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江年不依:“你先回答。”


    “是我情緒不對,我道歉,”薑慕晚低頭、也算是勇於認錯了。


    可顧江年似乎對這個道歉方式並不滿意,冷冷甩出兩個字:“敷衍。”


    他若是惹了薑慕晚,這小潑婦一定會想盡辦法討回去,可一旦角色對換,除了敷衍還是敷衍。


    這場爭吵止於此,說薑慕晚慫了,實則也不為過。


    方銘進來時,顧江年手背上的血已經凝固,而薑慕晚臉上衣服上全是血跡,不用想都能猜出剛剛發生了什麽。


    身為外人,沒資格說什麽,麵色凝重的望了眼顧江年,心想:又是個不要命的存在。


    吵鬧過後,是平靜。


    慕晚換掉了滿身血跡的家居服,也睡不著了,行至顧江年身旁,將他身後的靠枕往下放了放,輕聲道:“你睡吧,我去書房。”


    “三更半夜的去書房幹嘛?”顧江年麵色不悅,冷言冷語道。


    “回幾封郵件,”她開口道。


    顧江年未言語,但緊擰的眉頭無疑是告知薑慕晚,他此時,心情極度不爽。


    “你病了,我恨不得24小時守在床頭,分秒不眨眼的看著你,輪到我,你就這麽敷衍?”


    薑慕晚一愕。


    望著顧江年愣了半秒,隨後,點了點頭,似是有些無奈:“不去、不去、不去了行嗎?我陪你躺著。”


    你是大爺。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誰讓我瘋了沒好拉著你去吃燒烤呢。


    四目相對,二人無言無語,薑慕晚坐在床上眼巴巴的瞅著顧江年,屋外的蛙鳴聲都被窗戶隔絕在外。


    不言不語的、瞅的顧江年有點心慌。


    “盯梢?”男人冷冷詢問。


    薑慕晚動身,往床尾爬了爬,尋了處離顧江年最遠的地方坐在被子上,望著人,一本正經道:“顧江年。”


    “恩?”他語調微揚,帶著些許詢問之意。


    “根據《繼承法》第十條,遺產按照下列順序繼承:第一順序:配偶、子女、父母—————”薑慕晚當起了科普大使,給顧江年科普起了繼承法。


    而躺在床上的人有種不祥的預感,望著薑慕晚,微微擰了擰眉頭:“你想說什麽?”


    薑慕晚緩緩伸出掌心,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掰著數了數,紮心道:“如果你出了任何意外,你的車子房子公司,是不是都該到我名下來?”


    顧江年:……………


    “所以你想氣死老子好繼承遺產?”


    薑慕晚點了點頭:“是這樣想的。”


    她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毫不避諱。


    顧江年看了眼看了眼坐在床尾的薑慕晚,也算是明白了她為什麽要爬到床尾去:“所以你爬那麽遠是怕老子弄死你?”


    薑慕晚不吱聲。


    顧江年抬手,落在眼簾上,掌心朝外擺了擺:“滾滾滾,你去書房,讓老子多活幾年。”


    “我不。”


    男人將眼簾上的手拉下來,望著薑慕晚沒好氣道:“你不什麽?”


    “我要盯著你咽氣,繼承你家產。”


    “薑慕晚—————,”咆哮聲在臥室裏響起,驚得候在起居室的蘭英於方銘渾身一顫。


    薑慕晚秉著你讓我陪著你,我就想盡方法氣死你的態度把顧江年氣的夠嗆。


    氣的顧江年腦子嗡嗡響。


    五點、天色蒙蒙亮,薑慕晚栽倒在了床尾,睡的迷迷糊糊的。


    而顧江年的水仍舊沒吊完。


    夫妻二人歇戰,一人在床頭,一人在床尾,都迷迷糊糊的半睡著。


    五點半,顧江年隱隱覺得有響動聲,微掀開眼簾就見叫薑慕晚閉著眼又爬了回來,且在他身旁,摸索著將他胳膊扒拉出來,尋了處舒服的位置躺了進去。


    顧江年伸手將人往懷裏帶了帶,且扯了一旁的被子過來蓋在她身上。


    而此時,正進來給顧江年拔針的方銘恰好將這一幕收緊眼底,心頭微微一顫。


    顫的是外界傳聞心狠手辣的二人實則都有溫柔的一麵,隻是這一麵外人看不見罷了。


    薑慕晚摸索著回來扒拉顧江年胳膊的舉動,看似平常,實則是習慣,是信任。


    而顧江年,順勢將自己的胳膊伸出去,亦是習慣也是寵愛。


    一介富豪,能做到如此、也是不易。


    七點半,慕晚被電話鈴聲吵醒。


    那側,邵從的聲響傳來:“華亞把你昨晚在地下停車場見她砸暈的消息給了報社,上了晨間新聞。”


    她沒睡醒,腦子有些懵。


    但對於邵從的隻言片語還是聽的清的。


    看來,唐遲還是沒有那個本事讓華亞回去。


    “昨夜事情都處理幹淨了?”慕晚拿著手機半趴在床上,手機放在枕頭上,雙手撐著臉麵,一副沒睡醒又腦子疼的模樣。


    “都處理幹淨了、羅畢部隊出身,很有一手,”邵從道。


    “聯係唐遲,把昨晚的照片發兩張給他看看,讓他花錢買底片,”薑慕晚冷冷開腔。


    “多少?”


    “讓風控部的人估算一下股價下跌的損失,我們虧多少就讓他補多少。”


    “唐遲若是不願意呢?”


    “他願意的,”薑慕晚極其肯定。


    那些肮髒汙穢的照片一旦散發出去,毀的可是華亞一輩子,唐遲但凡是有點良心,還想著華亞坐在亞唐合夥人的位置上,都會出這個錢。


    更何況,她還有二心。


    一旦職業經理人和自己的東家搞到一起去,那麽華亞這輩子的職業生涯就毀了。


    而她毀的還不僅僅是自己,更是半個亞唐。


    “老板準備放過華亞?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若是往後我們回到首都,華亞還處處跟著我們做對,那豈不是放虎歸山?”


    “存在既有道理,”一個行業如果一人獨大,那麽所有的困難所有的矛頭都會指向她一人,若是有第二人來分這杯羹,分這杯羹的人不僅可以拿到甜頭,還可以替她擋去過半的災難。


    亞唐存在有亞唐存在的道理。


    薑慕晚懂,唐遲也懂。


    這也是為何,在首都,她明明有實力與能力弄死亞唐,卻一直讓他們存在的理由。


    晨間新聞再一次將華眾薑慕晚推上了頂樓。


    她站在這個風聲鶴唳的環境裏,感受著來自四麵八方的謾罵聲音質疑聲。


    薑慕晚不用看新聞都知道,她現在處於何等環境。


    那些人,恨不得用口水將她淹沒,恨不得直接憑一己之力將她送到法庭製裁了她。


    好似她的存在就是汙染環境。


    腸胃炎,來的快,去的也快。


    顧江年睡了一覺起來,好了大半。


    神色好了許多。


    她將收了電話,男人貼著身子過來,摟著她輕輕蹭著,嗓音低啞:“去公司嗎?”


    “不去,”她答,言簡意賅。


    吵吧,鬧吧,任由外界狂風暴雨平地起,她自巋然不動。


    即便是泰山崩了頂,瀾江水淹了c市,她該睡覺還是睡覺。


    顧江年這日,難得的也告了假。


    他的告假狀態永遠都是人在家,電話不離手。


    薑慕晚早已習慣。


    中午,付婧拿著東西急匆匆過來,見薑慕晚站在空調低下,貪涼的吹著冷風:“關於宋家的不實報道都攔了下來,如你所言,華亞確實也跟電視台說了宋家的事情,但電視台壓下來了,不敢發,隻單獨就華眾做了報道。”


    蘭英倒了杯誰過來,付婧端起咕嚕嚕的將一杯水灌了個徹底:“還有、邵從讓我告訴你,唐遲來了,想見你一麵。”


    “什麽時候來的?”


    “連夜、”付婧告知。


    “告訴他,錢到位,萬事好說,”唐遲為何而來,她比誰都清楚,商人,講究利益,也要有自己的行事作風與法則,不能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明白,”付婧點了點頭。


    “薑臨去公司了?”


    “去了、這等好機會,他肯定不會放過,”這是用屁股想都能想到的事情。


    薑慕晚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笑了笑:“上帝欲要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不急,慢慢來,有的是機會。


    此時、c市某酒店套房內。


    正在進行一場爭吵,華亞看著站在跟前的唐遲,麵色及其難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如果你此行來這裏的目的是規勸,我勸你不用做無用之功。”


    唐遲望著華亞像極了正在看著一個陌生人:“你一定要分個勝負?分出勝負與你而言有什麽意義?是能讓你多活幾十年還是能讓你死後得道升仙?”


    唐遲望著他,怒火衝天。


    “不能讓我多活幾十年,也不能讓我死活得道升仙,但最起碼能給我這十來年的職業生涯一點安慰。”


    華亞始終不覺得自己並非不如薑慕晚,她薑慕晚能坐到現如今的位置上,靠的是家族。


    一個靠家族霸占了高位的人她怎能對她服氣?


    唐遲麵色沉重的望著華亞:“你始終覺得薑慕晚能坐上高位靠的是背後的家族勢力,但你不承認的是,她確實比你有手段有本事。”


    “一個有能力有手段顛覆家族的女人,卻讓我們站在首都跟她分羹,你想過什麽沒有?”


    唐遲始終覺得薑慕晚的手段不僅僅是如此。


    靠家族?


    她若是真想靠家族,就該去走軍工業,而不是走控股。


    “承認自己不做並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丟人的是你明知道我自己不足,卻還在自我欺騙,不去麵對事實。”


    “唐遲------,”華亞的怒吼聲打斷了唐遲的話。


    “我不想聽你這些冠冕堂皇說教的話。”


    嘩啦、唐遲一揚手,將口袋裏的照片扔到了華亞臉麵上,照片擦著華亞的臉過來,她低頭,看著散落在自己腳邊的照片,愣了許久,而後抬眸望向唐遲,目光驚恐。


    “六張照片,一張四千萬,華亞,一旦這些照片爆出去,你花了十來年走出來的路都會被堵死,你的職業生涯就完了,你以為你動用輿論你就贏了你以為你讓華眾的股票動蕩她就完了?薑慕晚虧的每一分錢都會從我們手中拿回去。”


    唐遲指著地上的那些照片,望著華亞近乎是咆哮開口。


    暴怒的情緒在四周蕩漾開來,華亞目光緊緊盯著地上的照片,許是覺得不甘心她緩緩蹲下身子將地上的照片撿起來細細看了看。


    照片上的男主人公是薑臨而女主人是她。


    此時的她沒有想過要跟唐遲解釋,而是在想這些照片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又或是使用技術合成的?


    昨天晚上她被薑慕晚打暈之後再度醒來是在酒店裏,偌大的房間裏出了自己空無一人,而身上的衣衫也完好,所以彼時她並沒有想過自己被薑慕晚算計了。


    從今日的照片來看,薑慕晚不僅算計了她,還收拾幹淨了犯罪現場。


    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


    華亞蹲在地上,將指尖的照片狠狠的捏在一處,內心情緒泛濫,似是恨不得馬上能衝到薑慕晚跟前去弄死她。


    “你信不信,一旦你再跟她繼續作鬥爭,這些照片就會被曝光,”唐遲望著華亞,一字一句開口。


    他從不懷疑薑慕晚的心狠手辣,一個能枉顧仁義道德的女人,不會有什麽同情心,更不會有什麽的是仁慈之心。


    今日分所有一切都隻是個警告,倘若華亞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聽警告,不保證她會不會做出什麽令人難以理解的事情。


    c市不是首都。


    華亞贏的可能微乎其微。


    說不氣是不可能的,她此時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什麽都沒有得到!


    還虧了兩個億。


    “薑慕晚給你的照片?”她望著唐遲問道。


    她想不通的是薑慕晚為何會把這些照片給唐遲,而不是直接爆給媒體。


    為了錢?


    還是想放她一馬?


    亦或者仍舊是有所陰謀?


    “嗯!”唐遲回應。


    “約她出來見一麵,”華亞仍舊想反殺回去。


    “薑慕晚下了最後通牒,今天中午十二點如果你不離開c市,這些照片就會公諸於世。”


    “你也應該知道,這種情況下換作是誰都不會把底片給你。”


    華亞站在屋子中央狠狠的吸了口氣,她仍舊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輸給了薑慕晚。


    她一決勝負的心態尤為濃烈。


    “我若拉著她一起下地獄呢?”


    華亞握著薑慕晚的把柄,薑慕晚握著華亞與薑臨苟且的裸.照,二人相互製約,看起來是薑慕晚在給她一條活路,實則是一場隱藏在暗地裏的製約罷了。


    唐遲聽聞華亞這話,落在身側的手緩緩的抬起交叉在腰間,似是對她有那麽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你還不死心?”


    華亞抿了抿唇,望著唐遲:“錢給了嗎?”


    “還沒有,”唐遲回應。


    “約她出來,這筆錢我不會出,”華亞似乎有十足十的把握,不然也不會說這話。


    唐遲有些疑慮的望著她,似是再確認什麽:“你確定?”


    華亞知曉唐遲不信,轉身,從酒店套房裏床頭櫃上拿了個文件袋出來,遞給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


    唐遲接過文件袋,一圈一圈的將上麵的密封線拆開,映入眼簾的是薑慕晚在首都成立風控部的照片,以及宋老爺子去監獄見薑家老爺子的照片。


    唐遲望著眼前的資料,愕然:“達斯有人?”


    這份文件明顯是很機密的內部文件。


    “我們亞唐也有她達斯的人,商場就是這麽惡心的一個地方,”她及其不屑的哧了句,麵容上盡是冷笑。


    華亞少年入首都,在首都讀大學時便已金融係第一的才女名頭畢業,在薑慕晚之前,她一直是首都控股行業的霸主。


    可薑慕晚出現之後,她隻是這霸主之一。


    人們在提及自己時,會提一把達斯薑慕晚。


    人們在提及薑慕晚時,也會把她當成附屬品帶一下。


    這是她不願意看見的。


    沒有誰是誰的附屬品,她不是薑慕晚的,而薑慕晚也不是她的。


    她們是個體,彼此都有自己存在的價值。


    誰也不能為誰冠上莫須有的名頭。


    午飯過後,因著昨夜沒睡好,薑慕晚飯後在書房看文件時隻覺哈欠連天,撐著腦袋的手頻頻揉著鬢角,一副頭疼的不行的模樣。


    “不看了,午休,”端著飯後水果上來的顧江年恰見薑慕晚撐著腦袋在書桌上哈欠連天,將手中果盤擱在餐桌上,牽起她的手往臥室去。


    興許也是困了,慕晚倒也未曾抗拒,跟著顧江年一路進了臥室。


    “你呢?”她躺在床上,見顧江年沒有要躺下的意思,問道。


    “我不困,你睡,”他答,嗓音溫軟。


    “好些了嗎?”這聲好些了嗎,問的是他的身體。


    顧江年心頭一暖,伸手摸了摸她的發絲,淺笑道:“你看我的樣子,覺得呢?”


    男人身強體壯,病的快,好的也快,一夜過去,滿血複活。


    與身嬌體弱的薑慕晚不同。


    夏日的午後,困意一旦席卷而來,你便逃不掉。


    直到慕晚陷入了夢境。


    顧江年轉身離開。


    “先生、徐放說,遊樂場那邊基本完工了,看您是要看照片,還是要親自去看一看,”客廳內,羅畢見顧江年下來,邁步前來告知遊樂場之事。


    “照片,”男人開口,言簡意賅。


    羅畢說著,將手中的數張照片遞過去,許是現拍現洗出來的,有些粗糙。


    顧江年大致翻了翻,漫不經心問道:“顧江晨在哪兒?”


    “在配樓的地下室,”羅畢心中一緊,月餘過去,自家先生可算是想起這麽號人了。


    也實在是不容易。


    眾人心中有所疑慮,可都不敢開口詢問,生怕觸了眉頭。


    顧江年伸目光仍舊落在照片上,,一張張的翻過去,點了點頭,將手中照片還給羅畢,低沉開口:“去看看。”


    午後、陽光炙熱。


    六月三伏天的太陽如同火球似的掛在天上,滾燙,而又炙熱。


    顧江年與羅畢順著顧公館裏的羊腸小道往配樓而去,尚未到達地點,二人後背均被汗水打濕。


    臨近配樓時,顧江年似是看見了什麽。步伐微停,默了數秒,而後抬步向著不遠處的一叢荊棘林而去。在羅畢疑惑的目光中,他站在荊棘叢,低垂眸,似是在挑選什麽。


    隨後、伸手折了跟大拇指粗的荊棘條,粗黑的樹枝,如同玫瑰話的杆子似的,布滿了到刺。


    羅畢心中有什麽預感一閃而過。


    他總覺得這根枝條,沒那麽簡單。


    而這根枝條,也確實沒那麽簡單。


    地下室裏,有兩盞壁燈掛著,給漆黑的環境裏添了抹光亮,鐵門被咣當推開時,羅畢道:“手腳筋都挑了,他現在、廢人一個,神誌也不清醒。”


    顧江年低頭望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如同犯人的顧江晨。


    眼眸中沒有絲毫溫度可言,看著他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看著一個螻蟻一般。


    若是不犯事兒,他或許還能多活幾天,可此時看著他苟延殘喘地躺在地上顧江年除了心中冷笑別無其他。


    男人伸手,粗黑的枝條在那人身上撥了撥。


    後者在昏暗的環境裏緩緩睜開眼瞼,見是顧江年平靜的容顏出現一絲縫隙。


    霎時,他如困獸一般,嘶吼著咆哮著:“你這個畜生。”


    顧江年聽到這些言語,不為所動,反倒是看著他在地上掙紮著而又不得其果的模樣笑了笑:“想弄死我?”


    “顧江晨,你若是此生安安穩穩的,我還能讓你們一家三口團聚在一起,可此時-------”他緩緩搖頭,唇角笑意深了又深:“怕是不行了。”


    “但我會讓你活著,那加誅在我妹妹與母親身上的傷我都會在你母親哪裏補償回來。”


    “你敢,”顧江晨沙啞的嗓音咆哮著,如同地獄裏的厲鬼。


    “你最好是多活幾日,”顧江年伸手,將手中的枝條遞給羅畢,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動手。


    羅畢伸手接過,而後手起手落,粗黑且帶著倒刺的荊棘條狠狠的抽在顧江晨身上,那人硬氣,忍著不叫出聲。


    顧江年倒也不急,雙手抱胸往後退了退,示意羅畢不要停。


    枝條抽在肉上的聲音與悶哼聲交叉而來,而眼前如此汙穢的場景好像絲毫沒有影響到顧江年似的。


    直道,這人手機響起,他拿起看來眼號碼,才轉身往樓上而去。


    主宅臥室內,薑慕晚剛躺下便被手機吵醒,那側、邵從的嗓音傳來:“老板,華亞說要見您。”


    晨起晨起被吵醒,午休午休被吵醒,再加上昨夜沒睡好,薑慕晚此時可謂是脾氣上了頭。


    語氣不善,甚至是帶著些許冷喝:“錢打了嗎?”


    “還沒、唐遲說,要當麵給。”


    慕晚躺在床上,心中火氣蹭蹭蹭的往上冒:“隻見唐遲。”


    “明白。”


    邵從隔著電話都能聽出薑慕晚火氣肆起,趕緊掛了電話。


    薑慕晚醒來,坐在床上腦子嗡嗡嗡的響著,見臥室門半掩著,她開口,高聲呼喚顧江年。


    連續數句,顧江年沒來。


    反倒是蘭英急切的奔了上來,隻因顧江年出門時,叮囑了句。


    見人麵色不佳抱著被子坐在床上,她心中一緊:“太太,先生去配樓了。”


    慕晚坐在床上,抿了抿唇,久久未言,但渾身散發著不悅的情緒讓蘭英不敢再多言語。


    緊忙退了出去,一通電話撥給了顧江你那。


    那側接起,蘭英語調有些急切:“先生、太太醒來在找您,沒見您,發脾氣了。”


    顧江年心頭一緊,抬手看了眼腕間的表,不到二十分鍾,醒了?


    “知道了,”顧江年收了電話,跨大步往主宅而去,且步伐比來時更加急切。


    顧江年渾身汗津津的跨大步進主宅,先是去了一樓盥洗室洗了把手,而後接過傭人遞過的毛巾擦了擦手,環顧四周不見蘭英人:“蘭英呢?”


    “蘭管家在樓上,先生,”傭人開口告知。


    顧江年點了點頭,“榨杯橙汁上來。”


    言罷,這人跨大步往樓上而去,將進主臥,便見蘭英守在不遠處。


    而本該在睡覺的人此時雙手撐著腦袋坐在床上,渾身繞著一股子壓製的怒火,整個人處於暴怒的邊緣。


    顧江年見人如此,心頭一驚。


    “乖乖,怎麽了?”顧江年伸手攬著人的肩頭將人往懷中帶。


    看了眼蘭英,後者會意,帶上門,轉身離開了臥室。


    見慕晚沒有聲響,他嗓音在軟了軟:“醒來沒見我不高興了?”


    薑慕晚此時,滿身心都在蘊著即將要爆發出來的怒火,而顧江年又知曉這人吃軟不吃硬,是以今日,耐著性子哄著人家。


    將人抱到自己膝蓋上,摟著她的腰肢,輕輕撫著她的背脊,溫言軟語開腔:“好了好了,心肝兒。”


    顧江年寬厚的大掌落在她後背上一下一下的撫摸著,寬慰著她。


    而薑慕晚,沒睡好再加上屢屢被人打破夢境心中情緒早已泛濫成海,往日裏活潑鬧騰的人今日窩在顧江年胸口,怎麽都不說話。


    任由他使勁渾身解數,薑慕晚仍舊是不言不語。


    顧江年低頭,薄唇落在她發絲上,帶著輕哄,溫聲道:“好了好了,怪我,我該陪著心肝兒午休的。”


    這人起身,一手托在她屁股下麵,讓薑慕晚坐在他健碩的臂彎上,一手落在她後背輕輕的撫摸著,溫軟的勸著。


    如同抱小孩似的,在諾大的主臥來來回回走著,口中說著吳儂軟語,跟哄小孩似的哄著薑慕晚。


    她動心嗎?


    動心。


    這個世界上從未有男人如此厚待過她,年少時那些不好的經曆讓她厭惡這個世界。


    她早已記不清了,記不清有多少個時日她在房間的窗子裏看著薑臨在夢溪園的院子裏陪著薑司南玩耍。


    她羨慕薑司南可以得到薑臨的父愛。


    更痛恨薑臨將所有的父愛都給了薑司南。


    也痛恨薑司南奪走了屬於她的一切。


    她明明也是薑家的子女,可在那個屋子裏就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得不到所有疼愛的人。


    人人都厭惡她,痛恨她,恨不得能弄死她。


    她從未在薑臨身上得到屬於她的父愛,一點點一絲一毫都沒有。


    可直到遇到了顧江年,這個男人用他的方式給予了她溫柔,讓他在這個浮躁的世界裏得到了一絲關懷與一絲愛意。


    他用寵愛女兒的方式給盡她寵愛。


    溫軟的言語,低沉溫厚的嗓音,以及落在背脊上不斷安撫著她的掌心。


    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讓他淪陷,都足以讓他在這場為期兩年的婚姻,將一顆芳心盡失。


    薑慕晚以為婚期兩年,隻是婚期兩年而已,時間一到你我各自安好,一拍兩散,可在這段近乎一年的相處中。


    她在顧江年身上得到的不僅僅是金錢,還有一些從未有人給過她的東西。


    寵愛,嗬護,包容以及偏袒。


    教會她與世俗抗衡。


    她深知自己在這場婚姻裏失了心,從首都開始。


    從她在醫院見完賀希孟開始。


    在與人鬥爭的漫漫長夜裏,見到顧江年的身影就如同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


    她本應該是強硬的霸道的恪守婚姻的準則,可她失了心。


    當初給自己定義好的一切一退再退。


    薑慕晚抱著顧江年的脖子緩緩的蹭了蹭,吸了吸鼻子,這點點細微的舉動讓顧江年抬起的手狠狠的僵在了半空。


    心中震驚無以言表。


    薑慕晚哭了,但她將腦袋埋在自己脖頸之間,無異於是在掩藏這場哭泣。


    顧江年默了默,落在半空中的手狠狠的緊了緊,努力控了控自己的情緒。


    欺騙自己沒有聽到薑慕晚那低微的抽泣聲。


    “睡吧!寶貝兒,老公陪著你,”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安眠之意。


    片刻,蘭英輕手輕腳的叩門,推門進來時,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隻見自家先生如同抱嬰兒似的將人托在臂彎間,寬厚的大掌落在她後背輕撫著,且輕言輕語在耳邊響起。


    細聽之下,字字句句都是吳儂軟語。


    眼前此景,讓蘭英倍感震驚,。


    她走近,連呼吸都屏住了,怕打擾到眼前這二人。


    “先生、太太睡著了。”


    顧江年嗯了聲,跨步向著床板而去,蘭英識相,疾步過去,將被窩鋪平整。


    他伸手,半跪在床沿輕手輕腳的將人放在床上,剛有所動作,薑慕晚一個驚顫,嚇的顧江年又將人撈了回來。


    心頭的顫栗可不輸在談判場險而求生的時候。


    顧江年怎也想不到,薑慕晚竟是如此一個動作就將她嚇得渾身出了一身冷汗。


    將人人抱在懷裏,輕輕的安撫著,說盡溫言軟語。


    蘭英被自家先生急促的動作嚇出一身冷汗。


    站在一旁沉默了半晌才緩過神來。


    “先生昨晚也沒怎麽睡,一起睡會兒吧!太太也能睡個好覺。”


    蘭英的這句話,前半句對於顧江年而言,是無用的。


    有用的,是後半句。


    慕晚也能睡個好覺。


    下午三點,薑慕晚從睡夢中醒來,抱著被子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還未反應過來,腰間一隻大掌就落了過來,按著她的腰,緩緩的摸了摸。


    側眸望去,才見顧江年一手搭在眼簾上平躺在她身邊,一身白襯衫被蹭的全是皺褶。


    被子全在她身上,


    薑慕晚微眯著眸子望著身旁男人,剛坐起來的人又一頭栽了下去。


    對、一頭栽了下去,正好砸在顧江年的肩窩上,砸的微眯著眼的人睜開的眼簾。


    “狗男人!!”顧江年的詢問聲尚未出來,薑慕晚的這聲狗男人可謂是來的很及時。


    “恩、”顧江年鮮少有這麽漫長的午休,睡久了的人有些渾渾噩噩的。


    聽到薑慕晚的這聲輕喚,竟也沒什麽情緒。


    “肩膀疼,”她糯糯開口,聲響不大,卻足以令人清醒。


    男人半擁著人,另一隻手撐著床起來,半靠在床上,伸手見她身上的家居服往下扒拉。


    定睛一看,呼吸都停了一拍。


    腫了!


    怪他,疏忽大意了,明明見到她昨日跟華亞廝打搏鬥,也沒想著回來檢查檢查。


    薑慕晚趴在床上,聽著顧江年再同方銘聯係,語調微低,但掩不住那股子急切。


    那側、方銘許是言語了什麽,顧江年轉身回來,將趴在床上的薑慕晚撈起來,話語焦急:“去醫院拍個片子。”


    “我會死嗎?”薑慕晚抓著顧江年的衣領可憐巴巴問道。


    “你想死嗎?”顧江年焦急的情緒被薑慕晚這可憐兮兮又裝腔拿調的模樣給逗笑了。


    薑慕晚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她的宏圖偉業還沒有實現,死了就便宜這個狗男人了。


    “那就去醫院,”顧江年說著將人從床上撈起來,半推半抱著往衣帽間去。


    “你不問我為什麽不想死嗎?”


    “老子不想知道,”不用想都知道薑慕晚這張破嘴裏吐不出什麽好話,伸手隨便扯了條雪紡長裙塞給她:“換衣服。”


    “我想說,”薑慕晚又將長裙掛了回去,挑了無袖圓領旗袍出來。


    “我不想聽,”顧江年雙手交叉在襯衫衣擺處,也懶得解扣子了,伸手就將襯衫當成套頭衫脫了下來。


    “我要活著繼承你的遺產呀!”


    顧江年:............大抵是自己在心裏已經猜到薑慕晚這張破嘴說不出什麽好話了,倒也沒覺得有那麽大衝擊。


    “那你可得對老子好點兒,不然臨死之前我把遺產都捐給國家也不給你。”


    薑慕晚脫衣服的動作一頓,望著顧江年硬邦邦的吐出兩個字:“畜生。”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顧江年換好衣服,轉身。


    見她半天連個衣服都沒換好,行過來,接替了她手中的動作,由下至上直接脫了她身上的家居服:“這麽大個人了、磨磨蹭蹭的。”


    薑慕晚衣服被顧江年扒走,下意識裏,她伸手抱胸,隻見顧江年指尖勾著內衣物過來,冷聲輕斥:“哪裏沒看過?”


    興許是不滿她的磨蹭勁兒,再道:“快點。”


    對於薑慕晚磨蹭這件事,顧江年一直都知曉。


    往日裏也由著她磨蹭了,反正家裏傭人多。


    薑慕晚在工作上與生活中,全然是兩種人,前者,鬥誌滿滿。


    後者、能脫一秒是一秒。


    夜半想喝水,若是他在,踹兩腳,使喚他就完事兒。


    若是不在,她能磨蹭到一小時,亦或是兩小時之後才起身。


    若說受害最深的,不是顧江年。


    而是尚未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小朋友。


    許多年後某日,顧江年忙於工作全球各地橫飛,接到自家孩子電話,聽到小朋友哭著喊著控訴道:“爸爸、我今天又遲到了,我這個星期第四次遲到了。”


    這不算慘。


    某日他歸家,小家夥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朝著親媽嚷嚷:“我四點放學,你五點半才去接我,我都快成幼兒園保安的好朋友了。”


    這且後話,暫且不談。


    顧江年拉著薑慕晚去醫院拍了片子,索性不是骨頭的問題,顧江年狠狠的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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