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北風凜冽。


    呼嘯著吹過這座城市。


    人的一生,總會遇到挫折和打擊,但不必恐懼和驚慌,經曆過艱難歲月,扛過去,才可以風光無限。


    萬丈深淵,下去,便是鵬程萬裏。


    黑色的寶馬停在機場出發層,薛原解開安全帶下車繞至一旁替薑慕晚拉開車門,後者跨步而出,提著包,站在人行道上,望著眼前傍晚時分的景色。


    清冷的眉目中瞧不出任何情緒。


    挺拔的背脊給人一種孤寂滄桑感。


    暗沉的天氣告知人們黑夜即將到來,2008年也即將畫上終結號。


    這一年,從平地中起了波瀾,從波瀾中又得到了人生,實屬不易、實屬不易啊!


    直至此時站在機場內,薑慕晚想;如她當初沒有回到c市,如果她仍然留在首都,那麽此番又會是怎樣的景象?


    壞人逍遙法外?


    受害者抑鬱而終?


    薑家人其樂融融度過一年又一年?


    壞人為何總能逍遙法外?而受害者卻屢屢被傷害?


    這個世界已經癲狂了。


    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資本家、慈善家,不過都是披著虛偽外衣的野狼,他們吃人不吐骨頭。


    連自己的至親都能下的去刀子。


    且還恨不得能將你一刀弊命。


    薑慕晚視線緩緩從遠方收回,而後,腳尖微動,往機場內而去。


    她與薑家,至死方休。


    “薑副總一路平安,”身後,薛原客氣話語響起,目光落在她身上,送她離開。


    這夜晚七點,薑慕晚乘坐的航班從c市起飛,前往首都。


    這日的顧公館,頗為熱鬧。


    蘭英帶著傭人進進出出,將顧公館西北角的一處玻璃房變成了花房。


    粉色、白色、藍色,各色相間,花團錦簇,及其漂亮。


    淡淡的花香味傳出來,沁人心脾。


    忙碌時分,傭人們不禁感歎,自家先生對愛人當是極好的。


    有知情者聽聞,從旁道:“自古小妾就比正宮受寵,更勿論現如今還沒有正宮娘娘呢!”


    不明所以的人聽聞此言,稍稍有些驚訝,望著人道:“什麽意思呀?”


    “不想幹了就自己走路,”那人張嘴,欲要在言語,卻被蘭英冷著嗓音打斷,憋了憋嘴,終究是沒言語出個什麽來。


    2008年的最後一日,c市天氣並不好,但也不壞。


    挑剔不出毛病,又處處都是毛病。


    這日,顧江年推掉一切應酬,比往日早歸家半小時,進屋,伸手將東西遞給蘭英,輕聲詢問:“都安排好了?”


    細聽之下,這話語中,隱有雀躍之意。


    蘭英淺笑回應:“都安排好了。”


    “去看看,”言語未出,步伐以動。


    跨年之夜,顧江年在顧公館安排了一出大戲,這場大戲,謀劃許久。


    隻為紀念這個特別的,而又有紀念意義的夜晚。


    顧江年心中是有薑慕晚的,隻是這份深情依舊埋得深罷了。


    蘭英見自家先生如此上心,笑吟吟的跟在身後。


    她看到的,不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上心。


    而是一個家庭的未來。


    玻璃房成了花房,蘭英帶著花藝師忙活一整日出來的成果自然是極好的。


    顧江年站在門口,望著眼前景象,點了點頭,似是頗為滿意。


    晚六點半,天色大黑。


    c大金融係的學子們出了校門,用過晚餐之後往鳳凰台而去。


    一群人哄鬧著用過晚餐,去了鳳凰台。


    鳳凰台這處地方,處在明暗相接處,灰色地帶,本有許多事情可以發生。


    但他的老板,似是良好公民,絕對不允許黃與毒在此處發生,賭,也隻能小數目。


    且幕後人背景太過龐大,無人敢招惹。


    至今都有人笑言,這是一處高檔的ktv。


    但ktv這三字,得打上雙引號。


    類似於賣.yp.娼之事,是絕對不可能在此處發生的。


    曾經有人在此處惹了事,換來的是滅頂之災。


    試問誰會跟自己過不去呢?


    大好人生,何必浪費於此?


    年輕人的精力,總是無限的。


    吵鬧聲,嚷嚷聲在包廂裏傳開。


    煙味,酒味更是混合到一起。


    熱舞,尖叫,成了這個跨年夜的獨特標誌。


    此時,鳳凰台底下停車場內,一輛黑色的大眾內,有一女子著一件黑色大衣坐在車內,手握方向盤,


    一張白淨的臉麵上粉黛未施,整個人看起來乖乖巧巧的,如同剛剛踏入校門的大學生。


    也確實是如此。


    良久,身旁停車位有一輛黑色車輛進來,將停穩,身旁車輛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帶著墨鏡的臉麵。


    “開弓沒有回頭箭,想清楚了?”冰冷的嗓音響起,帶著幾分蠱惑之意。


    “恩、”她應允。


    “人認得了?”再問。


    “認得,”那人答。


    “去吧!不會虧待你的,”女子話語說完,身旁車窗放下,將將停進來的車子又開出去了。


    此時,鳳凰台包廂內,有一穿著毛衣牛仔褲的姑娘入了場。


    她的裝扮,與這個場子格格不入。


    一雙白皙的臉麵上露著怯,小白兔似的眼睛緊張兮兮的瞧著眼前的一切。


    看起來,純潔、幹淨。


    此時、包廂內,侍從端著酒進去,將酒杯一一的擺在眾人跟前,而後彎著身子推出去,悄無聲息的,一切發生的如此巧妙。


    酒過三巡,吵鬧聲上了腦子,與好友劃拳的薑司南隱隱覺得有些燥熱。


    起身,拍了拍一旁的人替他玩兒兩把,自己轉身去了衛生間。


    隻是將出門,與一姑娘撞了個滿懷。


    本是燥熱的人,霎時、溫香軟玉再懷,覺得這份燥熱消散下去了幾分。


    “跑什麽?”薑司南開口,低低問懷中人。


    小姑娘縮在他懷裏,稍有些瑟瑟發抖:“沒、、、、、沒。”


    且言語著,目光還一點點的往後望,似是在防著什麽。


    “有人追你?”薑司南好奇開口。


    女孩子望著眼前人,本是可憐兮兮的目光狠狠的一緊。


    是他。


    “是你,”薑司南詫異聲憑空響起。


    見到這人,似是極為震驚。


    女子聞言,猛的伸手推開薑司南,掉頭欲要離開,卻被人抓住手腕,隨之而來的薑司南質問的聲響:“這是什麽地方?是你能隨隨便便來的?”


    “你放開我,”小白兔受了驚,眼眶紅紅的,瞧起來可憐兮兮的。


    如此來,薑司南隻覺自己更不好過了幾分。


    “喲、原來是薑少的人啊!”


    拐角處,一道冷嘲熱諷的聲響傳來,薑司南擒住女孩子的手腕向那方望去。


    隻見這c市出了名的紈絝子弟萬開站在前方,雙手插兜,嘴裏吊兒郎當的叼著煙,整個人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模樣。


    “我說這姑娘膽子怎麽這麽大呢!上來就招呼人,原來是有靠山啊!”


    萬開說著,伸手將手中的煙拔下來,吐了口煙圈,望著薑司南的目光帶著幾分揶揄與嘲笑。


    隨即,輕抬步,往這方而來。


    小姑娘見此,似是嚇得不行,整個人驚恐的往後倒退。


    若非薑司南擒著她,她絕對轉頭撒丫子就跑。


    薑司南視線落在身旁人身上,瞧了眼,在望向萬開:“萬少亂來也得換個地方,這鳳凰台可由不得人亂來。”


    “什麽叫亂來?”萬開似是聽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似的,反問了聲,望著薑司南在道:“我是賣了?還是嫖了?”


    說著,他一手插兜,用夾著煙的手指了指他身旁的姑娘,冷聲道:“反倒是這人;不講信用,光拿錢不辦事兒還動手,即便是有人護著,也不能不講規矩啊!”


    薑司南聞言,眉頭狠狠擰緊。


    望著身旁人,目光中盡是不可置信。


    心裏有一塊兒地狠狠的顫了顫:“這樣、萬少說,給了多少錢,我雙陪賠償。”


    話語落地,萬開了冷嗤了聲:“薑少這話說的,我缺的是那幾個錢嗎?”


    “那就當萬少賣我一個麵子,”薑司南再道。


    萬開聞言,笑了。


    賣他一個麵子?


    一個毛都沒長奇,校門都未出的人,賣他一個麵子?


    這個麵子何時才能回來?


    即便是他往後出了校門,上頭有薑慕晚在壓著,他能有什麽成就?


    比起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薑司南算的了什麽?


    “一個煙花女子,薑少這是動了真情了?”萬開這話,問的懸乎。


    而身旁姑娘似是聽了什麽不可置信的信息似的,詫異的目光落在薑司南身上。


    後者呢?


    擒著人家手腕的掌心微微緊了緊。


    望著萬開,沒有言語。


    內心身處在斟酌著什麽。


    萬開呢?


    夾著煙,抬手,緩緩的吸了口,那不緊不慢的姿態看起來頗為吊兒郎當。


    “萬少說笑了,”薑司南話語落地,萬開身後踉踉蹌蹌的出來一個男人,拿著手,捂著腦袋,鮮紅的血從腦袋一直順延到脖頸處。


    染紅了衣衫。


    看起來尤為駭人。


    男人邁步出來,見到薑司南身旁的姑娘,眼睛都紅了,如同地獄羅刹似的邁步而來。


    嚇得薑司南身旁女子扒拉著薑司南的臂彎,跟受了驚的鳥兒似的。


    薑司南伸手將人撥到身後護著。


    “讓開,”來者是誰?


    c市兩大餐飲世家,一是薑家,二是袁家。


    這些年,因著老爺子的人脈與手段,一直壓著袁家打。


    將人生生的從高壇踩下去了,成了一個不溫不火的家族。


    此時,袁印見了薑司南,那可謂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縱使薑司南沒有出社會,也知曉眼前人是薑家勁敵。


    如此場麵相見,極差拔刀相對了。


    “喲、薑少這是幾個意思?”袁印見薑司南將人護著,冷嘲熱諷問了句。


    “謔、袁少這是怎麽了?”薑司南戳著人家的痛處。


    後者的目光一直落在薑司南身後的身影上,帶著陰測測的打量,而後,視線落道薑司南身上,冷聲問道:“你的人?”


    薑司南未答。


    袁印再問:“是或不是,一句話。”


    “袁少傷成這樣不是應該去醫院嗎?”薑司南開口,試圖轉移注意力。


    “老子問你是還是不是,“袁印伸手猛地將捂著腦袋的毛巾拿下,嘩啦,丟在薑司南身上,望著他身後的人凶神惡煞開口。


    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染了血的毛巾砸在薑司南灰色毛衣上,隨即又緩緩的滾落在地。


    薑司南低眸望了眼地上的毛巾,抬眸,尚未開口言語,隻見本是站在對麵的人猛地伸手扯過身後小姑娘的手往自己跟前拖。


    一時間,走廊裏,叫罵聲,哭喊聲,質問聲,層層響起。


    袁印想弄死這小姑娘,薑司南想護著人家。


    小姑娘極力抵抗時的哭喊聲引來了大波大波的人。


    來鳳凰台的人,大部分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眼前如此景象,眾人自然是知曉其中些許貓膩的。


    “欺負女人算什麽本事?”薑司南極力護著人家。


    袁印這日丟了臉,發了狂,本是弄弄這個女孩子就算了,眼下薑司南插進來了。


    一場混戰就此展開。


    ——這方———


    顧公館內,夜間七點,薑慕晚未歸,顧江年撥了通電話,不在服務區。


    雖心中有不詳的預感,但這人還是耐著性子等了等。


    九點,顧江年一通電話過去,依舊是不在服務區。


    於是這人隱隱覺得不對勁。


    一通電話撥給了徐放,讓其去查。


    數分鍾之後,徐放拿著電話在那側哼斟酌了許久才將這通電話撥過來,且撥電話時,手都是抖得。


    “老板,”徐放糯糯開腔。


    那側,顧江年聽聞這聲小心翼翼的老板,心都顫了兩分。


    耐著性子扔出一個字:“說。”


    “太太她———晚上七點的飛機回首都了。”


    明明是一句在簡短不過的話語,可徐放隻覺,這短話道出來,實在是需要勇氣。


    啪、徐放隔著電話隻聽見什麽東西碎了。


    光是聽聞聲響他隻覺心頭狠狠顫了顫。


    2008年最後一日,顧江年坐在顧公館書房內,隻覺好笑。


    為何好笑?


    大抵是你滿腔熱情謀劃一切,那人轉身離開時無言無語。


    大抵是你對生活充滿向往,而那人冷水潑了一盆又一盆,將你的熱情全部潑滅。


    顧江年到此時才意識到這場婚姻是不公平的,他在這場婚姻裏麵傾注了真情,而薑慕晚卻把這場婚姻當成債務關係。


    這是一場不平等的關係。


    他傾注了真情,是以才會想在出門時告知對方。


    而薑慕晚半分真情未出,所以離去時幹脆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2008年的最後一日,跨過、便是新的一年。


    可就是這最後一日,讓顧江年猛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場婚姻裏處於劣勢。


    若問有沒有優勢。


    有。


    他唯一的優勢便是薑慕晚的債主。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那個女人,在溫情時刻都能問上一句可不可以不還錢。


    他還能指望什麽呢?


    書房內,顧江年夾著煙緩緩行至陽台,望著西北角的玻璃房。


    遠遠望去,都能瞧見錦簇花團,亦能瞧見裏麵燭光閃閃的蠟燭。


    此前、這是一場浪漫晚餐的起點。


    此時、是個笑話。


    那間玻璃房裏的一枝一葉都在看他的笑話。


    男人抬手,狠狠的吸了口煙。


    “薑家慕晚,”他輕啟薄唇開口,緩緩的呢喃著這四個字。


    似是想將他們掰碎,揉到一起,而後在拆開。


    瞧瞧那個女人的心是用什麽做的。


    他好對症下藥。


    走的悄無聲息?


    好、好、好、不急、不急。


    首都是不是?


    顧江年伸手,在花盆裏點了點煙灰,笑了笑。


    回首都了?


    好、好、好。


    你薑慕晚縱使有翅膀,他也要將人抓回來。


    摁在懷裏狠狠的磋磨。


    薑慕晚這人,太過不識好歹。


    實在是萬般不識好歹。


    若就這樣放過她,這人以後是不是得在自己頭上拉屎撒尿?


    不平等?


    不公平?


    不急、不急、他有的是時間。


    顧江年這日,站在書房陽台上,望著那亮堂堂的玻璃房給自己做心理建樹。


    以防自己的壽命終結在2008年。


    男人伸手,將手中煙蒂狠狠的摁在花盆裏,給徐放去了通電話,讓其備機。


    隨即,伸手抄起外套,大步流星正欲往外而去。


    樓下,蘭英見人下來,喜笑顏顏迎上去。


    可抬眸,觸及到這人眼眸中的殺氣時,步伐狠狠頓住。


    “先生————,”蘭英正欲開口,一道聲響在她之前響起。


    人為至,聲先進。


    蘭英回眸望去,隻見羅畢急匆匆奔赴進來:“鳳凰台出事了。”


    這日的顧江年,哪兒能用心塞二字而言啊?


    前有薑慕晚,後有鳳凰台。


    “說,”男人硬邦邦吐出去一個字。


    嚇得羅畢一哆嗦。


    “袁家少爺跟薑家少爺在鳳凰台動了手,打的頭破血流,有人報了警,且驚動了記者。”


    任何圈子都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就這麽一會兒工夫,薑司南和袁印之間的事情,隻怕早已傳遍整個c市。


    鳳凰台本有專人管轄,按理說不管出了什麽事情都輪不到顧江年出麵,他一個幕後老板,能不出麵就不出麵。


    可此事,實在不是一般人可以解決的。


    誰人不知,薑家和袁家是世仇?


    此時咬住對方,死活不鬆口。


    本是小孩子間打打鬧鬧的事兒,雙反家長打個圓場也就過去了。


    可眼下,隻怕不好過。


    顧江年這日,本因薑慕晚不辭而別之事頗為鬱悶,眼下這二人倒是送上門來讓他出氣。


    “不是不要臉嗎?讓媒體加把油。”


    言罷,顧江年跨步越過羅畢,往屋外而去。


    屋內,蘭英緊緊追了幾步。


    更在喉間的詢問之話,始終是沒言語出來。


    蘭英知道,關於薑慕晚與顧江年這場婚姻裏麵所有美好的幻想在此時都破滅了。


    那些美好的事物尚未發生便已經終結了。


    跨年夜的顧公館,從熱絡到冷清。


    隻是一個電話的功夫。


    這夜、鳳凰台之事,驚動了兩家的長輩。


    顧江年吩咐之事,羅畢不敢不做。


    晚間十一點,顧江年的專機從c市機場起飛,前往首都。


    飛機上,徐放膽戰心驚的坐在身旁,一顆心都在突突的跳著。


    時刻拿著手機,關注著顧公館之事。


    他琢磨良久壯著膽子開口詢問:“老板,鳳凰台那邊不若讓曹總出個麵,也好快些解決。”


    關於曹岩,徐放稍有同情之意,跟隨顧江年一路行走至如此的人不少,但若論能談心的人不多。


    曹岩是其中一個,所以徐放許多次都想開口在顧江年跟前替他求個情,將曹岩再扶上來。


    話語落地,倏地、男人睜開眼簾,冷颼颼的視線落在徐放身上,冰冷的話語從菲薄的唇裏飄出來:“你的位置要不要也讓給人家坐一坐?”


    徐放的言語悉數更在了喉間。


    在無半個標點符號出來。


    此時的徐放,覺得自己像帝王身邊的宦官,再帝王極度需要用人時亦或是心情好時,小心翼翼的替某人說上幾句好話。實在是卑微。


    看自家老板的意思,這一次,誰的麵子都不賣。


    兩家喜歡鬧?


    那便替他們加把火。


    這日晚九點半,薑慕晚下飛機,開機時,看見顧江年撥過來的那幾通未接電話,本能的,她是想回過去的。


    可當指尖落在按鍵上時,宋思慎的電話準時進來,將她的這一舉動給打消了。


    薑慕晚上車,不言不語伸手拉過安全帶係上,宋思慎坐在旁邊卻沒有要啟動車子的意思,望著她,麵色平靜而又帶著些許審視。


    薑慕晚係上安全帶,側眸望向人家,無言無語,就這麽靜默著。


    “有話你就說,”她開口,話語不善。


    宋思慎聞言,歎息了聲,轉過頭,啟動車子離開,將所有話語悉數都按了下去。


    他想說的話,很多很多。


    可不知從何說起。


    他想說你本可以不回來的,不用把家族背在自己的肩上。


    可這塵世間,人活一遭,誰不是肩負重任?有些人看似肆意瀟灑,可他是否真的如此呢?


    一個女孩子生活的最好狀態是無憂無慮。


    可若你是出生於世家,無憂無慮這四個字絕對與你不沾邊,這首都世家的每一個女孩子誰不是一身本事?活的比男人都累。


    千言萬語換成一句輕歎。


    歎這世間太不公平。


    “爺爺說直接去醫院,”宋思慎開口,話語淡淡。


    “恩、”薑慕晚回應,嗓音及輕。


    而後,伸手調了調座椅,準備躺下去。


    且叮囑宋思慎道:“到了喊我。”


    “你睡吧!”


    2008年跨年,薑慕晚在首都。


    而顧江年,在空中。


    別人是千裏尋愛。


    他是千裏追妻。


    十點半,薑慕晚出現在首都軍醫院,跨步進去時,便覺此處太過莊重,不像是個醫院。


    相反的,像是一個莊嚴的殿堂。


    宋思慎跟在後麵一起,步伐不緊不慢,攬著薑慕晚的肩頭往裏而去。


    且道:“明日娛樂報會出現影帝與某女子夜半出入醫院的新聞,軍事報會出現賀希孟受重傷的新聞,但這些都不會留你的名字與照片,你安心。”


    “老爺子讓你說的?”薑慕晚聽聞這話,淡淡問了句。


    宋思慎嗯了聲,在道:“老爺子怕你不安心。”


    “他是不是知道什麽?”薑慕晚內心稍有懷疑。


    宋思慎搖了搖頭道:“沒聽說。”


    若真是聽說薑慕晚回了c市隻怕是早就大發雷霆了。


    宋家人素來秉持著以和為貴的原則,不願意與薑家那群豺狼虎豹去做鬥爭,不願意不是因為怕,而是不想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對於薑慕晚回c市一事,亦是不讚同。


    入vip區,遠遠的,薑慕晚便見有人把守,若無人帶,隻怕進不去。


    將走近,病房門被拉開,賀家夫人遠遠的見薑慕晚往這邊而來,落在門把手上的手緊了緊,望著薑慕晚的視線略微有些異樣情緒。


    薑慕晚走進,未曾開口喊人,隻聽賀母溫和道:“蠻蠻來了。”


    “賀阿姨,”她這才開口。


    話語間亦沒有不情不願。


    見賀夫人依舊站在病房門口,她也不急著進去,與宋思慎站在門口淡淡的望著她,麵容平靜,端的是一副你讓,我就進去,若是不讓,也無所謂的架勢。


    片刻,賀母將目光落在宋思慎身上,淺淺道:“思慎可以先進去嗎?我跟你姐聊兩句。”


    這話,聽起來是一聲詢問,可細細琢磨之下,你會發現,這是一句吩咐。


    沒有半分詢問的意思。


    宋思慎聞言,目光落在薑慕晚身上,見其沒有半分鬆動之意,望向賀夫人,歉意開口:“我姐飛了很久,也累了,阿姨要是不急,緩緩?”


    薑慕晚的姿態給人的感覺就是拒絕之意。


    賀夫人望著她,淺笑了笑:“也行。”


    這聲可行開口,卻沒有半分讓步之意,依舊是杵在門口。


    雙方靜默許久,宋思慎許是瞧出了什麽。


    也不急著進去了,攬著薑慕晚往一邊去了,且伸手從一旁的自動飲水機上拿出一次性的杯子給她倒了杯熱水,讓她端著暖暖手。


    “回家吧!”她說。


    “爺爺沒發話啊!”宋思慎回應。


    無關乎怕,是敬重。


    對於長輩說的話她們當聽得聽。


    薑慕晚靠在牆上,稍有不悅。


    但這股子不悅隻對宋思慎表露出來了。


    其他人尚未。


    “互利互惠的事情我不明白賀夫人的做法,”宋思慎開口直言。


    薑慕晚呢?


    淺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悠悠道:“那裏麵絕對有跟我們利益衝突的人。”


    不然、賀夫人怎會攔在門口不讓她進去呢?


    薑慕晚笑了笑,不去深想。


    這世間的任何靈魂,都不能細看,細看之下盡是肮髒不堪。


    宋思慎但是插兜倚在對麵牆上,二人一左一右,在這跨年夜的大晚上來給人看門來了,何其好啊?


    “給我根煙,”薑慕晚一手端著一次性的杯子,淡淡開腔。


    宋思慎稍有些愕然,本想說句什麽,但思及剛剛對方的態度,千言萬語都便成了一聲輕歎。


    伸手從兜裏掏出煙盒,抽了根出來,送至薑慕晚唇邊,且擦開打火機給人點煙。


    走廊的另一頭,那人隻見宋思慎夾著煙遞過去,女子張嘴將煙叼在唇瓣之間。


    隨即,啪嗒一聲,宋思慎點著火往她唇邊送,女子一手端著一次性水杯,一手抬起,微微擋著風。


    片刻之間,一陣煙霧從二人中間飄散出來。


    過道內,女子夾著煙微眯著眼靠在牆壁上,憂鬱中帶著些許頹廢之意。


    跨年夜的醫院裏,靜悄悄的,女子著一身紅色大衣靠在潔白的牆壁上吞雲吐霧。


    若此時,走廊隻有她一人,眾人腦海中想起的第一個詞一定是:孤魂野鬼。


    大紅色的衣衫攏著她纖細的身子,一頭長發隨意披散在腦後。


    她靠著牆,抬手吸了口煙,吞雲吐霧之際伸手在紙杯上點了點煙灰。


    喝水的杯子成了她盛煙灰的工具。


    良久,半根煙結束,不遠處的病房門被拉開,有一女子跨步而出。


    薑慕晚夾著煙側眸望去。


    二人視線相對,空氣有一秒的靜謐。


    黑色大衣與紅色大衣在此時成了鮮明的對比。


    二人皆是靜默無聲。


    相比於薑慕晚臉麵上多的平靜,宋思慎倒顯得萬般驚訝。


    望著站在對麵的女子,臉麵上的驚愕與不可置信交錯而來。


    反反複複的上演。


    轉而,將視線落在薑慕晚身上,卻見其平靜如常,好似早已知曉這一切似的。


    須臾,薑慕晚抬手吸了口煙,吞雲吐霧之際朝著人點了點頭,後者回應。


    二人之間,顯然是認識的。


    隻是這認識,也隻能是點頭之交。


    隨即,那人離開。


    薑慕晚倚著牆,不緊不慢的抽煙,好似並不急著進去探望裏麵的病號。


    “你早就知道?”本是靠在對麵牆的人緩緩走進,低低沉沉開腔,詢問她。


    後者在杯子上方點了點煙灰,不緊不慢的嗯了聲。


    “為什麽沒跟爺爺說?”宋思慎話語間帶著些許憤恨。


    老爺子雖說看中家族利益,但對於這等事情是不讚同的。


    若是言語出來,哪兒還有今日之事?


    薑慕晚伸手,將手中煙蒂丟進水杯裏。


    呲的一聲,煙滅了。


    消瘦的背脊從牆壁上離開。


    “你還小,”不懂這些豪門世家裏麵盤根錯節的關係。


    剛剛那人也瞧見她了不是?


    尚未走近,自然也是知曉這段關係存在的。


    薑慕晚歎了口氣,唉了聲,她想狗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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