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薑慕晚初遇柯朗,那是一個隆冬的午後,陽光從雲層鑽出來,落在初雪的街頭。


    那日,宋蓉歸家,前來接她。


    她同宋蓉介紹柯朗。


    二人淺聲招呼。


    臨上車,宋蓉詢問薑慕晚:“是同學?”


    她點頭回應:“是的。”


    駕駛座上,宋蓉一身白襯衫在身,精致的妝容讓人瞧不出些許歲月的痕跡,聽聞薑慕晚的話語瞧了眼站在車窗外的柯朗,再道:“剛剛那個男孩子隻適合做同學。”


    薑慕晚彼時不解,詢問宋蓉。


    後者再道:“我瞧他的穿著,應當家境一般般,雖眼眸清澈,但言行舉止之間稍有討好之意,眼眸中的清澈是因為他未曾見過花花世界,出身於農村的孩子大多都經不起金錢與美色的誘惑,蠻蠻要會識人。”


    00年,她不信宋蓉的話。


    08年,她被狠狠的打了臉。


    柯朗其人,不管能力如何出眾,當真是經不起一點點金錢與美色的誘惑。


    她到底還是遇人不淑。


    05年,宋蓉知曉薑慕晚將柯朗納入麾下時,也曾提醒過一番,但未曾將話語說死,隻道這人不宜居高位。


    這日的首都,實在是太過寒涼,薑慕晚攏著身上的大衣出機場,將出去,便見付婧站在出口處候著她,紅著眼,臉麵上是徹夜未眠的倦容。


    見她來,走近,二人四目相對。


    這一眼,勝過千言萬語。


    此時,她們二人都不好過。


    但都在壓著即將崩塌的情緒。


    “宋思慎找了人,可以去見他一麵,”這是她們徹夜努力之後能求來的唯一結果。


    薑慕晚聞言,恩了聲。


    這一聲恩出來,帶的是破碎聲響。


    2008年十一月十日,陰雨連綿,一個城市的深秋一旦開始下起了雨,便可以直接將人拉向冬天。


    薑慕晚坐在車內,稍顯沉默。


    “幸虧你有先見之明,沒有將公司的章子給他,不然此時、達斯完了。”


    回應付婧的是沉默,薑慕晚靠在後座,沒有言語。


    付婧的話語也就此止住。


    不言不語,最是痛心。


    這八個億,決定薑慕晚的成敗。


    她一心撲在此處,若是敗了,輕則傷筋動骨,重則一無所有。


    她終其一生所追求的東西,不過就是個玩笑。


    這日,首都某地下賭場,宋思慎塞了錢給安保,薑慕晚推門進去,昏暗的環境裏,薑慕晚未曾開燈,視線在密閉的空間裏巡視了一圈,而後,目光落在那張沙發上。


    見人躺在上麵,腦子裏緊繃的那根線,斷了。


    將她陰到如此地步,這人竟然還睡得著?


    整間屋子裏,隻有一張沙發和一張椅子,她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的伸手脫掉身上大衣,隨手丟在地上。


    將襯衫袖子緩緩推起,而後踩著高跟鞋邁步過去,伸手抄起一旁的椅子。


    拾起,抬手,頃刻之間,砰的一聲砸在躺在沙發的人身上。


    薑慕晚素來不是個仁慈之人,用心狠手辣四個字來形容,也稍有些單調。


    追隨她的人,她不會虧待。


    背叛她的人,她也不會讓他好過。


    一聲淒慘的叫聲從包廂裏傳出去,門外,安保聞聲,欲要衝進來,卻被宋思慎攔住,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你放心,絕對不會弄出人命。”


    屋內,薑慕晚手中的椅子散了架。


    隻剩下一個椅子腿拿在手中。


    她紅著眼,如同從地獄裏走出來的厲鬼,望著躺在沙發上痛的直打滾的男人,沒有半分溫情可以。


    “薑總,”柯朗抬眸,見來人,那份不清醒也清醒了些。


    聞言,薑慕晚唇瓣微扯,一抹殘酷的笑顏從臉麵上延展開來。


    “還知道我是誰,”包廂內,女人冰冷的嗓音傳來,讓柯朗從震驚中回神。


    本是躺著的人緩緩坐直身子,望著拿著椅子腿站在自己跟前的女人,身形都抖了抖,抖得近乎控製不住。


    那股子恐懼,從心底散發出來。


    被金錢蒙住的大腦在此時才清明了些。


    猛然之間,哐當一聲,男人跪在地上,伸手抓著薑慕晚的褲腿,苦苦哀求:“薑總,我錯了薑總,我不該把公司的錢拿出來賭的,薑總你給我個機會。”


    機會?


    她給柯朗機會,誰給她機會?


    “機會?”她伸手,用椅子腿挑起他的下巴。


    陰森的話語夾雜著寒涼之氣。


    “我知道錯了薑總,”瑟瑟發抖的聲響難以掩蓋。


    柯朗跟隨薑慕晚多年,即便是未曾親眼見過她的手段,但也知曉一二。


    一個女人,能在首都這個圈子裏坐穩江山的,總歸不會是個好人。


    “我給你的機會還少嗎?我信任你,你就是這麽對待我的?八個億,柯朗,我能買你全家人的性命。”


    言此,薑慕晚扯了扯褲腿,緩緩蹲下身子,與之平視,涼薄的話語從嗓間溢出來,一字一句的如同淬著毒似的磋磨著他的心理:“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你知道為何在天子腳下,世人都混不下去的時候這家賭場卻能日漸紅火嗎?知道它背後的主人是誰嗎?”


    “一個億的賭債,你若是還不起,她們有的是法子來磋磨你讓你生不如死,你還不起,那就你父母還,你父母還不起,那就你兄弟姐妹還,你們全家人拚盡全力供出你這麽一個大學生,把你送到大城市裏來。不指望你能給予回報,但她們隻怕死都想不到,自己會供出一個白眼狼。”


    “薑總你救救我,”略帶哭腔的聲響讓薑慕晚心頭的恨意更是往上攀爬了一分。


    柯朗扒著她的腿,顫抖著求饒。


    薑慕晚微微閉了閉眼,似是在穩定自己即將爆發出來的情緒。


    “我當然會救你。”


    “謝謝薑總,謝謝薑總。”


    “我要讓你活著,看著你的兄弟姐妹以及父母被人一點點的榨幹,賣肝、賣腎,賣掉一切可以讓我回本的身體器官,八個億,你全家人加起來幾輩子都見不到這麽多錢,你輸出去的時候倒是挺幹脆利落。”


    “薑總,”顫栗聲與哭泣聲在此時混為一體,薑慕晚起身,狠狠的踹了人一腳。


    “讓你的狗爪子離我遠一點,”言罷,她伸手揚起手中的椅子腿,下足了狠勁落在人的身上,一下又一下。。


    淒慘的叫聲,以及求饒聲,在這間不大的包廂裏炸開。


    守在門口的付婧與宋思慎聽著都心顫了幾分。


    她不會弄死柯朗,但也不會讓他活的太好過。


    “你一介農村裏飛出來的鳳凰男,我給你機會,讓你過上飽足的生活,你不感恩就罷,且還在背地裏捅我刀子,我給你喂蜜糖,你反手給我喂砒霜,柯朗,八個億,你是要將老子拉向地獄啊!”


    咆哮聲,哭泣聲,求饒聲,混在一起。


    是何等的慘烈?


    這夜,薑慕晚發了狂,拿著一根椅子腿,將柯朗打的口吐鮮血。


    一句句的求饒聲,在最後,漸漸停歇。


    直至她自己沒勁了,倚在牆邊看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哐當一聲,伸手將手中的椅子腿丟到地上。


    踉蹌邁步過去,蹲在他跟前,伸手抓起男人的頭發,望著他渾濁的眼睛,問道:“是有人陰你還是你自己的想法?”


    柯朗此時,出氣比進氣多,望著滿臉凶狠之意的薑慕晚,吐著血泡泡道了句:“沒有。”


    “沒有?”薑慕晚聞言,冷笑了聲。


    這聲冷笑,猶如從地獄裏衝出來的。


    “沒有,”她再度點了點頭。


    “沒有。”


    這日,薑慕晚一連三個沒有出來,內心的情緒可謂是崩塌的,片刻,她坐在地上,伸手,一雙纖纖玉手此時成了殺.人的工具,攀附上了柯朗的脖頸。


    “我待你溫厚,給你豪宅豪車,讓你坐上高位,你卻想讓我一無所有。”


    這句話,薑慕晚說及其平靜,可每說一句,她手中力道便緊一分,端的是要弄死他的架勢。


    外間,眾人久久未曾聽到聲響,宋思慎跟付婧對視一眼,覺得事態不對。


    對門而入,入目的,是薑慕晚掐著柯朗的脖子,恨不得弄死他。


    而躺在地上的人,一身衣衫被鮮血染紅,周身隻怕無一處完好之處。


    宋思慎見此,大駭。


    猛的奔過去,伸手欲要扯開薑慕晚的手,可幾經動作,無果。


    室內,一片昏暗,薑慕晚如同來自地獄的閻羅王,來向柯朗索命來了。


    “鬆手,再不鬆手會死人,”宋思慎掰著她的指尖,在她耳邊言語。


    即便是真想鬧出人命,也不能在此時鬧出來。


    不能如此明目張膽的鬧出來。


    良久,薑慕晚鬆開柯朗的脖頸,垂下去的指尖沾染著血跡,她低眸,瞧了良久,無光的眼神在此時冒出點點星光。


    許久謀劃,一朝落空。


    那該是何等的痛苦。


    且還是毀在自己步步提拔上來的人手上,薑慕晚此時,要弄死他的心何其強烈。


    可她不行,殺人犯法,天子腳下,她不能太猖狂。


    須臾,她撐著身子起身,一身幹淨的白襯衫上此時沾染著血跡,冷傲的視線緊緊的睨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等我來磋磨你。


    尖細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噠噠作響,行至門口,她彎身,將地上的黑色大衣撿起來,套在身上,係上腰帶,遮蓋住白襯衫上的血腥。


    如同來時一樣,踏出了這間漆黑的屋子。


    那高傲的姿態瞧不出半分灰敗之氣。


    由深秋過度到寒冬,注定是不好過的。


    旁人她不知曉,但對於自己,是如此。


    八億虧空,如何填補?


    即便是變賣財產也需要一個過渡段。


    可此時,沒有時間給她。


    這日,返程路上,宋思慎遞了張卡過來,雖遠遠不夠薑慕晚填補虧空,但應該能解一下臨縣酒業的燃眉之急。


    她未曾矯情,缺錢就是缺錢。


    所以,大大方方的伸手接過。


    車內,空氣一陣靜默,宋思慎透過後視鏡望了眼薑慕晚,小心翼翼開口:“要不、跟家裏人伸手?”


    跟宋家人伸手?


    跟宋家人伸手就意味著她服輸了。


    意味著他要放過薑家人,放棄華眾。


    將自己正在籌謀的一切都拱手讓給別人,怎行?


    她薑慕晚若是甘心,怎會回到c市?


    若是心甘情願,哪兒還有後麵這些事?


    宋思慎的話,無人應答。


    他側眸,望了眼坐在副駕駛的付婧,後者望著他搖了搖頭。


    示意不必在說。


    這日,薑慕晚覺得天塌了,大抵是從未想過會有今日。


    晚間,達斯控股董事長辦公室內,薑慕晚靠在椅子上,整個人萬分沉默。


    外間,付婧與宋思慎在盤算自己的財產,欲要盡力填補這個虧空,


    新加坡那邊若是事態不緊急,她們尚且還有緩轉的餘地。


    就怕-----------。


    “付總,有人來了,”秘書敲門進來告知。


    付婧聞言,起身。


    “是誰?”


    “還是單獨談比較好,”身後,男人遞過來一張名片,給足了付婧麵子。


    後者伸手接過,看了眼,麵色沉了沉。


    “不知明先生有何貴幹,”此時,付婧手中的名片,寫著百清集團總經理明河,名片正下方有一行字。


    【債務百清,一生平安】


    不用細想,都知曉眼前人是賭場請過來討債的。


    “我找宋總,”男人開口,望著付婧,直奔主題。


    付婧薄唇淺笑了笑,望著來人,不言語,不退縮,也不轉達。


    明顯是覺得對方態度不好,連三分薄麵也不準備給他。


    而對方亦是知曉,眼前的付婧,裏頭的宋蠻蠻都不是什麽好惹之人。


    首都這個圈子說大大,說小小。


    宋家跟付家這般門庭,雖無家財萬貫,但各個都是頂尖紅人,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付總放心,不惹事,就找宋總拿點東西,”男人話語客氣,姿態微微下放,望著付婧有幾分討好之意。


    “讓他進來。”


    正在交纏,薑慕晚站在辦公室門口,清冷的神色睨了眼站在過道裏的人,轉身進了辦公室。


    進屋,薑慕晚站在辦公室窗前,背影孤傲,帶著幾分冷漠之意。


    人進來,一無茶水,二未看座。


    當真半分客氣都不講。


    他瞧了眼辦公室的擺設,現代風的裝修,身後是大片可觀辦公區的落地窗。


    黑色真皮沙發,茶幾上擺著一隻幹淨的水晶煙灰缸。


    明河去過眾多女企業家的辦公室,但卻極少有將煙灰缸擺在明麵兒的。


    身後,明河清了清嗓子,溫溫開腔:“關於柯朗之事,我想跟宋總談談。”


    “談什麽?”


    薑慕晚身形未動,背對著人家,甩出這麽一句話,敵意滿滿。


    “柯朗在賭場輸了幾個億,還欠了大幾千萬這事兒,想必宋總已經知曉,我今日前來,是想問問宋總有何看法。”


    聞言,薑慕晚微微轉身,冷漠的眸子落在站在身後的男人身上,無半分善意。


    今日之前,明河隻聽過宋蠻蠻其名,並未見其人。


    首都坊間傳聞,宋蓉年輕時,乃首都數一數二的美人,不過是這美人最終未曾留在首都。


    嫁去c市,且下場淒慘。


    宋蓉的美,他見過,但宋蠻蠻的美,他隻是耳聞。


    今日猛然一見,即便這人麵容憔悴,也擋不住她的美。


    那種美,與世俗之間的美不同,多了一份張揚。


    算不得美女,但勝在氣質。


    “你覺得我有何看法?”


    玫瑰雖美,可也帶刺,


    這話,半分不假。


    就薑慕晚這冷颼颼的話語冒出來,跟帶著刺的刀子似的直接紮過來,


    明河望著薑慕晚一時之間未曾反應過來,直至對麵人的視線越來越冰冷,他才漸漸的找回一絲絲思緒與理性。


    “柯朗是宋總的人,”明河開口。


    “我的人?明先生這話,是不是有什麽深層含義?”


    “宋總多想了。”


    “明先生此番來,怕是來浪費我時間的,”薑慕晚說著,邁步緩緩朝沙發這方而來。


    將動步子,見秘書端著茶過來,視線微冷瞧了人一眼,後者前行的腳步直直頓住。


    默了數秒,而後,又端著茶水出去了。


    “柯朗在賭場欠下的債,宋總是不是應該有個說法?”


    薑慕晚聞言,冷嗤了聲,而後,彎著身子緩緩坐下去,靠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冷眼翹著明河,伸手撥了撥耳邊碎發,而後修長的指尖落在膝蓋上,冷笑問道:“說法?若是各個員工出了這種事情都來找老板要說法,我這公司還開不開了?還是說,明先生覺得柯朗是我兒子?要弄什麽子債母嚐之類的狗屁玩意兒出來?”


    薑慕晚伸手,端起桌麵上不知放了多久的杯子抿了口涼水,似是想要潤潤嗓子。


    她俯身之際,明河的視線透過她黑色大衣,瞧見了裏麵帶血的襯衫,見此,眸色狠狠暗了暗。


    隻隱隱聽聞宋蠻蠻前去賭場將人去了半條命,且還是拿著腿凳子去的。


    彼時,他想象不出來是何場景,可此時。見她衣衫上的斑斑血跡。


    望著這人的目光多了絲絲打量,他正欲開口,隻聽薑慕晚話語聲再起:“冤有頭債有主,誰欠的你找誰去。”


    “所以我找宋總來了,”明河意思明顯,薑慕晚就是這個主。


    不然他今日不會出現在這裏。


    大抵是明河的話語太過狂妄,讓薑慕晚眸色冷了數分,握在手中的杯子稍緊了緊。


    隨即。


    哐當,薑慕晚猛的甩手,杯子在明河腳邊炸開了花,本是坐在沙發上的人猛地起身,怒目圓睜望著眼前男人,怒聲質問:“幾個意思?”


    明河來之前。


    曾有人叮囑過他,不要跟人產生正麵衝突。


    三分薄麵要給。


    此時看來,不是他給不給薄麵的問題。


    而是眼前人確實也不是個好惹的主,他尚未開口,人家已經步入正題,大有動手之意。


    明河被薑慕晚一杯子砸的往後猛的退了幾步,碎片從他的褲腿上擦過,望著她,目光帶著幾分審視:“宋總如此,是不是過分了?”


    “過分?”薑慕晚似是聽了什麽好笑的話語冷聲反問:“你們登門惹我心塞在先,眼下倒是說我過分了。”


    他一個上門惹事兒的倒是喊起冤枉來了?


    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


    “我問你,柯朗是拿著我公司的章子去堵得嗎?”薑慕晚問。


    明河未言;但他知曉,不是。


    “柯朗是我兒子嗎?需要我來個子債母嚐嗎?”薑慕晚再問,麵上寒霜又爬上了幾分,


    “還是他是我男人,我有義務為他還款?”


    薑慕晚一連三問讓明河說不出半句言語,與來時不同,這人臉色越發難看了。


    薑慕晚的不好招惹,明河此時隻領會到了一半。


    這女人,咄咄逼人的本事一等一的好,控人心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高。


    疾言厲色之間,將話語權控在自己掌心。逼得他步步倒退。


    正當他想開口時,薑慕晚的怒火再度往上攀了幾分:“今兒讓你進來,是給你臉,也是想告訴你,吃飽了閑著沒事兒幹你找別人去,別來惹老娘心塞。”


    “柯朗讓我們來找宋總的。”


    “他讓你去吃屎你去不去?”


    “宋總是不是過分了?”


    “過分?”薑慕晚笑了,“見有登門賀喜的到也沒見過有人登錯門討債的,做事情之前先去查查,我宋蠻蠻是不是你們惹得起的人,別拿著雞毛當令箭,到我的地盤上來作威作福,老娘不是你們惹得起的人。”


    該有的底氣,她分毫不差。


    該有的手段,照樣該有。


    她薑慕晚此時雖說別人陰了一把,但也不至於讓個登不了台麵的人到她跟前來為非作歹。


    這日,明河此時才意識到,自己是來找罵的。


    或許是送上門來給薑慕晚撒氣的。


    這個女人,太狂妄。


    亦或許,她有這個狂妄的資本。


    她若是沒有狂妄的資本,這首都三界裏的人怎會都齊刷刷的道一句宋家不好惹呢?


    “宋總說的是,”能在明河這個位置上混的人,各個都是人精。


    知進退是他們的基本行業守則。


    薑慕晚原以為,他說完這句話,應當離開了。


    可未曾,這人依舊是站在那處,未動,也未挪身子。


    明河站在遠處,隻見薑慕晚伸手從煙盒裏掏了根煙出來,叼在唇邊,緩緩點燃。


    那不緊不慢且又帶著幾分悠閑的姿態叫他一時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抽煙的女人很多。


    但如薑慕晚抽的這般好看的,極少。


    “讓我送你?”薑慕晚伸手,在茶幾的煙灰缸上點了點煙灰。


    渾身孤傲的氣場在此時沒有半分隱藏。


    此時,若是徐放在,定然會感歎一句,薑慕晚跟顧江年二人當真是極像的。


    狂妄的氣質,陰狠的手段,無論哪一樣都極像。


    此刻,明河才知曉,她的煙灰缸為何會擺在桌麵上,因為,她自己抽煙。


    一個自己抽煙的女人才會將自己地盤上的煙灰缸擺在顯眼的位置上。


    方便別人是假,方便自己是真。


    “想跟宋總討點東西,”明河將打量薑慕晚的視線緩緩收回。


    薑慕晚抬眸望了眼眼前人,心底將將壓下去的火又蹭蹭蹭的冒了起來,伸手,又點了點煙灰。


    “我是商人,凡事利益為重,明先生若是付費,莫說討,要什麽我都給。”與剛剛的疾言厲色和陰狠不同,此時,薑慕晚的麵容多了一分溫柔。


    商人重利,任何事物都不及金錢重要,此時,說什麽討字,隻要給錢,有什麽事情是辦不成的?


    薑慕晚這句話與此時的麵部表情都極好的驗證了錢可解萬難這句話的意思。


    “宋總舉手之勞的事,”明河看來,跟一個公司老總要一個員工下屬的資料,可不就是舉手之勞的事嗎?


    可他忘了,薑慕晚不是旁人。


    這個女人也跟慈善家一點點都不沾邊。


    “我跟明先生的關係什麽時候好到如此地步了?初次見麵就要求人家舉手之勞?”說著,這人將落在膝蓋上的手腕微微抬起,往唇邊送,隨即,一縷薄霧飛向上空。


    微微擋住了明河的視線,但也僅是數秒,便飄散開了。


    “那宋總想如何收費?”


    薑慕晚伸手,緩緩伸出一根手指,靠在沙發擒著淺笑望著他。


    “一萬?”明河擰眉詢問,畢竟,幾張破之紙也值不了幾個錢。


    薑慕晚將叼在唇邊的煙緩緩拔下來,嗤笑了聲:“明先生當我是叫花子?”


    “那宋總說個數,”大抵是見識了這女人嘴皮子的厲害,明河采取了保守的方法。


    輕啟薄唇,緩緩開腔:“一個億。”


    話語落地,明河倒吸一口涼氣,似是聽了什麽笑話似的,冷笑聲從嗓間溢出來:“宋總怎麽不去搶銀行。”


    “我還以為明先生要讓我去開賭場呢!”事實已經證明,搶一次銀行也不可能搶到九個億的人民幣,搶到了你也搬不走,可開賭場,卻能輕輕鬆鬆的拿到,且還是及快速的,光明正大的,不犯法的。


    薑慕晚的這張嘴,懟天懟地,懟遍所有人。


    更勿論今日,她著實是心情不佳。


    “宋總何必為難我們這些討債人?”


    為難?


    這二字在薑慕晚聽來,可真不是什麽好聽的話語。


    本是略帶寒霜的麵容此時更是泛起陣陣涼意?


    “你討,我心情好,便給,心情不好,便不給,何來為難一說?”薑慕晚問著,緩緩起身,踩著高跟鞋行至辦公桌前,“還是說?明先生今兒是打定著我一定會給你?”


    言語至此,她緩緩轉身,夾著煙靠在辦公桌前望著明河。


    後者落在身邊的手緊了緊。


    這女人,當真不是個好惹的人。


    一句簡單的話語能被她字字句句的拆開揉散在給你整出另外一個意思來,偏生你還無法反駁。


    “曆覽古今多少事,成由謙遜敗由奢,討東西該有討東西的姿態,沒人教過明先生嗎?還是明先生身後的人已經厲害到可以在天子腳下強人所難了?”


    一句話,將明河按在地上摩擦。


    且將他身後大老板也摩擦了一番。


    許久之前,明河聽聞那些上流公子哥兒道過這麽一句話,宋家兩女,各個都靠天賞飯,以往,他不信,現如今,信了。


    這宋蠻蠻,若非不是生在宋家,就這張嘴皮子能讓多少人想弄死她?


    薑慕晚不想再同這人浪費口舌,按了內線。


    那側接起,這人當著明河的麵兒直接開口:“進來,請明先生出去。”


    這逐客令,她懶得同這人下。


    也不想再過多的跟人言語半分。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宋總。”


    “威脅我?”薑慕晚笑了。


    放眼這首都城,能威脅她宋家的人不多,這天子腳下,多的是有錢人,更多的是官場之人,可能像她宋家這般的人,沒幾個。


    首都人人知曉宋家的段位。


    而宋家更甚是人人知曉自己能耐。


    “不敢,”明河聞言,抿了抿唇,道出這麽一句不走心的話。


    他此番來,是受人之托,旁的不說,東西要到手。


    “我瞧你敢的很,”她伸手。將手中半截香煙丟進水杯裏,呲的一聲、隻剩下嫋嫋青煙在天上飛。


    “宋總,”身後,辦公室門被推開,秘書進來,望著薑慕晚。


    後者揚了揚下巴,指了指明河。


    秘書聞言,頷了頷首,走近,站在明河身後,且道:“明先生,請。”


    明河視線緊緊鎖在薑慕晚身上,未有半分挪開之意,而後者,雙手抱胸靠在辦公桌前,冷意涔涔的臉麵上掛著幾分不屑淺笑。


    姿態高傲,睥睨著眼前人。


    “宋總厲害,”良久,明河道了這麽一句,而後轉身,朝外而去。


    薑慕晚不僅半分麵子都未給人家,還將人家狠狠的磋磨了一頓。


    什麽萬事以和為貴,什麽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在她這裏,都不存在。


    她薑慕晚是誰?


    臨死也絕不低頭。


    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到她跟前來吠。


    十一月初,宋思慎與付婧多方湊錢,解了她臨縣酒廠的燃眉之急。


    人脈是個很好的東西,可一旦這些東西不能用。一切都是空談與擺設。


    宋思慎多次規勸,可無果。


    唯有付婧知曉,薑慕晚其人,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


    薑家是她的心魔,放不下,也不願放下。


    一旦放下,便意味自己自己服輸。


    她怎能甘心?


    十一月初至十一月中旬,薑慕晚待在首都,暗地裏變賣財產,欲要填補新加坡那筆虧空。


    十一月中旬,c航新航線食品案敲定,薑慕晚親自督導的案子,到嘴的鴨子不可能讓他飛到別人嘴裏。


    十一月二十日,深秋已過,迎來的是冬日的寒涼。


    晨間的薄霧讓冷空氣更加快速的推進。


    這日清晨,君華頂層辦公室內,曹岩正在同顧江年匯報工作,靠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滿麵倦容,站的稍近,定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昨夜、c市首富顧江年與c航領導人把酒言歡至淩晨。


    為何?


    他急了。


    為何急?


    薑慕晚從十一月初至首都直至十一月下旬都未曾見到人。


    首都那方沒有半分消息傳來。


    若他滿心盤算,算著算著將薑慕晚算回了首都,那他那撥的霹靂扒拉響的算盤豈不是落了空?


    昨夜,與其說顧江年是為自己,不若說是為了薑慕晚鋪路,欲要用c航的案子將人從首都拉回來。


    十幾日的光景,足以促成許多事情。


    謀商謀利他不怕,但人心,不得不防。


    所以,他才有了親自將c航的案子送到薑慕晚手中的想法。


    十一月十九日,顧江年豪飲至淩晨。


    十一月二十日,薑慕晚收到c航信息,返程回c市。


    “老板,”徐放推開辦公室大門,見人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止在了唇齒之間,


    本想默默退出去。


    之見靠在座椅上的人淡淡的涼涼的吐出一個字:“說。”


    徐放將落在門把上的手緩緩放下,道:“薑副總返程了。”


    片刻,靠在辦公椅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簾,因熬夜而猩紅的眸子落在徐放身上。


    聽聞徐放言語,疲倦的麵容上有了幾分笑意。


    這笑意,帶著一抹勝利之意。


    “回了好,就怕她不回,”男人坐在椅子上,緩緩點頭,眸間的笑意如那晨間山澗裏的清泉似的,清明的很。


    徐放站在門口,握著門把手的手緊了緊,當事人或許隻覺的自己是在謀人。


    可旁觀者卻能瞧出,顧江年在謀人的同時,早已失了心。


    否則,區區一個季言庭的存在怎能讓這個素來沉穩的男人亂了陣腳?


    數秒,隻見這人起身,往休息間而去。


    且朝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


    徐放知曉,這徹夜未眠且一顆心提了數日的人,在此時,才狠狠的鬆了口氣。


    顧江年謀薑慕晚,可謂是用盡了手段。


    這些心思與手段,不輸當年謀顧家時。


    十一月下旬,薑慕晚回c市,對外,說是出差半月,可到底是否出差,薑臨知曉。


    這日,薑慕晚歸c市未曾歸華眾,反倒是先往c航辦公樓去了。


    歸華眾,已是十一月二十一日之事。


    她將進辦公室,便被秘書告知,薑總請她去一趟。


    到底是知父莫若女,所猜所想皆已對上,她知曉,薑臨早已等候多時,就等她回來算賬。


    辦公室內,薑慕晚伸手,將身上大衣掛在衣架上,那不急不緩的姿態沒有半分緊張之意。


    秘書見此,不由的多了句嘴:“我聽24層的秘書說,薑總多次找您。”


    “做什麽?”她問。


    身後,秘書搖了搖頭。


    “別的副總出差,薑總也這麽關切嗎?”她問,似是初來乍到,並不懂這公司裏的行事規矩,漫不經心的問著身後人。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副總若是想知道,我去打聽打聽?”女孩子俏皮的聲響在身後響起。


    聞言,薑慕晚笑了,微微轉身,望著身後年紀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子。


    眉眼彎了彎,明明年紀相仿,人家是這般靈動,而自己,卻有一股子垂暮之氣。


    相同的年紀,不相同的人生。


    有些人的成長環境是她這輩子都求不來的,


    一個人幼年時幸不幸福,有沒有被寵愛,一眼就能敲出來。


    此時的薑慕晚,與身後的這位姑娘,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個曆經滄桑,一個是溫室裏的花朵。


    薑慕晚極少笑,這一笑啊!叫眼前的姑娘險些失了神。


    本是機靈的眸子中,有些許的驚豔傳來。


    “不用,你去忙吧!”


    關切是假,想讓她不好過是真。


    自上一次新加坡之事。


    薑臨已經安穩許久了。


    此番,她出差近乎半月,如此好的機會送上眼前,怎能不抓著磋磨她一番。


    可薑慕晚,怎會心甘情願的讓她磋磨?


    你有張良計,我又豈能沒有過牆梯?


    ------題外話------


    求打賞,喵嗚~~~~


    三更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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