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歌說,“我現在也不能給你承諾,我怕我做不到。”


    她對於自己本來很有信心的,但是回國這段時間,她越來越沒自信。她不能理智地麵對九月的死,也沒有勇氣麵對李佳木,對於向維北和施宇她更是不敢主動。如果施宇稍微退縮一點點,那麽他們倆之間遠沒有現在這樣進展快。


    施宇問,“你對我沒有信心?”


    他想了一下,她說不出口的話、不敢對他承諾、不肯跟他和好,是怕他知道真相後一走了之?她不信他可以承受住她的一切?


    顧爾歌一直以為是自己沒有勇氣把真相說出口,而施宇這一問,她震驚,她內心深處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施宇看她愣愣的樣子,苦笑道,“我在你心裏就這麽不懂事?”


    爾歌回憶從前,在外人眼裏他年輕有為、精明果斷,可是對於她他從來都是意氣用事、咄咄逼人。施宇也回憶了一遍,越回憶越覺得,以前的他對她是真的不懂事,他不自在地說道,“就算我不懂事,那都是以前了。你說你變了,同時我也變了。”


    爾歌帶著不確定的眼光看他。


    施宇捏她的臉,“難道這段時間你沒有感覺?”


    顧爾歌唱反調道,“嗯……沒感覺……”


    施宇手上一個用力,“真的沒感覺?”


    爾歌伸手去打他捏臉的手,敷衍道,“有感覺有感覺。”


    施宇這才放下手來,追問說,“什麽感覺?”


    爾歌笑,“更主動了?”


    施宇若有其事地點點頭,“還有呢?”


    顧爾歌:“更溫柔了?”


    施宇看著她的眼睛說,“還對你更好了,更喜歡你、更心疼你、更尊重你、更愛你!見不到你的時候,也更想你!”


    顧爾歌被他猝不及防地表白羞紅了臉,心裏砰砰地跳。


    他又說,“也請求你,為了我,變得更勇敢些,好嗎?”


    聽他說完這句話,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他變了。要是以前的他,肯定會怒氣衝衝道“有什麽不能說的!”,或者氣急敗壞地不理她,而不是現在這樣溫柔地請求,最後問她“好嗎?”。


    顧爾歌心裏感動,施宇見她不說話,搖了她兩下,“問你話呢!”


    果然,他不適合走溫情路線!


    爾歌被他前後反差逗笑,回了一句好,又對他一本正經承諾道,“我會變得更勇敢!不止為了你。”


    晚上在沙發上看電視,顧爾歌問施宇,“你京城的事忙完了?”


    施宇說,“忙完了。”


    顧爾歌問,“項目被卡的事也解決了?”


    “你怎麽知道?”想來是何如醉和夏素跟她一起去m國,偶然提起被她聽了去,他說,“解決了,舉報不實,恢複如常。新上任的市長被人擺了一道!一招借刀殺人而已,不巧我們正好是這把刀。”


    顧爾歌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查資料,施宇坐在她旁邊用遙控器換台。


    過了一會兒,顧爾歌說,“查了一下,從網上報道總結出,吳越為人正直,不會遷怒你們。”


    施宇看她,她就把手機遞給他看,施宇拿過上下翻了翻,“這樣最好,我們也不想平添麻煩。”


    看完把手機遞給她,不小心按到了哪裏,手機回到了主界麵,又多看了一眼,她的壁紙是當年四個人祝她聖誕快樂的消息截屏,背景是他和她的合照。他好奇地鎖了屏,又按了一下,發現亮起的屏保是她和李九月的合照。


    此刻,他由衷地感覺到她是如此念舊和放不下,她想要抓住的人,都被他推得越來越遠。


    顧爾歌在看電視,驀然被他擁抱,疑惑不解。


    施宇低聲道,“對不起。”


    顧爾歌不知他為何道歉,施宇說,“以前想要獨占你,對你做了很多過分的事,讓你受委屈了。”


    爾歌明白過來,“確實很委屈。總是對我莫名其妙發脾氣,最後還得我哄你,就連向維北都說是我太寵你,才讓你變本加厲。”


    施宇沉默。


    顧爾歌說,“得虧他們都知道是你發瘋,我不用左右為難。”


    以前的他,以為自己是對她最好的那個,讓她疏遠所有人,隻需圍繞在他身邊。現在回過頭看,所有人都對她很好,唯獨他對她最壞。


    顧爾歌笑,“你現在道歉倒挺勤快,以前打死也不認錯。”


    其實道歉這件事他也是剛學會不久。自從認準了她吃軟不吃硬,加上跟向維北學到的死纏爛打,他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


    他還沒說話,顧爾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一個叫“杜嵩”的。


    顧爾歌從他手裏拿過手機,接起電話。


    那邊不知說了什麽,顧爾歌回,“看到了。”


    過了一會兒又說,“品牌促銷可以跟他們大差不差,還可以附送產品。”


    施宇聽著,這是跟人杠上了?


    又聽她說,“你讓他們自己拿捏吧,都是從華立跳槽過來的,難道這些不比我們清楚嗎?我隻看結果,其他的你決定吧,不用問我。”


    要掛電話的時候,他隱約聽到那邊人問他什麽上限。


    顧爾歌回:“沒有上限。”


    施宇看她掛了電話,問,“怎麽又談到華立了?”華立是李縱家的百貨公司。


    顧爾歌一副你明知故問的表情,沒有回答。


    施宇從她說的“品牌促銷”和“從華立跳槽過來的”得出的結論,“要跟華立打價格戰,還挖了他們的人?”


    顧爾歌:“嗯。我手上的一家風投公司,本來就準備今年投資一家百貨公司,起先是要跟李縱合作的,沒想到九月出了事,就改投了美特。”


    施宇心想,看你這架勢也不像正常的風投做法,倒像是要扶持美特做大,幹倒華立百貨!他說,“難怪你之前把華立的商場都逛了個遍。”


    顧爾歌說,“他們一直以價格取勝,就算薄利但多銷,掙了不少錢。自從我跟九月沒有聯係之後,把對她的好都轉移到了李家的生意上,給了他們很多高利潤的合作項目,也打通了很多關係,現在蕪城的百貨公司可以說是華立一家獨大!”


    施宇點頭,確實如此,聽向維北說,李縱還租了許懷哉的兩層樓。


    又聽顧爾歌說,“做大了,眼光就高了,心也野了。李縱不知道百花齊放的道理,一心想壟斷。不給別人留活路,也是斷自己的後路。”


    華立頻頻以價格優勢打擊中小百貨企業的的發展,這樣的新聞被報道過幾次,還看到過有多位法人聯名聲討華立的新聞,但最後都不了了之。


    顧爾歌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他們自身也有很多問題。比如產品客戶服務,還有員工福利體係,絕對算不上好。”


    施宇說,“所以你就抓住對方的弱點,將其成為自己的優點,吸引華立的人跳槽?”


    顧爾歌搖頭,“不是為了讓人跳槽才去完善體係和服務,要把一家企業做好做強這兩點本身就缺一不可。美特如果沒有兩把刷子,我們也不會選擇他。所以現在對於員工來說,他們隻是多了一個選擇,是走是留,出於自願。”


    施宇仔細打量起她來,總覺得她話沒有說完。


    顧爾歌繼續說,“當然,人才難得,美特如今求賢若渴,適當用一些物質條件來引導對方做出選擇,也是可取的。”


    施宇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著她笑。


    顧爾歌感歎道,“現在獵頭公司太強了!你們公司有人才可得好好握在手裏,不然一不小心就被人挖走!美特挖來的那個市場營銷總監,見微知著,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施宇說,“現在人才都是用搶的!不過也有搶不走的,比如向維北。”


    顧爾歌笑,“嗯,你們倆是初中就訂立了盟約,要叱吒京城商界的!”


    施宇看她眼神黯淡了一下,不知她是想起了李佳木還是李九月,亦或者兩個人她都在想,安慰道,“你也有杜見君,也是別人挖不走的。”


    顧爾歌想,對,至少還有杜見君,心裏有了點安慰!


    第二天兩人去美特看現場情況,在收銀區站了一會兒,生意火爆、熱鬧非凡,一轉身看到周行乘扶梯上了樓。


    施宇說,“他還親自過來視察現場?”


    顧爾歌說,“還以為他是個草包,沒想到不完全是。”


    兩人也跟著上了扶梯,看他在前麵走馬觀花,施宇笑,“我看你是高看他了。”


    顧爾歌深以為然。


    周行隻在意品牌,並不在意商品款式、成色以及質量,甚至都不在意促銷折扣,單憑品牌入駐來判定這家商場是否對華立構成威脅,顯然這是很蠢的。


    顧爾歌說,“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家商場針對的消費群體。”


    施宇點頭。


    倒是兩人把商場上下都轉了一圈,買了不少東西,坐在餐廳裏吃飯的時候,施宇問,“還滿意嗎?”


    顧爾歌吃下他喂到她嘴邊的叉燒,點頭,“還行,符合我的預期。針對消費群體再選擇性地引商家入駐,懂得‘舍得’之道。”


    施宇等她吃完,又夾雞肉給她吃,笑,“你投資的眼光一向很好。”


    顧爾歌邊吃邊說,“這次不是我,是杜嵩。”


    昨晚沒想起來,今天聽她一說突然記了起來,“是你2020年收購的那家風投公司?”她手上有3家風投公司,他不確定杜嵩是哪一家的。


    顧爾歌把他夾在她碗裏的釀豆腐吃了,說,“對,這一家是3家裏發展最好的。”


    施宇點頭,“國內風險投資機構前20強,杜嵩也是一個人才!”


    邊說邊夾了幾個幹炸蝦棗給她,顧爾歌顧著吃,沒有回他。施宇看她吃得差不多,又給她夾菜。顧爾歌就奇怪,今天菜怎麽老吃不完,最後無奈地看他,“別給我夾菜了。”


    施宇說,“你瘦,多吃點!”


    顧爾歌本著不浪費糧食的精神,把碗裏的菜吃完,最後終於解決,“我吃不下了。”


    施宇端了一碗冰糖燕窩給她,“把這個喝了,就可以不吃了。”


    顧爾歌知道他是為她好,可是她真的吃不下了,凝眉看他,希望他高抬貴手。


    施宇舀了一勺,喂到她嘴邊,沒有說話,顧爾歌跟他僵持了半晌,最後迫不得已,隻得含住勺子咽了下去。施宇知道她不想再吃,就跟她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尋到恰當時機再喂她一口,不知不覺這一碗居然吃完了!最後還吃了幾夾其他的菜。


    施宇覺得差不多了,才專心自己吃飯,顧爾歌說,“菜是不是都冷了?”


    施宇笑,“那你含在嘴裏捂熱了給我吃?”


    爾歌聽他說話不著調,不跟他打諢,在一旁安靜地看他吃,他時不時地喂她一口,她也沒拒絕。


    吃到最後顧爾歌笑著說,“我看旁邊一桌都換3波人了。”


    施宇看了那邊一眼,也笑。


    兩人結了賬,他拉著她從商場的這邊走到那邊,又從樓上走到樓下,到1樓的時候差不多也消食了,坐了電梯到車庫開車回家。


    施宇總結道,“美特現在處於初期階段,還沒有實力與華立抗衡。”


    顧爾歌說,“我知道,不急於一時。美特需要成長的時間,華立的衰敗也需要一個過程。而且,我現在把華立搞垮,對蕪城經濟有影響,也會影響到華立的員工,我必須考慮周全。”


    施宇點頭,讚許她沒有逞一時之快。


    顧爾歌說,“最重要的是,周行還有蕪城市長這一層關係,周先耀是他小伯。”


    施宇:“周先耀?”不就是他猜測在背後對吳越捅刀子的那位嗎!


    顧爾歌說,“我本來也不知道,直到周一帆說周行是他堂兄,我才知道這一層關係。”


    施宇問,“周一帆又是誰?”


    顧爾歌回,“周一帆是周先耀的兒子。”


    施宇明白過來,“李縱還搭上了市長這條線?”


    顧爾歌擰眉道,“我不確定。以前李家的生意周先耀沒有插手過,近兩年我就不知道了。”


    施宇說,“如果加上周先耀,你對付李家就更棘手了些,不過也不是不行。”


    顧爾歌說,“我倒希望周先耀保持中立,商場的事情,我不願意跟政治掛鉤。再說,我做的事怎麽看都是對蕪城有好處的。我要搞垮華立,肯定會扶上美特,有了美特這隻領頭羊,蕪城的百貨行業也會迎來曙光。”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如果他硬要插一手,我自然也有辦法對付他。”


    施宇說,“就算你沒有辦法,你想做的事,我、顧叔叔、還有二叔,哪一個不給你撐著?”


    顧爾歌搖頭,“九月的事,還是我自己來處理。”


    施宇看她臉色微變,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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