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年末,薑慕晚在首都。


    距離農曆新年還剩25日。


    距離臘八節還剩兩日。


    顧先生與昨夜離開首都,飛了趟國外,開啟了為期三天的短程出差。


    慕晚倒是沒回宋家,反到是將宋思知喊來了。


    顧先生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讓蘭英看好著二人。


    別讓二人放飛自我一不小心一把火將屋子給燒了。


    顯而易見,顧先生被顧太太弄出了陰影。


    顧先生除了叮囑蘭英之外,不往對薑慕晚耳提麵命一番。


    唯恐小潑婦上天入地。


    顧太太對顧先生的要求一一答應,且及其誠懇。


    叫人看不出半分端倪與破綻。


    “老子恨不得在你身上裝個gps,”這是顧先生咬牙切齒是說的話。


    顧太太呢?


    就差舉三根手指發誓自己的每一句都有百分百的含金量了。


    陽曆2010年1月20日,農曆臘月初六。


    首都在這日傍晚時分變了天。


    蘭英同司機出門買菜回來被凍得直哆嗦,感歎首都跟c市的差距實在是太大。


    c市的冬日即便是冷,也不會有寒風刺骨的時候,而首都不同。


    蘭英在時隔五年之後,感冒了。


    傍晚時分,蘭英咳嗽聲不斷。


    恰逢宋思知在,給人看了一番,而後得出的結論是流感。


    夜間午睡時,吃了藥。


    但見效不大。


    因著搬來首都,不如在顧公館時那麽方便,觀瀾別墅加上夫妻二人也才六個人,其中還有羅畢和一個司機,屋子裏隻餘蘭英和另一位傭人。


    本也是夠的。


    可蘭英這麽一病。


    就顯得有些不行了。


    “都說首都不養人,我現在是發現了,”宋思知從蘭英多的房間裏出來,輕輕搖頭感歎道。


    首都的冬天實在是冷,就連顧江年也感歎過。


    蘭英年歲大了。抵抗力不如年輕人。


    乍一從氣候溫和的地方直接過來,難免會有點傷身體。


    “如何?”薑慕晚見人出來,問道。


    “吃了藥,先吃著,要是不行我去醫院開點針水回來,”宋思知將手中的藥箱放回了原位。


    伸手關上頭頂的櫃門。


    環顧了下廚房,似是想起什麽,轉而望著薑慕晚,提議道:“晚上————涮火鍋?”


    大冬天的,不來頓火鍋實在是對不住這個天氣。


    而顧江年素來不喜那些東西。


    又或者說,這人胃不好,火鍋這種刺激的東西極少出現在他的生活圈之內。


    而薑慕晚,本也沒想到這一層、聽聞宋思知這麽一說覺得可行,點了點頭。


    “穿衣服,我們去超市買食材。”


    薑慕晚上樓,抱了件黑色的羽絨服出來。


    將自己嚴嚴實實的裹進去,跟宋思知一起驅車往超市去。


    “在c市穿過羽絨服嗎?”


    “屈指可數。”


    薑慕晚道。


    “在c市,顧江年的衣櫃裏清一色的大衣,到了首都,走向開始變了。”


    宋思知歎了口氣:“實在是冷。”


    薑慕晚想,若非天氣實在是冷,她早就該把餘瑟接過來了。


    這夜,難得二人都有空閑。


    宋思知弄了頓火鍋,宋思慎緊趕慢趕的在吃飯的點到了觀瀾別墅。


    姐弟三人圍在桌子上,兩隻貓圍在屋子裏追逐打鬧。


    如此氣氛,實在是好。


    好似忙忙碌碌了許久,突然停下來的那種舒適感。


    “付婧最近還在休假?”


    “恩,”薑慕晚回應。


    宋思知將青菜丟進沸騰的鍋裏,漫不經心道:“久了點!”


    薑家慕晚倒是不以為意:“能避嫌就避嫌吧!”


    人情欠多了,難還。


    “我前兩日還見著付家人了,淺聊了兩句,倒也是沒提你跟付婧之間的關係。”


    首都的這些關係,實在是難的理清。


    而他們都知道、這看似風平浪靜的日子裏,這中間有很多東西在發生悄無聲息的變化,且這變幻,一般人琢磨不透。


    農曆臘月初七,蘭英流感未好,掛了水。


    薑慕晚與宋思知站在她床邊時,這位中年管家紅了眼眶。


    隻覺得心中溫意滿滿,想說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昨日晚間、顧先生給顧太太來了一通電話。


    後者告知蘭英生病之事,顧先生又詢問了些許她今日在家的細節。


    薑慕晚倒是沒有隱瞞,如實告知。


    而顧先生,越聽,便越覺得心驚膽戰。


    本是想讓蘭英看著二人、沒想到人生病了,他怎麽想怎麽都覺得心中不安,於是,在這日清晨一通電話,撥給了宋蓉。


    大致的說了遍情況,才道:“蠻蠻晚上睡覺不老實,且臨近年關工作繁忙,也時有熬夜,媽媽若是這幾日得空,便過去住幾日,也好提醒她注意身體。”


    他一番話,雖說的委婉。


    但字裏行間都是對薑慕晚的關心。


    宋蓉自然不會拒絕。


    晨起就來了。


    此時,站在蘭英的房間裏關心著這位中年管家。


    蘭能在顧江年身旁長達數年之久。


    沒有起二心。


    不得不說,是被主人家的溫度給包裹住了。


    無論是顧江年,還是薑慕晚。


    亦或者餘瑟,或者宋家人。


    她哽咽望眾人,一滴清淚順著麵龐下來。


    薑慕晚見此,未有言語。


    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些許無聲的安慰。


    臘月初八,傳統臘八節、


    這人清晨,薑慕晚早起驅車去機場。


    趕了早班機。


    且此事,未曾告知顧江年。


    薑慕晚時常覺得,自己能遇到顧江年,是幸運的。


    這個男人教會了她很多。


    感恩、知禮、哪一樣都是金錢難以換回的。


    在漫長的人生中,許多事情都是難言的。


    且這份難言,無處訴說。


    直到遇到了顧江年。


    薑慕晚才發現,原來,這塵世間、那些難言的情緒竟然還可以通過另一種情緒表露出來、


    她發現了新大陸。


    也慢慢的,找到了人生的意義。


    2009年臘八節。


    一架專機劃破了首都夜空,降落在首都機場。


    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羽絨服從專機下來,上了擺渡車。


    夜晚的寒風吹亂了他衣領上的毛。


    男人背脊挺括,步伐堅定,跨大步向著擺渡車而去。


    手中,拿著手機在通電話,那側,許是在說什麽。


    男人眉頭微微緊了緊。


    顧江年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感性的人。


    他理智,清醒。


    從不相信什麽那些虛無又縹緲的東西。


    更甚是有幾分不近人情的雷霆手段。


    可自結婚之後。


    他所有的理智與清醒在薑慕晚跟前都被擊敗了。


    擊的潰不成軍。


    09年臘八節,顧江年從國外出差歸家。


    歸觀瀾別墅時,將下車。


    便見別墅大門被打開,剛跨步下車的人以為是薑慕晚頂著寒風從屋子裏出來,麵色有一瞬間的不悅。


    本想疾步上前。


    將跨出去的步伐卻猛然之間頓住。


    他看見了站在薑慕晚身後的與餘瑟。


    耳畔,寒風呼嘯而過。


    顧江年站在院落裏,喘息出來的氣息在瞬間變成了白霧。


    男人垂在身旁的手緩緩的緊了緊。


    楞在原地,久久找不到自己的思緒。


    直到薑慕晚跨步出來,著一身毛衣站到他跟前,輕輕的、跟屋子裏的小貓似的、扯了扯他的衣擺:“傻啦?”


    顧先生低頭望著她,見人著一身單薄的毛衣,伸手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肩頭。


    “蠻蠻,”他低頭喚她,


    這一聲輕喚裏,夾雜著太多濃厚的情緒。


    顧江年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能言善辯的人。


    可今日,所有的情緒壓在心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千言萬語匯成了一聲輕喚。


    喚的薑慕晚心頭直顫,她站在寒風中,裹著顧江年的羽絨服,仰著頭,望著他,輕輕的恩了聲。


    皎潔的眸子勝過天上的明月。


    險些奪走了顧先生的心魂。


    男人歎息了聲,伸手將人摟進了懷裏,一聲低低沉沉的聲響擦著薑慕晚的耳邊過去。


    他說:“謝謝。”


    薑慕晚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脊。


    萬分溫柔。


    “外麵涼,先進去。”


    顧江年的人生行至三十二載,生命中的許多事情被推翻了。


    他許多年沒有過過生日了。


    且很抗拒。


    那些陳年往事即便不去提及,也改變不了它曾經存在的事實。


    他人生當中的所有變故以及一切磨難的開始,都是從他生日那晚開始的。


    自那以後,顧江年便從來不提自己的生日。


    而後來,餘瑟也慢慢的了解了他的心態。


    年少時的那場生日宴是他人生悲劇的開始,那場悲劇貫穿了他人生當中十幾二十年的光景,他一路攀爬至今流著血流著淚的走到現如今的位置上。


    他抗拒,更甚是有意忽略。


    就連後來,身份證上的日期都是假的。


    他會細細去琢磨自家愛人的生日,但卻刻意忽視自己。


    讓他未曾想到的是,在臨近十七年之後的光景,他再度感受到了這種氛圍與溫暖,這日薑慕晚不僅將餘瑟從c市接過來了。


    且宋家人都在。


    包括蕭言禮,以及跟隨他許久的徐放與曹岩等人。


    觀瀾別墅的客廳變成了生日會場。


    彩燈張結,鮮花盛開。


    眾人臉麵上都洋溢著歡快的笑顏。


    薑慕晚給了他一場生日宴。


    一場從未有過的生日宴會。


    整間屋子,沒有一處不是洋溢著歡慶的氣息。


    顧先生站在玄關,望著一屋子的人。


    眼眶微紅、


    牽著薑慕晚的手緊了又緊。


    “進去呀!”身旁,他的太太輕聲催促他。


    顧江年這才踏步進去。


    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三十二歲這年還能感受到如此的溫暖。


    這世間,許多的快樂,隻有小孩子才有資格擁有。


    成年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會減半。


    可今日、他卻重溫了一番。


    “如果人生中有些時日是你不想憶起的,那我們擇個良辰吉日,將它定為新生便好,”宋老爺子說著,從老管家手中接過一方錦盒,遞到了顧江年跟前。


    徐放再多年之後翻看一本書時,裏麵有這樣一句話。


    上帝奪走了一些東西,便會將另一些東西送給你。


    他突然想到了顧江年。


    想到了他年幼時的淒慘。


    又想到了此時此刻的景象。


    沒有人會一直被上天所眷顧,也沒有人,會一直處在低穀期。


    他年幼時所曆經的一切都是為了得到這一切做鋪墊。


    一個宋家,賽過多少顧家?


    而餘瑟呢?


    她時常聽聞顧江年提及宋家人團結,友愛,以及輕鬆的家庭氛圍和良好的家風。


    顧江年的言辭間,細聽之下帶著些許羨慕。


    她雖曾經有所疑惑,亦是有多偏見。


    在與宋蓉為數不多的相處中覺得她是個高傲的女人,而養育她的家庭,應該也不會是凡間人人。


    可直到今日,她所有的猜想都推翻了。


    多年後,顧江年在他的傳記中寫到如此一句話:


    我未曾擁有過,所以我知道它有多好。


    我擁有過,所以我知道它有多好。


    ------題外話------


    還有一章,在十二點之前。


    有時間就爭取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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