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慕晚的孕期生活,在顧先生歸家時得到了片刻喘息,有人撐腰跟沒人撐腰的感覺完全是不同的。


    這日夜間鬧了這麽一出,宋蓉跟俞瀅心裏都不太好受,再加上顧江年連續出差半月,歸家時,身上倦意近乎掩不住。


    顧江年跟兩位母親洽談了一番之後,在九點不到的光景了,躺上了床。


    實屬難得。


    都說久別勝新婚,分別半月的小夫妻,本該是有千言萬語要跟對方訴說的。


    可此時,以薑慕晚的身體狀況。


    顧江年再有心思,也得忍一忍。


    躺在觀瀾別墅的大床上時,顧江年小心翼翼的將人摟進懷裏,往常,這個姿勢。


    他是及其順手的。


    伸手一撈人就過來了。


    可現如今。


    他像極了初次。


    對小心翼翼又萬般謹慎的模樣看得出來他此時的心情。


    男人半撐著身子,低眸望著安睡的薑慕晚,大吐一番之後,麵色稍有些寡白。


    眼簾還掛著淚珠,看起來,尤為可憐兮兮。


    他俯身,輕輕吻去她眼底的淚珠,剛想撤開。


    薑慕晚的手就不自覺的,更甚是慣性的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惹得人無可奈何的地聲淺笑。


    伸手抱著人,輕輕的撫摸著。


    細數過往時光三十二載,顧江年此生,隻慶幸過兩件事情,一是他回來時餘瑟尚且還活著,二是取了薑慕晚為妻。


    他曾在無數個夜晚細想過,如果自己此生,按照c市人的那些所思所想娶了一個門當戶對的豪門女子,性格溫婉,為人大方,為他相夫教子,洗手做湯羹,不吵不鬧。


    整日上演夫妻琴瑟和鳴的片段。


    婚姻生活猶如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波瀾可以泛濫起來。


    那他一定感受不到特別的愛。


    唯獨娶了薑慕晚。


    他們在這場婚姻當中磕磕碰碰像極了一個剛到這個世界的小孩,對一切充滿好奇心。


    他們爭吵、動手,把原本該平靜的婚姻生活攪起了一波波的浪花。


    時而平靜如水,時而狂風暴雨,時而驚濤駭浪。


    唯有如此,他才能真真切切的體驗到婚姻生活的真諦,也唯有如此,他才可以知道,原來人這一生當中可以有那麽多情緒。


    氣到無話可說。


    氣到發笑。


    氣到很不得把她打一頓。


    ………


    種種,種種。


    都是薑慕晚虜獲他一顆真心的好手段。


    老人常言,美好的婚姻,是細水長流。


    可顧江年知曉,任何細水長流的婚姻,必然都經曆過一陣驚濤駭浪。


    在雙方都成長、成熟、平靜之後,這種細水長流會更加長久。


    如果一開始猶如一汪死水一般。


    要麽是不夠愛,要麽是在這場婚姻當中隱忍不發委屈求全。


    一如薑慕晚這種性子,她可以不愛你,但絕對做不到委曲求全。


    幸好、是薑慕晚。


    讓他覺得此生吃過的苦,受過的難,流過的血,在這一刻都變成了值得。


    “蠻蠻————,”男人俯身輕輕喚她。


    睡夢中的人嚶嚀了一聲。


    他俯身,親了親人的麵龐。


    泛起無限溫情。


    09年行至最後三日。


    臘月二十七,薑慕晚晨間起身,抱著被子朦朦朧朧的坐在床上。


    發了許久的呆。


    仍舊是覺得人起來了、靈魂不見了,直到身後一聲輕微的咳嗽聲響起。


    她略微疑惑的側眸望去,見到的是男人睜著眼簾躺在床上望著她。


    一隻手,還在玩弄她的長發。


    笑意悠悠,眸光之中是一眼望不穿的寵溺。


    薑慕晚一驚。


    見到顧江年。


    頗有種見到親爹似的。


    來不及細想,一轉身,紮進了顧江年的懷裏。


    昨夜吐得昏天暗地,她恍惚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夢到顧江年回來了。不曾想一覺起來,這場夢成真了。


    “狗東西,”她悶聲喊著。


    嗓音委委屈屈。


    清秀的麵龐蹭著顧江年的臉麵,跟隻小奶貓見到了許久未曾歸家的主人似的。


    顧先生摟著人,一手落在她腰後,一手落在她發絲上輕緩的撫摸著:“還委屈上了?”


    “恩————,”顧太太悶聲回應。


    清晨,男人清淺低俗的淺笑聲在,在靜謐的臥室裏,顯得極其放肆。


    “嘶————還咬上人了?”


    但這笑,沒長久。


    顧太太見不得他太得意。


    憑什麽她又是喪失自由,又是被孕吐所折磨。


    這人卻春風得意的不行?


    “狗東西,”顧太太又道。


    不似剛剛撒嬌委屈的腔調。


    相反的,還有那麽點憤恨。


    “好了好了,”顧先生一翻身,將人壓在身下,寬厚的掌心護在她腰後,待人躺平在床上時,這人才抬手,落在她的肚子上。


    顧江年不是沒有摸過她的肚子,可今時不同往日,當那溫熱的觸感撫摸上來時,薑慕晚隻覺得渾身一顫。


    似是有什麽東西在心底“砰”的一下砸開。


    那種震驚怪異又不同往日的感覺。


    讓她有些難言。


    一瞬之間,四目相對,夫妻之間的情緒黯然叢生,分別數日的二人在此時,情|欲漸起。


    薑慕晚想也沒想,抬手勾出他的脖子。


    送上了自己的薄唇。


    輾轉反側,耳鬢廝磨。


    在這晨間的臥室裏發生。


    顧江年跟薑慕晚,在這種事情上的默契,實在是極高。


    且二人,對彼此的身體都有些許癡戀。


    正當二人難舍難分,扒光了彼此近乎要進行到下一步時,門口一陣急促而又響亮的敲門聲將二人從情|欲的深海中拉了回來。


    薑慕晚的心跳瞬間急促了起來。


    望著顧江年,喘息聲略微高漲。


    男人鬢角熱汗直流,望著薑慕晚靜默了數秒。


    隨即,鬆開人,一翻身。


    平躺到了床上。


    單手搭在眼簾上,試圖平緩自己熱烈的情緒。


    他可能是瘋了。


    被這小妖精勾著走。


    若非門口的敲門聲來的及時。


    他這會兒,已經釀成大錯了。


    “怎麽了?”男人起身,扯過一旁的睡袍披在身上,打開門問道。


    餘瑟站在門口,溫聲告知:“該起床吃早飯了。”


    顧江年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時間,八點。


    難怪薑慕晚前兩日會打電話給他破口大罵。


    每天到點被人催促睡覺,到點被人催促起床。


    整的跟小學生似的。


    “晚點,蠻蠻還沒起。”


    “一日三餐要按時吃,”餘瑟對顧江年這聲晚點明顯感到不悅。


    顧江年回眸看了眼將自己悶在被子裏的人,又將視線轉回餘瑟身上:“好,您先下去。”


    這種時候同餘瑟發生過多的辯解,必然會引起她的不滿。


    兩代人的思想發生碰擦沒有誰能贏得過誰?


    而顧江年本就是個孝子,在這種事情上素來是以餘瑟為主,能退一步是一步。


    顧江年隻有采用迂回之術先將人打發了,然後自己下去跟二位談。


    打發走了人,顧江年行至床邊摸了摸薑慕晚的腦袋:“沒睡好就在睡會兒,往後媽媽不會在到點拉你起來了。”


    悶在被子裏的人一聽這個,眼睛都亮了。


    露出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顧江年:“真的嗎?”


    “真的,”顧先生點頭,摸了她腦袋的手未曾鬆開:“老公去跟媽媽們談。”


    “她們不同意怎麽辦?”一聽是去談,而不是已經談成了。


    薑慕晚就有些喪眉耷眼的。


    跟隻被欺負了的小兔子似的。


    垂著耳朵。


    男人俯身親了親她,淺笑道:“乖,信我。”


    “那你跟她們說,我今晚公司年會,要出門的。”


    男人失聲淺笑:“好。”


    前幾日被人打電話罵,顧江年沒覺得薑慕晚有多淒慘。


    直至見到了這人又小心翼翼又委屈的模樣。


    才發現,她是真的慘。


    ...........


    客廳內、顧江年著一身家居服


    餘瑟見顧江年一人悠哉悠哉的下來,有些奇怪。


    側眸往他身後看了眼,沒見人。


    “蠻蠻呢?”


    “還在睡。”


    餘瑟:............


    宋蓉:………….


    宋蓉看了眼顧江年:“不管如何一日三餐得按時吃,吃完了再去回籠也行。”


    顧江年聞言倒也不慌,伸手拿起桌上的水壺倒了杯水,不急不緩的喝了口。


    似是在醞釀著應該怎樣跟兩位母親展開一場大戰。


    他想了想。


    站在餐桌邊的人低眸望了眼桌麵上營養均衡的早餐。


    不得不說。


    有心了。


    二人近乎取代了蘭英的位置。


    “不是不是,隻是晚點吃。”


    “不按時吃飯對胃不好,”餘瑟微微擰眉,望著顧江年。


    那模樣跟看傻子似的。


    “孕婦本就易疲勞,缺覺犯困,蠻蠻本就有些許低血糖,若是睡不好,跟昨日那樣的狀況隻怕是會時常發生。”


    顧江年開啟了唐僧模式,不辱使命的開始苦口婆心的跟餘瑟做思想工作。


    但,兩代人的隔閡本就在這裏。


    不管這母子二人往日裏有多體貼,多理解對方,到了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推翻了。


    都得重新建立起一種相處模式。


    “可————————,”餘瑟想反駁。


    顧江年不給人機會。


    “蠻蠻本就工作繁忙。雖人在家可腦力活動卻不少,每日裏公司往來的項目都足以讓她叫苦不跌,無論是誰熬夜加班之後都希望能好好的睡一覺,且————科學家已經表明過了,人跟人之間的生物鍾是不一樣的,媽媽覺得早睡早起身體好,蠻蠻身為一個公司額掌舵人,許多事情等著她去處理,在不能滿足早睡的這個前提下,您還讓人早起,怕是對身體傷害更大。”


    用薑慕晚的話來說,會猝死。


    會英年早逝。


    會掉頭發。


    會垮臉。


    會懷疑人生。


    還會想打老公。


    顧江年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早睡早起,晚睡晚起。


    換句話來說,薑慕晚沒有起床,她們最好就不要去喊。


    “你是過來人還是我是過來人?”餘瑟沉默了數秒,爆發了。


    素來性情溫婉的人在這件事情上課絲毫不給顧江年商量的餘地。


    “您是過來人,”顧先生端著水杯點頭。


    “是你懂還是我懂?”餘瑟又問。


    “您懂,”顧江年又點頭。


    “所以你現在為什麽站在這裏來跟你媽我談這個?”


    輸了嗎?


    快了。


    顧江年相信,薑慕晚要是站在身邊,一定會踹他。


    往死裏踹的那種。


    “您秉承的是科學,我秉承的是蠻蠻的生活習慣。


    餘瑟在想說什麽。


    顧江年望著人,麵色凝重,墨瞳鎖著她,不給她半分喘息的機會。


    話語深沉而又令人無法反駁開口:“媽媽,這件事情,您得聽我的。”


    顧江年前麵一句話是解釋,後麵一句話是極其強硬的阻斷了餘瑟接下來所想說的每一句話,不給她半分言語的機會。


    強勢,霸道。


    無法反抗。


    餘瑟愣住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顧江年。


    當然,她見他如此對過外人。


    可在自己身上,是頭一次。


    “懷孕本就是件艱辛的事情,我希望蠻蠻在這個過程當中體驗到的是身心愉悅,而不是往後回憶起這段往事時,滿腦子的委屈難受,當然、如若是她不吃,您說她,我自然不會護著。”


    顧江年先是好言好語。


    而後。


    發現好言好語行不通,不得不強勢一些,將餘瑟接下來想說的話全部都懟了回去。


    再然後。


    是一番解釋。


    一進一退。


    在這場袒護薑慕晚的談話中。


    他將餘瑟當成了下屬亦或是當成了競爭對手來對待。


    顧江年繞過桌子行至餘瑟身旁,抬手摟住了她的肩膀。


    “水往地處流的道理我都懂,母親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我跟蠻蠻,但蠻蠻、自由慣了,突然得知自己要當母親了,定然是有些難以適應的,在她適應自己為人母身份的這個過程當中,我們應該理解她,支持她,給予她足夠的關懷與愛,而不是在她還沒有適應這個新身份時將壓力都落在她肩頭,我們或許覺得這是關心,可蠻蠻定然會覺得有落差感。”


    “會覺得懷孕之後,哪兒哪兒都不順心,謹慎小心總歸沒錯,但我希望,我們能循序漸進些許,不要的就折了蠻蠻的翅膀,告訴她,這不許,那不行,一下子將她的人生樂趣都給扼殺掉了,蠻蠻懂事,委屈難受自然也不會在母親跟前表露出來,但難保在您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委屈著。”


    “媽媽、我們應該以蠻蠻為主,不是嗎?”


    “她雖糊塗,但不傻,睡好了,餓了,都會自己起來。”


    “您安心,好嗎?”


    顧江年一番委婉,又進退得宜的話讓餘瑟,無法可說,無法反駁。


    他最擅長瓦解別人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餘瑟在他的手段中毫無招架之力。


    而宋蓉呢?


    更是不好在言語。


    女婿願意慣著自己做女兒。


    畢竟說出來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此時,她與餘瑟的反駁在顧江年這裏都是多餘的。


    他願意慣著。


    也願意為了薑慕晚來與他們好言好語指出問題所在。


    並且希望他們去改變。


    宋蓉確實也不能在多說半句了。


    顧江年回來了。


    薑慕晚的日子就好過了。


    上午睡到十點多。


    起來吃了頓遲到的早餐。


    鑽進了書房處理些許公務。


    進去時,有些偷偷摸摸的看了眼宋蓉,原以為會喝止,跟她講些許輻射啊!什麽的問題。


    可宋蓉自是望著她。


    沒有言語。


    薑慕晚那偷偷摸摸賊兮兮的模樣讓顧江年覺得又可憐又好笑。


    跟隻偷東西的小老鼠似的。


    想幹嘛,又怕別人發現。


    躡手躡腳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忍不住。


    以至於,這人沒忍住坐在沙發上失笑出聲。


    宋蓉呢?


    火氣大。


    起身,拿著杯子去給自己泡了杯濃鬱的菊花茶。


    頗有種眼不見心不煩的架勢。


    “去吧!”顧江年望著站在樓梯上的人,揚了揚下巴。


    薑慕晚得令。


    疾步上樓,鑽進了書房。


    薑慕晚的書房門剛一關上,餘瑟一腳踹到了顧江年小腿上。


    這人及其識相的,止住了小聲。


    ------題外話------


    宋蓉:蠻蠻、不能吃。


    薑慕晚可憐巴巴的望著顧江年:老公


    顧先生:吃兩口沒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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