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慕晚的這一句還不清楚讓宋思知有幾分心顫。


    這要是真有個什麽。


    若是因為工作繁忙出了意外,顧江年不得瘋?


    以顧江年的占有欲,她想翻個牆都要冒著被打斷腿風險的人,這要是鬧出了人命,顧江年不得扒了她的皮?


    宋思知想了想:“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出了什麽意外,顧江年會扒了你的皮?。”


    薑慕晚伸向打印機的手一頓,抬眸望著宋思知。


    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頓了兩秒,又伸手,將打印機裏的紙張抽出來。


    一時沒想到要說什麽。


    “人顧江年為了宋家勞心勞力的,你得悠著點兒啊!”


    啪……她伸手扣開文件夾,將手中紙張夾進去。


    “你可別幹對不起人家的事兒,”宋思知苦口婆心的規勸薑慕晚。


    覺得自己有幾分嘮叨老太婆多的潛質。


    要是平常事兒,宋思知絕對是站在薑慕晚這邊的,可人命關天,她不敢瞎來。


    咚、她簽完字將手中的簽字筆丟進筆筒裏。


    這才有空望著宋思知道:“你信不信,我現在給他打電話,他不一定能接。”


    “人命關天,他不接?”在忙也不至於忙成這樣。


    宋思知明顯覺得薑慕晚是在忽悠自己。


    薑慕晚倒也不急。


    伸手拿出手機給顧江年撥了通電話,且還開了免提,放在桌子上,自己轉身去幹了別的事情。


    一通電話結束。


    也確實沒人接起。


    “你…………。”


    “宋總…………。”


    宋思知想說什麽,門口一道輕喚聲打斷了她的話。


    “進來,”薑慕晚道。


    說著,她朝宋思知擺了擺手:“我倆現在都沒空去管這些,你回去吧!跟家裏人說我今晚不回去了。”


    “你這——————。”


    “文件、宋總,”經理說著。


    薑慕晚伸手將桌麵上的那份文件遞給了她:“送去財務部。”


    一邊說著,一邊拿出筆筒裏的簽字筆在文件上嘩嘩嘩的簽下自己的大名。


    “風投的人來了沒有?”


    “我去確認一下。”


    宋思知站在一旁,看著薑慕晚忙碌的模樣,想說什麽。


    最終一句話都沒有。


    而薑慕晚,也不知道宋思知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宋思知歸家,思來想去,覺得此事重大。


    摸到俞瀅身旁,見心中疑慮同她說了,


    而薑慕晚叮囑的那一句“不要跟家裏人說”的話,她早已忘到煙消雲外了。


    她先是旁敲側擊開口:“蠻蠻最近似乎很忙。”


    俞瀅知曉薑慕晚到了年末最是繁忙。


    又興許是宋思知在說這句話時語氣太過平淡,她並未多想。


    “年關將至,事業繁忙很正常。”


    宋思知默了默,似是在思忖什麽,又道:“顧江年下午給我打電話,說蠻蠻有些咳嗽,讓我去看看。”


    俞瀅有動靜了。


    落在電視上的目光緩緩的移到宋思知身上,情緒有了波瀾:“感冒了?”


    “嚴重嗎?”


    “你去看了,如何?吃藥沒有?”


    一連三問,問的宋思知有些蒙圈。


    “咳嗽的有點嚴重,”宋思知如實開口。


    “但這不是重點,”她望著俞瀅麵色凝重道。


    “宋思知你有屁就放,很久沒討打了是不是?”俞瀅是個炸脾氣,見宋思知半晌放不出個屁來,火氣上來了。


    側身望著人,一臉正色的模樣,就好似宋思知在比比叨叨不到正點上去,她會一巴掌呼死她。


    “我剛剛去,蠻蠻跟我說,她例假推遲十幾天了。”


    俞瀅:………….


    果然,她跟宋思知的第一想法都是一樣的,那便是懷孕了。


    沉默在二人之間鋪展開來、誰也沒有說第一句話。


    直至良久,宋譽溪在外歸來。


    開門聲拉回了這母女二人的思緒。


    “懷孕了?”


    “蠻蠻說不知道,還沒去查。”


    “為什麽不去查?”


    “她最近忙到連家都沒時間回,”宋思知道。


    俞瀅沉默了片刻,而後,起身,宋思知見此伸手拉住人:“你要去幹嗎?”


    “我去看看。”這種事情上不能大意、


    “我剛跟她說了,你這會兒去找她,隻會讓她更煩。”


    薑慕晚現在忙得屁股冒煙,恨不得24小時掰成48小時來用,即便是真懷了,她也停不下來。


    更不可能在此時停下來。


    “她煩什麽煩?顧江年為了宋家忙前忙後,損人折利的為了宋家奔波,蠻蠻要是敢在這種事情上犯混,你看姑姑不打斷她的腿。”


    “稅務的人現在在在盯著達斯查,整個公司都在加班,她忙的腳不沾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這會兒,事情還沒落地,即便是知道懷孕了,除了給她增加心理上的壓力還能有什麽?我告訴您,是想讓您想想辦法,不是想讓您冒冒失失的衝過去,摁著她的頭讓她別忙了,滾到醫院去檢查。”


    宋思知拉著俞瀅一番苦口婆心的規勸。


    見到親媽這樣,她心慌的厲害。


    “稅務的人為什麽盯著達斯查?”


    關於薑慕晚跟天家達成協議的這些事情,俞瀅知曉,但並不知道其中細節。


    更不知道薑慕晚,為了保住宋家將達斯的股份讓了出去。


    宋思知沉默了,望著俞瀅抿了抿唇,思忖著該怎麽開口跟她說這個事情。


    一旁,宋譽溪邁步過來,直接道:“因為蠻蠻跟天家達成協議的前提是將達斯的股份讓百分之二十出去。”


    所以現在稅務的人,盯著達斯查,明顯是上麵的意思。


    想弄清楚達斯的經營狀況。


    更想掌控點什麽。


    如此緊要關頭,薑慕晚一口氣都不能鬆,倘若鬆了一口氣被人抓住把柄,那他這麽多年來的奮鬥可就完了。


    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一旦達斯查出點什麽,牽連的不僅僅是薑慕晚一個人,還有整個宋家。


    她現在肩負整個家族的安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怎敢有半點鬆懈?


    懷了又能怎樣?


    停下來?


    這明擺著是不可能的事兒。


    所以,宋思知才會說,這種時候去找薑慕晚,除了讓她更煩一點,沒有什麽別的功效。


    俞瀅震驚了。


    望著宋譽溪的目光處在震驚中久久不能回神、


    許久之後,宋思知見人平穩了些,才將握住她手腕的掌心鬆開。


    “其人太甚。”


    俞瀅恩氣的眼都紅了。


    “也夏以深算個什麽東西?當初要不是宋家,他連屎都吃不上,要不是老爺子護著他,能有他的今天?當年他在山區扶貧,差點死在裏麵,要不是老爺子托人去打通關係,他能活到現在?這個恩將仇報的狗東西。”


    “俞瀅——————,”宋譽溪開口嗬止住她激動的言語。


    看了眼驚愕的宋思知:“你先回房。”


    “爸爸——————,”顯然,宋思知在俞瀅剛剛那段簡短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什麽。


    且這中間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


    她隱隱約約聽出了一點恩怨情仇的味道。


    “回房去,”宋譽溪冷聲開口,微怒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壓迫。


    那些成年往事不是不能提,而是不能在這些晚輩跟前提。


    有些事,她們自己知道就好。


    宋知恩帶著疑惑上樓,人在樓梯口消失後,宋譽溪才將落在宋思知身上的防範目光收回,邁步前去將俞瀅擁在懷裏,輕輕的安撫她:“別激動,有些事別讓孩子們知道,給蓉蓉留份體麵,也給蠻蠻留點自尊。”


    “我就是氣不過。”俞瀅說著。


    “嗚”的一聲哭出聲兒來。


    趴在宋譽溪的肩頭顫的站不住。


    “這若是中間真出了什麽意外,我們怎對得起江年,人家鞍前馬後的為了我們宋家,付出了那麽多————可現在。”


    “不是說了嗎?隻是猜測,年末也就不到十天的功夫了,別想太多。”


    宋譽溪安慰俞瀅。


    “我就是不甘心。”


    “我知道。”


    “這件事情別親家說,蠻蠻說她身體不好,你知道了都這般了,她若是知曉了,還得了?”


    宋譽溪這話,是有道理的、


    餘瑟身體不好,若是知道這件事情。


    往淺了說,是著急上火。


    往深了說,隻怕是會急出病來。


    “我知道,”俞瀅輕輕點了點頭。


    宋譽溪撫著她的背脊,輕聲寬慰了許久:“往後脾氣上來之前先想想,為孩子們想想。”


    “恩、”難得俞瀅這麽個暴脾氣的人能安安分分的聽宋譽溪的話。


    臘月二十一日。


    立春。


    薑慕晚在頭一晚仍舊沒有歸家。


    餘瑟給她留了飯菜。


    晨起才知曉她沒回家。


    想打通電話過去,將拿起手機,見薑慕晚發了通短信過來。


    【年關將至,事務繁忙,歸家不定,母親勿怪】


    時間、淩晨四點半。


    餘瑟的所有情緒在看到這通短信時,都被壓下去了。


    轉換為濃濃的擔心。


    “怎麽了?”何池見人拿著手機坐在沙發上久久沒有回神,擔心問道。


    餘瑟將手機推到她跟前,何池看了眼。


    默了默。


    寬慰道:“我就說你瞎擔心,兩孩子都好的很。”


    臘月二十二,北方小年。


    薑慕晚生日。


    這日、她仍舊抽不開半點時間。


    晨起,宋蓉給她打電話時,首先聽到的,是她的咳嗽聲。


    在然後是這人朦朧的聲響。


    “媽媽,”剛躺下不到一個小時的人被電話吵醒,這聲輕喚中多少帶著些許無奈與隱忍。


    “打擾你了嗎?”宋蓉關心問道。


    薑慕晚坐在沙發上,將手機開免提放在茶幾上,捧起手,抹了把臉:“您說。”


    “今天是你生日,蠻蠻。”


    剛剛還在歎息著的人,一瞬間就安靜了。


    冗長的沉默在這通清晨的電話中響起。


    她靜默了很久。


    今日工作繁忙到已經讓她無暇顧及時間了,是以連自己生日這回事都早已經忘到了九霄雲外,若非今日宋蓉跟她說。


    隻怕是想不起來的。


    今年與去年,截然不同。


    去年的此時此刻,她站在顧公館的站頭,欣賞著,大片大片的煙火。


    感受著來自丈夫的愛。


    可今年。


    她被權利摧殘的分身乏術。


    精疲力竭。


    應付那些權術之人讓她幾經崩潰。


    莫說是生日了。


    天塌下來隻怕她都不會離開辦公室一分。


    薑慕晚在此時,有了一眾濃厚的挫敗感。


    有那麽一瞬間,找不到生命存在的意義。


    隻覺得這條路實在是太過漫長,一時間,望不到頭。


    宋蓉思忖了片刻,開口將這份沉默打破:“可以抽空回來一起吃個飯嗎?”


    薑慕晚未曾多想:“隻怕是不行。”


    “那我們到你辦公室來簡單聚一聚,”宋蓉退而求其次。


    知曉薑慕晚繁忙,也不敢打擾她。


    “改日吧,好嗎?”


    薑慕晚問。


    而後又道:“近期實在是太忙,公司多的是人一周都未曾歸家了,欲要控人先控己,我若載歌載舞歡慶生日,不體會員工,怕是不妥。”


    不隻是她一個人有家庭,也不僅僅是她一個人近期過生日。


    “也是,那就改日,”宋蓉開著免提。


    老爺子自然也聽到了這句話。


    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


    “那你注意身體,凡事不要逞強,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宋蓉叮囑著。


    薑慕晚恩了一聲。


    又道:“我愛你,媽媽。”


    “我也愛你,蠻蠻。”


    子女的生日都是母親的苦難日。


    薑慕晚雖然此時沒有深刻的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


    但也懂。


    09年生日。


    薑慕晚在公司度過。


    而顧江年,仍舊處在繁忙當中。


    忙到連通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他心中自然是記著妻子的生日的。


    也及其迫切的想歸家。


    更甚是想同她一起慶祝。


    可現實——————頗為無奈。


    直至深夜。


    這人在得以空閑時,有了言語上的表示。


    薑慕晚收到三條短信。


    第一條,晚間十一點三十五分送達:【生日快樂、願妻萬安】


    第二條,淩晨一點零六分送達;【洛杉磯的夜色很美,墨爾本的大海很藍,但它們,都不如你】


    第三條,淩晨三點四分送達;【兩鬢可憐青,隻為相思老。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如果有天,他的頭發花白。


    不是因為歲月的無情。


    而是因為太過思念薑慕晚。


    而顧太太呢?


    在淩晨四點回了通短信過去,簡短,明了;【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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