了。


    劉娛調侃專注工作的人。“頭,剛才我可故意晚下來的,就是想讓你們孤男寡女的多處會,怎麽沒把人留下來呢?”


    戰修宇抬頭看他,森冷講:“什麽時候破案,什麽時候休息。”


    “知道知道,人命關天呢。”劉娛打開電腦,跟羅潤那邊建立連接。


    他做到一半,疑惑的看一點動靜都沒有的外邊。“這時大小姐怎麽沒開車?她是要走回去嗎?”


    戰修宇把搖控甩他臉上。“做事!”


    -


    時棲回到水溪時,確實已經快天亮了。


    她聽四周一片安靜,輕鬆的翻上陽台,進去自己房間。


    在確定沒被發現後,一頭紮床上。


    她這一覺,直接睡到上午九點。


    還是傅珩來叫,她才醒的。


    時棲睡眼鬆懈的問:“幾點了?”


    “現在起來,還能趕上一節課。”


    操!


    差點忘了她還是個在校生!


    時棲立即起來,打開衣櫃就愣住了。


    傅珩看她反應。“昨天一早就讓人把你衣服搬去了主臥。”


    所以,她昨晚根本沒有打開過衣櫃。


    時棲僵硬的轉頭看他。“傅先生,你這麽著急跟我分享床位嗎?”


    傅珩掃了眼她脖子上的紅繩,對上她淺薄的眼睛。“我要說是,你今晚光顧嗎?”


    “我再考慮一下。”她往外走,去拿衣服。“你怎麽還沒去上班。”


    “先送你去學校。”


    時棲知道他是因為昨晚跟蹤的事,便沒說什麽。


    海鷗島發生的事,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而昨天上島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太可能說漏嘴。


    昨晚隻是跟蹤,沒發生什麽實際行動,大概也是羅氏的猜測。


    這也是她為什麽明明起不來,還掙紮起床的原因。


    玩累了,缺兩節課情有可緣,但做為連結婚都隻請一天假的好學生來說,不能不去學校。


    現傅珩特意等著送她去學校,就說明昨天的遊玩很愉快,情感培養的相當好。


    時棲沒耽擱太久,洗漱完就匆匆下樓,和傅珩上車。


    車裏準備好了牛奶和小蛋糕。


    時棲看到精致的早餐就問:“怎麽會有蛋糕?”


    傅珩在看今天的報紙。“讓李奇去買的。”


    “這麽早,真是無良的老板。”


    說是這麽說,卻一口蛋糕也沒浪費。


    她把垃圾揉成團,捏在手裏,看旁邊俊朗的男人。“傅先生,你們是不是跟羅氏有合作?”


    “嗯。”


    “那你……”


    “這事傅煜在負責。”


    “哦。”


    “已經找到羅文博的下落。”


    時棲眼睛一亮。“哪?”


    她洗澡時特意看了手機,戰修宇沒有跟她分享新的情報。


    傅珩轉過報紙給她看。


    報紙一邊版麵,是羅氏新藥上市,羅氏夫婦會去站台的事。


    報紙的另一邊,是傅家家主忙裏偷閑,陪小夫人去海邊遊玩的事。


    時棲略過關於自己的八卦新聞,奪過報紙看上麵的時間,確認是今天下午,就把它們照下來。


    這是今天的海城早報。戰修宇那群憨逼,大概還在熬鷹。


    時棲把照片發給戰修宇,就把報紙還給傅珩。“謝了。”


    傅珩看她。“還去學校嗎?”


    “去。”


    “確定下午不逃課?”


    “嗯。”


    時棲挑眉瞧他,笑得坦蕩。“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戰鬥。傅先生,你說是吧?”


    他現在關注羅氏,就代表著昨晚的事,他不僅僅是做一個旁觀者。


    時棲試探的問:“傅先生,你是不是想知道完美計劃的具體細節?”


    “為什麽這麽問?”


    “它與你的超級基因工程相似。”


    “基因上錯了,便全是錯的。這點,你應該清楚。”


    她應該清楚?她為什麽會清楚?


    時棲看平靜沉穩的男人,不再說話,扭頭看窗外。


    等到了學校,她徑直下車了,沒說再見。


    紹輝目送她進去,留下李奇和唐良,調頭去公司。


    傅珩看著報紙上關於遊玩的報道。“紹輝,我是不是太急了?”


    “三爺,你和夫人是同一性格的人,誰都不願服輸。”


    可是,他早就輸了。


    傅珩想到昨晚那枚白玉,收起報紙看窗外,眼眸深沉。


    -


    “亙生生物一直致力於更先進、更科學、更有效原則,拯救無數人與病痛苦難之中。今年是它成立的第二十三年,感謝大家的捧場,一起來見證新品的麵世。”


    “關於他的成效,董事長介紹過我就不多說了。我想告訴大家的是,羅氏這風雨百年,初心未改,一直在為推進醫療技術而努力。我們也沒忘記亙生生物成立之初的想法:杏林門下救死扶傷,維護我們的健康與未來,是羅氏責無旁貸的事。再次感謝大家的支持,謝謝。”


    羅文博穿著得體的西裝,精神煥發,儒雅又有力的說完這翻話,就與弟弟一起接受記者的提問。


    戰修宇看上麵白發蒼蒼的羅文博,靠在自助餐桌旁,拿了塊蛋糕。


    劉娛咬著根棒棒糖,雙手抱胸。“風度不錯,氣派文雅。要不是那節骨頭,我真不敢相信他是那麽喪心病狂的人。”


    “做這麽久,還以貌取人?”


    “主要是他太不像了。你看他那麽從容,沒有一點做虧心事的樣。”


    “一些特定的事在特定人眼裏,就是正常的事。”


    “也對。”劉娛把棒棒糖咬破。“這都幾點了,他還不準備走嗎?”


    戰修宇看了下時間。“有晚宴,再等等。”


    “那我先去轉轉,看能不能碰到漂亮妹子。”


    劉娛瀟灑的把棒棒糖杆子扔垃圾桶,就走開了。


    戰修宇瞧他放蕩的樣,把大塊蛋糕一口吃完,發了信息。


    時棲下午有實驗課,她看到信息的時候,老師已經準備放學了。


    她看到內容,便上亙生生物的官網,看新品發布會的直播。


    當看到羅文博那段精彩演講後,垂下眼簾,淡漠的直接關了頁麵。


    初心未改。


    真是諷刺啊。


    羅家確實是生物界的中流砥柱,但他祖宗的初心,什麽時候從一個科學家變成了資本家,變成了劊子手?


    時棲離開學校,沒急著回水溪,而是去了星麗。


    傅珩沒空做飯,李奇和唐良的廚藝……做為一方首富,她覺得自己可以下館子。


    李奇講:“夫人,三爺要去參加羅氏的晚宴。”


    “嗯。讓他忙他的,別管我。”


    “夫人,不要我送您去那裏?”


    “不用。”


    “您與三爺一起參加,很合理。”


    時棲還是剛才那兩字:“不用。”


    她社恐,沒理由主動參加一個無關緊要的宴會。


    而且,那裏已經有戰修宇了,用不著她。


    時棲在星麗點了份牛排,一點不著急的,慢條斯理的,將它們切切一條條、一塊塊。


    她吃的很慢,像是在品嚐上等的牛排。


    在她享受美味的晚餐時。


    羅氏的晚宴也早就正式開始。


    羅文覽越過人群,跟羅文博說了句什麽。


    羅文博看了下周圍的人,跟他往偏僻處走。


    “確定嗎?”


    羅文覽凝重的點頭。“確定。”


    聽到他的話,羅文博臉色也沉了不少。“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當時實驗體成批死亡,醫院和福利院資源緊缺,而且風險性也很高,就從人販子那裏買了些。”


    “怎麽會是時家?”


    “一開始他們是想綁架。這事十五年前有新聞報道。後麵好像是時家不願出贖金,他們才轉手把人賣了。”羅文覽瞧了瞧四周,愈發的壓低聲。“何權達和伍文德,就是綁架她的人,我怕警察問出什麽,就將他們……”他隱晦的比了個手勢。


    羅文博沒責怪他的處理方式。


    他望著夜色,想到見過幾次的女孩,以及樊蘭成的話。


    熟悉的感覺,少見的瞳色,還有傅煜帶去實驗室的那份樣本。


    如果真是她,那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這時外邊一陣喧嘩,是傅家家主來了。


    羅文博看卓犖超倫的傅珩,對羅文覽講:“我有點事情,先走了。”


    羅文覽點頭,和他一並進去宴會大廳,就走向傅珩。


    戰修宇看一個跟傅珩打招呼,一個徑直離開。隔空跟劉娛示意了下,便放下酒杯跟上。


    羅文博自己開車,離開酒店一路往北開。


    劉娛奇怪。“他不是去vita實驗室也不是回家,難道是去那裏?”


    戰修宇專注開車,不遠不近的跟著。“可能是發生了什麽事。”


    “要真是這樣,現在的方向和羅哥他們追蹤的完全相反。”劉娛拿出手機。“我來通知他們……”


    劉娛的電話還沒撥出去,他們的車就被撞了。


    是輛沒有牌的黑色越野車。


    戰修宇望了眼直接懟過來的車,沒有停,貼著綠化帶的石墩繼續往前開。


    劉娛看冒火的車門,往他那邊靠,同時拿出後邊口袋的槍。


    戰修宇平靜講:“收起來。”


    “頭,對方的車比我們硬,我怕被他們撞成肉餅。”


    “沒到那份上。”他說完就一踩油門。


    車成功脫險,直衝了出去。


    戰修宇直定的望著前方羅文博的車,加快速度。


    就在他們快要追上時,十字路口又突然衝出來兩輛車。


    他們速度又快又猛,左右夾擊。


    戰修宇隻得迅速打頭,在路中央一個一百八十度調頭,才堪堪躲過連環撞車。


    不過他們也好不到哪裏去,現正是下午高峰期,路上車多人多。這緊急調頭,還是撞了旁邊幾輛車。


    劉娛眼見羅文博的車消失,氣得踹開車門,走去突然衝出來的兩輛車就掏出證件,粗暴的拍他們車門:“下車!”


    戰修宇瞧了眼亂成一團的路口,望著羅文博消失的方向,沒劉娛這麽憤怒。


    他沒看兩個不斷解釋的司機,對劉娛講:“都帶回局裏,還有之前那個叫交警攔一下。”


    劉娛點頭,又吼了他們兩句。


    在等警察來的時候,劉娛還不甘的講:“竟然讓他從眼皮低下遛走,太氣人了!”他憤憤說完,看神色平靜,靠在護欄上抽煙的老大。“你不氣嗎?”


    戰修宇瞧他。“還有b方案。”


    “什麽b方案?我怎麽不知道?”


    戰修宇沒說話,見警車到了,挑了挑下頜。“去對接下。”


    劉娛點頭過去。


    戰修宇深吸了口煙,在煙霧繚亂中望著遠方。


    b方案是一開始的首選方案,但他一點不希望使用。


    戰修宇把煙頭按滅,戴上耳機。“羅潤,還要多久?”


    在亂七八糟的辦公室的羅潤講:“剛要到這個路段的路控,還在追查中。”


    “盡快找到羅文博的車。”


    “頭你放心,這次一定不會讓他跑掉!”


    “要快。”


    重點是這個。


    不快點,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


    羅文博甩掉跟蹤的車,中途進了次加油站,換了輛車繼續向前先駛。


    他非常警惕,沿著路轉了兩圈,最後才開進老城區的小巷子。


    小隱於野,大隱於市。


    人流複雜之地,便是最好的隱藏之地。


    羅文博把車停在一棟老舊的房子下,開門下車,拿出鑰匙。


    房子外牆爬著綠植,一共三層,還有個院門。


    院門的鐵皮脫落,破破爛爛的,大概也就隻能防住君子,要是打家劫舍的,一腳肯定能踹開。


    羅文博打開鐵門,開了樓梯的燈,上去二樓。


    二樓與落敗潮濕的一樓不同,它重新裝修過,慘白的牆和明亮的燈,以及精密的儀器,與這老舊的樓格格不入。


    裏邊一個戴著口罩,穿著除菌服的中年男人,正在記錄數據。


    他聽到動靜轉頭,看到是誰後詫異問:“羅院士,您怎麽回來了?”


    羅文博脫下西裝外套,換上旁邊的除菌服。“想到一點事情,不做不行,就幹脆回來了。”


    “是什麽事?要我幫忙嗎?”


    “不用。是些老數據,我自己找就行。小李你要沒事就先去休息吧。”


    “還要檢查二號研究者的數據……羅院士,既然您回來,這事交給您了。”


    “好。你走吧。”


    羅文博等他走掉,進去自己的辦公室,打開桌子下的保險櫃,拿出十五年前的一本文件。


    在他戴著眼鏡仔細的查找時,一個人悄聲無息進來,站在他的桌前。


    羅文博看投在桌上的暗影,扶著眼鏡抬頭,看到站在麵前的人,蒼老的臉稍有些意外。


    但又像是意料之中。


    時棲望著他。“羅先生,要我幫忙嗎?”


    羅文博靠椅背上,笑著看她。“很高興見到你。”


    “真的嗎?”


    “當然。”他如沐春風,臉上不見半分虧待。“你的存在,證明我十五年前的實驗,並非完全失敗。”


    “它是失敗的。”


    “對,與我設想的還有一點差距。但看到你這麽健康和聰明,這又大大的超出了我的預期。”


    時棲臉上冷漠導常,眼睛微眯。“你害死了那麽多人,沒一點後悔和羞愧嗎?”


    羅文博不解的問:“我為什麽要有?小棲,或者我應該叫你c博士?你發表的那幾篇論文很精彩,當然你是實驗品,優秀是不用說的。所以你應該知道,每項新的變革背後,都必定會有所犧牲。”


    說到這裏,他有些興奮。“你知道這項實驗的成功,將會為人類減少多少痛苦和帶來多大的好處嗎?這是你根本無法想像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它同時也會帶來多少壞處?”


    “這我確實還沒來得及想。”


    時棲走近他,雙手撐在桌上,冷冷的俯視他。“如果都像我一樣,他們有多大能耐,帶來的破壞力就有多大。當你的完美計劃受用者超過人類的三分之一,剩下的那三分之二便會成為奴隸。我們如此辛苦購建的和平世界,會再度陷入混亂。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羅文博笑起來。“你想太遠了。這不是疫苗,誰都可以打。而且,製度是可以慢慢定製的。”


    “由誰定製?你們嗎?還是那些位高權重者?”


    “嗯,你很聰明,也很冷靜,我不跟你爭論這些遙不可及的事。我跟你談談眼前的事。”


    羅文博起身往外走。“我帶你見個人。”


    時棲看神色如常的人,跟他出去。


    羅文博帶她去三樓,輕輕推開一個房間的門,打開床頭燈。


    印著卡通動物的小床上,安靜的睡著個小女孩。


    從她健康的膚色與熟睡的模樣,不難猜出她應該有個好夢。


    羅文博看著小女孩講:“你應該認識她吧?她叫王欣冉,白血病晚期。”


    時棲望著床上的小女孩許久,抬簾看他。


    羅文博向外示意了下。


    他關上門,一邊下樓一邊講:“經過初步治療,她的造血幹細胞已經恢複百分之八十,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跟其他健康的小朋友一樣。”


    “不僅是白血病,其它疾病也一樣。難道你沒發現,自己傷口的愈加速度,要比一般人快嗎?”


    羅文博回到二樓,轉身看她:“能跟我說說,還有哪些值得讓我驚喜的事嗎?”他說完講:“我從沒想,居然能這麽快跟我的實驗對象說話。”


    時棲麵無表情,沒說話。


    見她一幅敵對的模樣,羅文博慷慨激昂的講:“做為一個科學家,在取得人類曆史偉大的進步時,總是要犧牲一小部份的。就像小白鼠,那些靈長類猴子,它們的犧牲難道不是一種罪惡嗎?”


    時棲沉默的問:“……她真的能好嗎?”


    聽到她這話,羅文博笑起來。“可以,我保證。”


    “不會有後遺症?”


    “像你一樣。可能不會像你這麽優秀,畢竟她年紀有些大,有些東西一但形成就很難改變。”


    “這麽說,還是會有後遺症。”


    “還不確定,但即使有,我也會找出應對方案。”


    “你大概沒這個機會了。”


    隨著她低冷的話,淩亂的腳步聲跑上二樓,全服武裝的特警擠滿了實驗室。


    “羅先生,我喜歡你一把年紀還這麽有創新精神。但我守舊,也知道一個失去秩序的國家會變成什麽樣。”時棲望著驚訝的羅文博,微微一笑。“你留下的這些研究成果,我會好好利用的。至於你的功過,幾十年後自有人評價,現在就暫且交給法律吧。”


    戰修宇揮手。“把羅院士請走。”


    羅文博看說這話的人,自恃其才、超然物外的笑了下。


    他不見絲毫慌張與膽怯的講:“看在你這個請字上,我就配合你。”他說完看時棲。“我有預感,這項實驗還會由我繼續下去。你最好別動這裏的東西,它們的價值無法計算。”


    時棲淡漠道:“無法計算是未知的結果,是那些本該擁有無限未來的人。你還是想想怎麽向那些死在你手裏的孩子懺悔吧。”


    “羅爺爺,發生什麽事了嗎?”


    突然這時,一聲稚嫩的聲音出現凝沉充滿警戒的房間。


    是王欣冉和剛才那個科學家。


    他們住在這裏。


    羅文博向她伸手。“欣冉……”


    時棲低聲講:“欣冉,過來。”


    王欣冉看到她,驚喜的跑過去。“姐姐,你怎麽在這啊!”


    她笑著衝過去就一把抱住她腰。


    時棲:……


    戰修宇看黑著臉的人,向劉娛偏頭,示意他們把羅文博帶走。


    比起把自己帶了來的老爺爺,年輕的小孩更喜歡自己的偶像。


    因此王欣冉看著羅文博被帶走,隻好奇的問:“姐姐,他們要帶羅爺爺去哪?”


    戰修宇過去搭著她肩膀,將人從時棲身邊帶走。“有些事情想請你羅爺爺去解答下,不用擔心。”


    “原來是這樣。”王欣冉仰著頭看時棲。“羅爺爺很厲害,他說我已經不用再吃藥了。”


    時棲看一屋的設備和資料,臉色凝沉肅穆。


    這時羅潤跑進來,看到屋裏的女孩,將到嘴邊的話打住。


    戰修宇拍了拍王欣冉肩膀。“欣冉,姐姐等會送你回家,現在先去車上等可以嗎?”


    王欣冉驚喜。“真的嗎?姐姐你要送我回家?”


    時棲掃瞧眼戰修宇,微微頷首。


    等把王欣冉帶走,羅潤才凝重講:“你們應該上去看看。”


    時棲和戰修宇立即上樓。


    羅潤打開一個冷氣極低的房門,看著床上講:“屍體還沒全硬,推斷死亡時間是今天下午左右。”


    床上是個小男孩,表情猙獰,手指曲張。牆上和被子被抓爛,房間的東西也被砸得一幹二淨。


    這個房間,就在王欣冉的隔壁。


    一個活潑可愛,等會就能與家人團聚。


    一個安靜可怕,給他家人帶去的將是再一次折磨。


    這視覺衝擊實在太大了。


    羅潤講:“全屋都做了隔音,他們大概是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但會是什麽,導致他發生這麽極端的事?”


    “暴躁。”時棲走進房間,蹲下看身上、臉上全是傷痕的男孩。“無處發泄的暴力,不是傷害別人就是傷害自己。”


    戰修宇視線從她平靜的臉上,落到床上。“已經幾個小時了,他們為什麽不處理屍體?”


    還把房間溫度調的這麽低,明顯是想保存屍體。


    “解剖、實驗,尋找問題。總有用處。”時棲所無謂的態度,說著另人透徹寒骨的話。


    她眼眸深沉,說完便往外走。“帶上剛才的工作人員,把資料都收集好,或者直接封鎖實驗室。”


    戰修宇點頭。“你去送她回家吧。”


    時棲腳步一頓,轉頭看他。


    戰修宇示意。“我要等法醫。”


    意思是這麽大的事,我很忙,今晚怎麽也得通宵。


    時棲猶豫了下,抬腿下樓。


    不就是送個人嘛。


    可是一想到那對傷心過度的父母,看到女兒還活著,肯定又是一陣感激涕零。


    想想那場麵,頭都大。


    她走出巷子,剛感受到秋意微涼的風,就看到站在特警和人群裏的傅珩。


    羅氏家主被抓雖是剛發生的事,但多少會走漏消息,尤其是他姐夫還是警察局的老板。


    時棲對上他俊逸深邃的眼睛,頓了下,徑直走向他。


    傅珩伸手將她攬進懷裏。


    被雙手抱著,陷進溫暖懷裏的時棲,放鬆的低下頭。


    上麵的事,她的冷漠不是說明她不在意,而是她太在意,才需要全部精力保持冷靜自持。


    他們誰也沒說話。


    就這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相擁。


    許久後。


    在傅珩把一身寒氣的人捂熱時。


    “叔叔,你可以放開姐姐了嗎?”


    清亮稚嫩的聲音,帶著些疑惑和著急。


    傅珩聞言鬆開手,看仰著頭靈氣漂亮的小女孩。“叫哥。”


    “叔叔。”


    “叫她阿姨。”


    “她是姐姐。”王欣冉說完抱怨的講:“叔叔,你快走吧,別防礙姐姐送我回家。”


    時棲看黑著臉色的男人,心情好了不少。


    傅珩瞧了眼暗笑的人兒,往旁邊示意:“上車。”


    有傅珩在,時棲省去了許多事。


    他們把王欣冉送回王家,她父母果然是感恩戴德得要給他們跪了。


    時棲看喜極而泣的父母,提醒他們。“欣冉現在是好了些,但還是要去醫院持續治療,不可鬆懈。”


    王欣冉爸媽連連應下,說明天就帶她去醫院。


    時棲看團聚的一家人,回到車上,眉間緊揪著,不知想什麽。


    傅珩講:“我家人都在等著你回門。”


    意思是別羨慕,你也有愛你的家人。


    時棲扭頭他,瞧他俊帥的臉,忽得揚唇一笑。“楊思域叫我們去補婚前體檢,去嗎?”


    傅珩瞧著又想折騰什麽的女孩。“想去?”


    “我很健康。就是你,不知道能不能生孩子。”


    這就……


    直接的比電線杆還直啊。


    老司機紹輝,方向盤沒打緊,把旁邊的車嚇得瑟瑟發抖。


    傅珩看眼睛洋著笑,一臉認真的人兒,鄭重的提議:“試試?”


    時棲點頭。“沒問題。”


    紹輝聽後麵的話,不用老板開口,直接加速回水溪。


    說不定明年今天,孩子都呱呱叫了呢。


    傅珩見她肆意昴揚又躍躍欲試的樣,摩挲著指尖。


    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房間。


    後麵這個問題,答案是否定的。


    反正挺那什麽的吧。


    因為樓下的小灰差不多嗷了一夜。


    唐良感歎:“當時我就覺得這女孩勇猛。”


    李奇問:“現在呢?”


    “不知道三爺明天能不能起床。”


    紹輝瞧了眼興奮八卦的兩人,回監控室。“今晚輪班。”


    唐良啊了聲。“紹哥,今晚還要值班?”


    李奇撞他。“羅文博被抓了。”


    海城又將迎來一波風浪。


    不過就今晚來說,風浪大概不夠樓上大。


    -


    第二天……中午。


    時棲被床頭的手機吵醒,摸索的拿到它,接通放在耳邊。


    是唐小林的。


    他一等她接通,就連說了幾聲臥操,大概是聽到羅文博被抓的事。


    時棲蹙眉,沉聲講:“說事。”


    “哇,老大你聲音這麽啞,聽著還沒起床?你昨晚偷人去了嗎?”


    “嗯。”


    嗯?唐小林疑惑的問:“真偷人去了?”


    “偷你個頭!沒事掛了!”


    “有有有!”唐小林立即講:“那個盧記者讓我問你,他現在能不能出去了?”


    “你讓他問黃警官。”


    “還有還有!老大,昨晚的事,是你辦的吧?”


    “嗯。”


    “我不知道你怎麽跟羅氏有仇。不過我得到風聲,聽說科研界的人要聯名上書,為羅文博爭取豁免權。”


    時棲翻過身,看空掉的那半邊床。“我國沒有這玩意。”


    唐小林著急。“但是我國講人情啊!”


    “這事,別想講。”


    “是什麽不可饒恕的事嗎?老大你跟我透露透露,要是很惡劣,我們能製造一波輿論。”


    時棲想也沒想。“不需要。”


    羅文博昨晚在實驗室想說服她。


    說真的,她差點就被說服了。


    不管是它能拉長生命的維度,還是解決那些不冶之症,這對科學界或是人類都是不可抵抗的誘惑。


    既然是誘惑,就一定會有不少人支持它。


    所以這個案件,越少人知道越好。


    而且,幾百人的生命與成千上萬的人相比,孰輕孰重,人情無法決定的,隻能交給冰冷的法律。


    時棲也無法評判羅文博的過與失,她想要的,是戰修宇能順利收集十五年前的證據,在一切真相麵前,來給予答案。


    聽到她的話,唐小林就挺不解的。“那老大,你費這麽大勁做什麽?”


    “因為這是一件錯的事。”


    “把羅文博抓起來,這樣就對了?”


    “停止錯誤。”


    時棲說完掛了電話,看進來的男人。


    傅珩穿著家居服,冷峻禁欲的臉上如逢春化雪,眼眸含笑,溫暖隨和,又紳士優雅。


    他把套粉色的衣服放床頭,坐床邊看她。“起床嗎?”


    時棲仔細的瞅著他。“我們是不是在其它地方見過?”


    傅珩聽到這話,微微有些不悅。“忘了?”


    這……有點糟糕。


    時棲努力想著對策。“沒忘,就是想證實一下。”


    傅珩看她極力狡辯的樣,握住她手,將手指一根根掰開,從口袋裏拿了樣東西放她手心裏。


    這觸感,應該是金屬質地。


    時棲在他鬆開時,看手掌上熟悉的紀念幣。


    就是她第一天來海城,朦朧中看到的那枚項鏈。她在傅氏集團總裁辦公室,叫他脫衣服看到的半枚項鏈。


    她一直都知道這枚紀念幣在他手上,隻是上次她問起這事,他似乎很生氣。


    時棲猶豫的問:“你……是怎麽得到它的?”


    傅珩勾起她一片青紫項間的紅線。“宋玉澤說的沒錯,我確實跟一個人,做了一個最不劃算的交易。”


    偏執的傅家三少爺,拿傳家玉跟人換了五毛錢,還是硬幣。


    時棲回想海鷗島那段如夢似幻的記憶。“原來真是你。”


    “嗯。”傅珩摸她臉。


    時棲抓住他手,疑惑。“你是怎麽去的?戰修宇說不可能有人上島。”


    聽到這名字,傅珩俯身望進她眼裏。“你跟這個戰修宇什麽關係?”


    “……朋友。”


    “為什麽要猶豫?”


    “因為我沒朋友。”


    還能說什麽?當然是原諒她了。


    傅珩起身。“起來吃午餐。”


    時棲拉住他,緊張的問:“傅珩,跟我做這麽不劃算的交易,你後悔過嗎?”


    “我說過,我不計較失去什麽,我隻在意自己能得到什麽。”傅珩親了她下,望進她淺薄的眼裏。“但我知道,這會是我一生中做得最正確的事。”


    時棲頓了下,忽然翻起身將他壓床上。“我覺得,我可以早中晚一起吃!”


    ——有時候,談不上一見鍾情,可就是某個不合理的決定,注定與此相念,與此相守。


    ------題外話------


    結後感:寫羅文博的時候,我想把他寫得再壞一點,比如和時棲這個一號實驗體“相愛相殺”。但羅家百年名門,他的初衷雖有私心,可確實是為長遠的人類未來出發。在這件事上,正如我文裏寫的無法評判,就如那些犧牲者裏是不是就有人能拯救世界?或者,幾十年後羅文博這些研究真就能求人與水火?所以就不把他的結局寫出來了。


    p:1:瓜有些意猶未盡,但我覺得這就是最好的狀態,偶爾閑來想想,便能打發三兩時光。所以,我們下本再相逢啦^^~


    ps2:瓜瓜在隔壁新書《設計部的小首席》,等著各位光臨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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