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伸手,勾上了顧江年的脖子,送上自己的薄唇。


    這個吻,並不濃烈。


    慕晚主動在前,顧江年抬手摟著她的後背輕輕撫著。


    心中蔓延開來的怒火好似被猛的潑了盆涼水,熄滅了個幹淨。


    今夜,顧江年搭好台子,讓薑慕晚唱了場大仇得報的大戲,又親眼目睹了她與季言庭那親密無間的模樣,心中窩著火也窩著委屈,歸家路上,他還在想著該如何磋磨薑慕晚,可此時,哪兒還有磋磨的心思。


    輾轉一番結束,顧江年的心才稍稍穩了幾分,撫著慕晚的背將她鬆開,狠狠歎息了聲將人擁入懷裏。


    顧江年是家族恩怨的受害者,十幾歲的光景被迫目睹了一場本不該讓他瞧見的陰謀,被至親送到國外,曆盡磨難,九死一生,數次從鬼門關逃脫出來,苟延殘喘的撿回了一條命,心裏惦念著親人,反殺回來才知曉,妹妹早已去世,而母親隻剩下半條命。


    這樣的一個人,本不該相信愛情的,也不該對婚姻寄予深厚的期望。


    且無論是孤獨終老,還是依仗著自己的身家做個花花公子遊戲人世間都無人敢言語半分,可他沒有。


    他依然相信愛情。


    期盼得到一場婚姻,來將這破散的家庭重組起來。


    08年四月之前,他常常覺得空虛、那種空虛與生理無關,更多的是從心理蔓延開來。


    那是一種得到所有之後站在頂峰無人分享的空虛,那是一種明知所得的一切都無延續的空虛,漸漸的,他不敢去見餘瑟,怕他看出端倪,歸夢溪園的次數少之又少。


    直至四月初的那個雨夜,顧江年見到薑慕晚時,才恍然明白,他從沼澤中爬出來了,而有些人依舊深陷其中。


    薑慕晚是他悲慘人生中的參照點,也給他了無生趣的人生中點燃了一抹火光。


    一見並不傾心,傾心在那一次次的相處中。


    一見鍾情不過都是見色起意,而他迷失在與薑慕晚的每一次相處中。


    這種愛,如同樹苗長成參天大樹那般,一點一點的紮根,越紮越深。


    直至今日,見到她與季言庭比肩而立的那種抓狂之感,顧江年想,他完了、沒救了。


    薑慕晚隱隱覺得,今日的顧江年不對勁,他將她摟進懷裏,緊緊的壓著,沒有一點喘息的空隙。


    早在宴會廳的休息間裏,他的強勢與占有欲便已經顯現出來了,而歸家,更甚。


    慕晚不是個不識相的人,也知曉顧江年這人吃軟不吃硬,她琢磨著這人的性子,用未受傷的那隻手臂撫摸上他的麵龐,輕言軟語開口:“你今天、不對勁。”


    薑慕晚都看出了自己的不對勁,顧江年又怎會不知曉?


    他的不對勁,全因眼前人。


    顧江年歎息了聲,將人抱進了懷裏。


    三月初始,宋思知穿戴整齊離家,鮮少裝扮自己的人這日出奇的將自己捯飭了一番,將科研工作者的身份拋之腦後,呈現給眾人的是宋家大小姐的身份。


    首都檢察院連夜將薑老爺子提到首都,還沒來得及審,宋思知便來了,踩著高跟鞋,提著經典名牌包包而來。


    檢察院內,有人私下嘀咕:“聽聞這薑家跟宋家有點淵源,這人還才押到,宋家人就過來了,不會是有幺蛾子?”


    裏桉聞言,將薑慕晚昨夜短短的幾句話在腦海中翻來覆去的琢磨了一遍,擰著眉頭不確定道:“不一定。”


    “宋家在首都頗有威望,若有宋家是插手其中,這案子咱們還查不查?”


    這話、裏桉沒回答,不敢回應。


    他也算是這首都城裏的二世祖了,比別人不同的是,他有那麽幾分上進心,正兒八經的進了檢察院係統,且還是憑實力用筆杆子考進來的,浪歸浪,但比大多數浪跡在花花世界的公子哥兒有眼見力。


    宋思知提著包走近,裏桉嘴巴及其嘴甜的喊了句:“宋老師。”


    “你可以呀!在檢察院係統混的有模有樣的。”


    “嗐、菜鳥一個,比不上宋老師,”裏桉心裏門兒清,就昨晚那種情況,他衝在領導前頭堵了薑家人,領導不開口讓他出風頭,無疑是知曉他身後有老爺子當靠山,比他們這些人穩妥。


    更何況,昨夜那場子裏有些人也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聽說你們從c市押了個人過來,讓我見見?”


    “自然是沒問題,我帶宋老師去,”這首都,宋思知想見天家人,也是可以的,更何況隻是一個貪汙犯?


    老爺子剛到首都,剛被收進檢察院的審訊室內,裏桉引著宋思知過去,指了指審訊室的大門,宋思知抬眸望向人:“在裏麵?”


    裏桉點了點頭。


    宋思知伸手將包擱在桌麵上,脫了身上的皮草甩上去,且還一邊擼袖子一邊問裏桉:“我要是進去把人打了,會如何?”


    裏桉:..............


    他默了一陣兒,望著來勢洶洶的宋思知開口:“我不明白,宋老師是什麽意思。”


    “我能保證不留痕跡,也不要他命,”畢竟,身為一個醫學科研者,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宋老師要是進去把人打了,我可能要挨罵,”裏桉按捺住內心的好奇,正兒八經的想了想後果,宋家人威望擺在那裏,領導不能拿他們如何,自家老爹在後麵站著,他們也不能將自己如何,頂多挨頓罵。


    “那委屈你挨頓罵,”宋思知這話,說的狂妄,委屈別人這兩個字出來,就跟唱山歌一樣輕飄飄的。


    裏桉見宋思知從包裏拿了根釣魚竿出來,興許是有備而來,魚竿不長,被折了一段,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宋思知拿著魚竿進了審訊室,在一眾審訊室同事的目光下,未有半分言語伸手就開始抽他。


    曆經昨夜一場磨難的老爺子哪裏禁得住宋思知這番狠厲的毒打?嚎叫聲霎時從審訊室傳來,驚呆了眾人。


    裏桉反應過來想進去拉,但已經來不及了。


    宋思知的這等舉動,將檢察院內眾人的心都摁下去了,今日能來如此,證明薑老爺子與他們即便有淵源,也不是什麽好事。


    他們那顆搖擺不定的內心霎時就安定下去了。


    任何想法都沒有了。


    宋思知這日,不僅將老爺子打了,且還拍了照片發給薑慕晚,似是在完成了她吩咐的任務。


    臨走,她將手中魚竿扔給裏桉,伸手拍了拍伸手的灰塵,精致的麵龐上帶著些許清高的不屑。


    “好好審。”


    “宋老師放心。”


    三月注定不太平,君華慈善晚宴的新聞一出,震驚整個c市,連帶著新聞都進了首都,壓都壓不住,畢竟,首都最高學府副校長牽連其中。


    首府貪汙案一出來,首都直接下來人到了c市,徹查此次案件。


    弄得c市眾人人心惶惶,但凡是跟薑老有所交集的人都在暗中消抹一切。


    可這些埋在塵埃裏的東西,不是那麽好擦的。


    擦起來也並非那麽容易。


    三月開盤,華眾集團票在此跌停,而此時,薑慕晚手中握有的華眾百分之二十七的股票在這日猛地乍現在薑臨腦海中,且股權轉讓是老爺子簽的白紙黑字,消息一經放出,薑臨也好,楊珊也罷,都坐不住了。


    百分之二十七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薑慕晚在華眾可以與自己平起平坐,爭當總裁之位。


    霎時間,到處奔走想將老爺子弄出來的薑臨猛的歇了火,比起把老爺子弄出來,他此時跟更需要提防薑慕晚反殺回來搶奪他的位置。


    三月中旬,老爺子審訊案依舊,c市發生了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該牽連的人都牽連了,而華眾也在此遭受重創。


    四月,老爺子被關押進首都看守所,與前c大校長一起。


    整個貪汙案件進入尾聲。


    但尚未落幕。


    四月中旬,付婧帶領達斯一眾高管暗地裏坐莊大量收購華眾股票。


    四月下旬,薑慕晚將手中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公開賣給達斯控股集團董事長宋蠻蠻,完成轉接。


    為時一個半月的爭奪之戰在此拉開第二篇章。


    四月二十日,達斯集團發了一通關於華眾集團股權變更的新聞。


    未曾安靜的c市,再度動蕩了。


    有人說薑慕晚是白眼狼,亦有人說她有先見之明,甩了這個爛攤子,華眾留在手中也是個瀕死的企業,握在手中也不見得有多少收益。


    這一半個月,薑臨滿世界尋找薑慕晚的身影,而這人,如同失蹤了一般,不見人影。


    股權的變更意味著一個企業即將易主,薑慕晚未曾知會直接將股權賣給達斯,就證明已經不拿華眾當自家企業看待了。


    四月二十一日,首都下了場大雨,嘩啦啦的傾倒下來,天空中還不時有悶雷閃過。


    宋家客廳內,氣氛凝重,宋思慎與宋思知跪在俞瀅跟前,低垂首,一言不敢發。


    俞瀅坐在沙發上望著底下二人,心頭氣息不順。


    薑老爺子一事,在四月下旬在傳到俞瀅耳畔之內,為何?


    都是這姐弟二人的功勞,一個拔了家裏的電視插座,一個每日準時準點的收走有關於薑老爺子的新聞報紙,配合的那叫一個天衣無縫。


    這二人跟打地道戰似的,費盡心思使勁手段的使用瞞天過海之術,將人滿在眼裏。


    “你們倆給我說清楚,”俞瀅拍著茶幾凶神惡煞的望著二人,語氣極度不善。


    “蠻蠻商場上的事情你讓我倆說,也說不清楚啊!”宋思知嘀嘀咕咕的頂著嘴,氣的俞瀅伸手抄起桌麵上的雜誌就去砸她。


    “你們倆可真是親姐弟。”


    俞瀅氣的不行,將茶幾拍的哐哐響:“蠻蠻做這等事情,你們不拉著她,卻還刻意幫她隱瞞,若是爺爺跟姑姑知道了這件事情,怎麽想?”


    “媽媽你把這件事情看的太複雜了,這麽多年,蠻蠻也不是沒有收購過哪家公司,這回不過是收購了個華眾而已,而薑老爺子即便是進了監獄那也是罪有應得,他要是沒幹這些事兒,誰也不能將他如何,可他偏偏就幹了。”


    宋思知當著薑慕晚的麵兒時摁著她的頭給她上思想工作,可在旁人跟前,卻是向著她的,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


    “華眾可以被任何人收購,就是不能被蠻蠻收購,她一旦動了薑家便會被人灌上一個忘恩負義數典忘宗,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的名聲,你們想沒想過這些?”


    “如果有情有義是要委屈自己的話,那要這情義幹嘛?薑家人謀財害命,還要求蠻蠻對她們感恩戴德嗎?我們宋家出去的女兒,不能窩囊,更不能受委屈,不然老祖宗幾十上百年奠基下來的底蘊是白瞎的嗎?薑家要真有本事,也不會被蠻蠻收購,商場上講什麽仁義道德?天天去跟別人講仁義道德,我的科研經費你給我?”


    “說來說去,你都是為了錢,”俞瀅伸手就要抄東西砸宋思知,她眼尖,麻溜兒的從地上爬起來,給躲了過去,宋思慎見此,也逃了。


    “我為了蠻蠻,那老爺子我見過,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宋思知的嚷嚷聲從客廳傳開,叫喚的俞瀅怒火噴張,她氣急,若非她今日去了趟美容院,隻怕是還不知曉此事,聽的那些豪門闊太門提及此事時才驚覺事情的嚴重性。


    回家抓了這兩隻小狐狸,還跟她強詞奪理,油腔滑調。


    “你等著我給你爸爸打電話。”


    “一把年紀了天天告狀,”宋思慎在邊兒上嘀咕了聲。


    這聲嘀咕出去,不得了,炸天了。


    屋外,老爺子撐著傘步行至屋簷下,尚未進去便聽見屋子裏的炸天聲,前行的步伐頓住了,身後管家疑惑。


    隻聽得老爺子道了句:“走吧!去劉老爺子的院子裏溜達溜達。”


    這雨天,並非是個溜達的好天氣,站在門口半晌的人突然言語出如此一句話,管家不免多想了幾分。


    四月二十日上午,薑慕晚離開c市歸首都,臨行前,毫無意外的被顧江年摁著磋磨了一頓,月餘,她待在顧公館,與顧江年潮汐相處,這人晨出晚歸,夜間時有應酬,但行事有交代,出門之前都會告知一聲。


    離得近,磋磨的頻繁,感情升溫亦是極快,就連著顧公館的傭人都覺得最近的日子好過了許多,而薑慕晚,興許是勝利在即,心情好,碰上顧江年呲她兩句也能忍忍。


    這日,臨出門前,顧江年望著薑慕晚一臉不悅,麵色如同這屋外的天、陰沉沉的。


    顧江年在三十歲這年,墜入了愛河,墮落在了薑慕晚的一言一語一顰一笑之中,他愛她承歡時的嬌軟,也愛她是平日裏的蠻橫,這月餘的恩愛生活迷失了他的心智。


    讓他不舍與薑慕晚的片刻分別,許多年後,憶起這段光景,他仍然回味。


    這種潮汐相處日日夜夜磋磨在一起的恩愛時光是他許久都不敢想的事情,可這不敢想,被薑慕晚打破了。


    他偷來的這份溫情,太過濃烈。


    兩個強勢的人一旦都拔下了渾身尖刺擁抱在一起時,必然是難舍難分的。


    顧江年鬆開她的手,望著屋外陰沉的天,稍有擔憂:“要下雨了。”


    “恩,”薑慕晚淺應了聲,再不出門可能會撞上雨。


    “打雷怎麽辦?蠻蠻怕不怕?”


    一聲怕不怕,讓薑慕晚的心微微顫了顫,除了宋蓉,顧江年是第一個問她怕不怕的人。


    “怕!那你讓雷公別打雷。”


    薑慕晚這話,實打實的為難顧江年,他要是真有這個本事,可不止上天這麽簡單了。


    男人含笑望著她:“估摸著不行,雷公跟我一樣都隻聽一個人的話。”


    “聽誰的話?”慕晚好奇。


    “聽老婆的話。”


    慕晚:...............好冷啊!


    這日,薑慕晚離開顧公館,顧江年遞給了她一份文件袋,並囑咐,路上在看。


    她承顧江年專機離開c市上空時,拆開了手中文件帶,一圈圈的解開線圈,看到裏麵的文件時,靠在座椅上久久不能回神,連帶著溫柔可人的空姐端著水杯過來都沒看見。


    09年四月二十日,顧江年送上了華眾百分之五的股份。


    股權轉讓書的最底下,乙方,寫的是宋蠻蠻,且這人蓋上了私章還簽好了字,萬事俱備,就等她簽字了。


    這是什麽?


    是底氣,是她與薑臨做最後一博的底氣。


    狗男人啊!


    暖她心弦。


    上午十點,徐放敲開顧江年辦公室大門,告知會議即將開始,男人起身,正欲跨步離去,桌麵上電話響起,見是薑慕晚,未有思忖直接接起。


    “起飛了?”


    “恩,”她悶悶回應,望了眼手中的股權轉讓書,然後輕輕喚了聲:“狗男人。”


    顧江年聞言,淡淡的恩了聲,而後再道:“小精怪。”


    “以後再也不叫你狗男人了,”薑慕晚糯糯開腔。


    “那叫什麽?”顧江年笑問。


    “反正就不叫你狗男人了。”


    顧江年淺笑著從那側傳來,話語格外溫柔,“寶貝兒,我善意的提醒你一下,你已經叫了。”


    薑慕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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