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


    夜風和煦。


    宋思知坐在觀瀾別墅主臥的床邊。


    跟薑慕晚與顧江年溫聲聊著。


    宋思知自從離了科研室,整個人狀態都好了。


    不再熬夜也不在四處籌錢。


    每天上班下班。


    日子舒服的很。


    “天好,去院子裏走走?”


    薑慕晚不太想動。


    “你老這麽躺著也不是辦法,身體機能會退化不說,腦子也會不行。”


    宋思知說著,看了眼顧江年。


    後者點了點頭。


    四月初,七點的光景,天色已經擦黑。


    但好在、觀瀾別墅的夜景極好。


    蘭英見薑慕晚下了樓。


    心中一驚。


    且有些驚喜。


    連忙帶著傭人去院子裏布置了桌椅。


    且端上了茶水放在院子裏的小石台上。


    宋思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坐在石台上望著薑慕晚。


    問她:“你腦子還清醒不?”


    “我要是說不清醒呢?”


    宋思知倒也是沒多言:“你要是不清醒,我說簡單點。”


    “你說,”薑慕晚靠在椅子上微微頷了頷首。


    “首都豪門圈子都在流言,梅瓊跟杜時潤有一腿。”


    “傳言風風火火的,已經不止一波人來問過了。”


    夜風徐徐吹過。


    帶動宋思知耳邊的短發。


    四月的花草香味撲鼻而來。


    薑慕晚坐在椅子上,望著宋思知。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梅瓊跟杜時潤的事情,如果有朝一日東窗事發,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再者、我們不就是在等這一天嗎?”


    宋思知望著薑慕晚,眼眸中的波光流淌而過。


    她坐在椅子上靜靜的望著活膩歪,眼眸中有千萬種情緒閃過。


    薑慕晚知道。


    她想說什麽。


    但又就覺得難以開口。


    二人靜默無言時。


    顧江年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份沉默。


    他看了眼手機,看了眼薑慕晚,拿起手機起身。


    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們聊,我去接個電話。”


    他拿著手機走遠了些。


    但仍舊在薑慕晚的視線範圍之內。


    “想讓我放過杜時潤?”


    宋思知抿了抿唇。


    她知道,自己那分文不值的同情心在作祟。


    但她又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所以有人話,到了嘴邊也無法跟薑慕晚說。


    更知道,說出來。


    可能會遭到反駁。


    是以,當薑慕晚言語出來時。


    她望著人,想了想,才道:“如果可以的話。”


    “當然,我深知自己不是救世主,沒有拯救別人的能力,但是如果能避免無辜人犧牲,能否盡量避免?”


    “你問我沒用。”


    “要去問杜時潤。”


    薑慕晚望著宋思知到了如此一句話。


    “一個年少成名的天才,不會看不清這漩渦有多深,你以為杜時潤不知道這一切?”


    “倘若他什麽都知道卻還是依然選擇了站在梅瓊身邊呢?”


    宋思知驚住了。


    望著薑慕晚久久不能回神。


    她在這種不合時宜的場景裏想到了一句話。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權力鬥爭是他們這些豪門世家的子女避而不及的東西。


    可有些人卻願意為了愛情跳入這個漩渦。


    宋思知緩緩回眸,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接電話的顧江年,恍然之間她竟然覺得杜時潤跟顧江年應該是同一種人。


    隻是,選擇的人不同罷了。


    明知是漩渦還往裏跳。


    到底是一腔孤勇還是傻?


    “杜時潤跟梅瓊是真愛。”


    宋思知半晌才做出了總結。


    薑慕晚聞言,緩緩的點了點頭。


    不否認、


    如果不愛,怎會如此呢?


    以杜時潤的人品來看,如果梅瓊過得好,他尚且可以退一步做個君子。


    隱忍起來。


    如果梅瓊過的不好。


    一切另當別論。


    這中間的關鍵點是誰?


    是李沐。


    而杜時潤,是撬動這個關係的杠杆。


    隻要他不甘心,不隱忍。


    隻要梅瓊還有那麽一點點想翻出去的心。


    這個局必成。


    “所以現在呢?”


    “讓他們自己造吧!”


    她即便有心想在伸手推波助瀾,也沒那個力氣。


    懷個孕去了她半條命。


    四月四日。


    首都新聞逐漸發酵。


    梅家的動蕩起了一波又一波。


    接連不斷。


    顧江年的c市之行仍舊沒有行動。


    薑慕晚仍舊被孕吐折磨的情緒崩潰。


    四月四日上午,觀瀾別墅的主臥裏傳來接連不斷的嘔吐聲。


    觸目驚心。


    四月六日。


    老爺子來了觀瀾別墅。


    且一同來的,還有他的好友。


    一位中醫界的大佬。


    到底是心係薑慕晚。


    宋蓉見人,驚訝了一把、


    似是沒想到會見到多年未見的長輩。


    老先生一番把脈下來。


    麵色較為沉重。


    “中醫講究陰陽調和,這孩子身體太虛了,受不住。”


    “營養都被孩子帶走了,若是自己能吃不吐倒好,偏偏這樣,極傷身體。”


    顧江年一驚:“那我們怎麽辦?”


    老人家望了眼老爺子。


    明明什麽都沒說,可老爺子在他的眼光中看到了某些話語。


    “去醫院看過了嗎?”


    “看過了。”


    “產科醫生怎麽說?”


    怎麽說?


    顧江年思及這個,心頭像是被什麽東西竄住了似的。


    “讓減胎。”


    老人家點了點頭,倒也是沒隱瞞:“身體受不住,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即便到了後期,不吐了,孩子生下來了,母親的身體也極難調理。”


    雖說現在是在費心養著。


    可顧江年知道。


    薑慕晚也是醫院的常客了。


    孕七周,保胎兩次。


    雖說他不差錢。


    各種昂貴的保胎藥品都沒問題。


    但已經不止一人同他講過,


    傷的是薑慕晚的身體。


    顧江年覺得,出國留學,創業,帶領君華走上高途時,他從未如此這般糾心過。


    接二連三這些話語讓他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人揪在了掌心,反複的磋磨。


    那種悲痛,無法言語。


    無論他此時做什麽選擇。


    都是一種上傷害。


    而這些事情,宋蓉跟餘瑟也從未勸過他。


    除了醫生的介意之外。


    整個宋家也就宋思知問過他,是否想過減胎這種事情。


    頻繁進出醫院,到後期若是兩個寶寶都不好。


    是否更加得不償失。


    顧江年知道,他不回應,就是不敢直視這個問題。


    人這一生總是要做各種各樣的選擇。


    當你覺得以前的選擇足夠要你半條命的時候,走了許久之後才發現。


    以往的那些選擇與抉擇都太過渺小。


    真正艱難的。是那些明明讓你痛心疾首,可你又難以說出的選擇。


    苦痛蔓延到心裏。


    才叫苦痛。


    顧江年這日,坐在書房抽了半包煙。


    三十已過。


    半生匆匆。


    原以為,事業有成,家庭幸福,已是圓滿。


    不曾想。


    臨近幸福的大門又讓他看見了一座高山。


    何其艱難!


    何其艱難啊!


    書房內,男人夾著煙,狠狠的歎了口氣。


    無奈,痛楚、不舍、不忍等種種情緒在他眼眸中翻湧。


    人到中年,最難忍受喪子之痛。


    雖眼前選擇權在她們自己手中。


    可在妻與子的這個選擇中。


    無疑是在拿著刀子剜他的心啊!


    上一次有這種痛心之感,還是許多年前聽到妹妹不在的消息。


    不曾想!


    不曾想啊!


    四月七日,餘瑟病倒了。


    顧江年尚且還在掙紮中得知這個消息,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


    餘瑟身體本就不好。


    連日來,雖說有顧江年與蘭英等人。


    她雖說不至於勞累。


    但心裏仍舊是憂心的。


    直至,老中醫的那番言語出來,她更是心神不寧。


    整個人一下子都萎了。


    沒了精氣神。


    夜晚睡覺時,起了高燒。


    直至第二日,顧江年將方銘一個電話喊到了首都。


    宋蓉和俞瀅一直知曉餘瑟身體不好。


    但半年過去,也未曾出現什麽不好之處。


    眾人險些都忘了。


    直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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