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獻俘儀式隨著大軍凱旋歸京,也逐漸拉開了序幕。


    夏承明製,獻俘儀式自然也參考了前朝的禮儀程序,《明史·禮誌之軍禮》中對「奏凱獻俘」之禮有簡單的描述——


    「凡親征,師還,皇帝率諸將陳凱樂俘馘於廟南門外,社北門外。告祭廟社,行三獻禮,同出師儀。祭畢,以俘馘付刑部,協律郎導樂以退。」


    前朝大明自武安年間距離最近的獻俘儀式還是萬曆二十七年禦倭援朝中擊敗倭寇豐臣秀吉和萬曆二十八年平定播州楊應龍叛亂,尤其是萬曆二十七年獻俘儀式結束後發布的詔書那句「義武奮揚,跳梁者雖強必戮!」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端這句話也被流傳到了後世,成為中華曆史上振聾發聵的宣言之一。


    從下關點將台離去後,蘇言帶著一眾朝臣直接回到了皇城午門,早在俘虜渡河的前一天,他們的脖子上就都被拴上了白色繩子,由太子親自渡河,於江北告慰太廟和社稷。


    而今日,禮部與太常寺都已在午門正樓的正中設下禦座,簷下張黃蓋,鹵簿、寶象等儀仗設於午門城樓下,兩邊排列,全副武裝手持二式步槍的近衛軍團有序站在兩側,拱衛天子。


    蘇言身著龍袍袞服,乘輿自下關返回午門,一眾王公大臣、文武百官也一同回來,依序分班侍立,皇帝至午門前,沿著馬道行至禦樓升座。


    待他端坐在禦座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宏偉寬闊的午門廣場,兵部官員已率領將校引領戰俘前來。


    那些戰俘的麵容充滿了泰西特色,奧斯曼突厥人、韃靼人、希臘人、波斯尼亞人、摩爾達維亞人、瓦拉幾亞人等等諸多民族的戰俘皆齊聚於此,他們惴惴不安地被帶到午門前,站在這寬闊的廣場上,害怕地看著那些全副武裝的禁衛軍,每個人的內心都被恐懼的情緒所填滿。


    戰俘們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迷茫,他們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會是如何發展,他們在戰敗以後本以為會被夏人同意繳納贖金後釋放,但夏人拒絕了他們贖回自己的請求,堅持要將他們帶到東方。


    從波斯、黑海到中原的漫長路途中,因為俘虜中的較為惡劣的待遇,有許多人倒在了長途跋涉之中,他們帶著對未來的不安和迷茫來到了這裏,隨後便得知他們要被進獻給大夏皇帝。


    不管戰俘們心中如何悲戚,兵部尚書張名揚高聲喝道:「獻俘!」


    他話音落下,午門周圍頓時鼓樂大作,禮炮轟鳴,震耳欲聾的各種聲音頓時回蕩在整個皇城內外,那一道道宛如白日驚雷一般的禮炮轟鳴就如同砸在戰俘心頭的大錘一般,讓他們每個人都不受控製地瑟瑟發抖。


    俄國公主索菲婭、奧斯曼帝國王子穆斯塔法以及一眾泰西國家的使臣都用驚懼的目光看著這宏偉的排場,他們驚歎於天朝的強大,如此排場,就算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或是奧斯曼帝國的蘇丹,都是無力支撐的。


    「行禮——」


    鼓樂與禮炮聲中,典禮官高聲呐喊,將校們隨即將俘虜牽引而來,勒令他們跪伏在地,向天子行禮,戰俘們不敢反抗,紛紛跪倒在堅硬的青石板地麵上,沒有人敢抬頭直視皇帝,雖然他們距離皇帝有很遠的距離,但是他們還是能夠感受到深深的威壓。


    從頭頂不斷傳來的威壓讓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們麵色發白,其中一些心理能力承受較差的人甚至幾乎要暈厥過去。


    隨即,被征西眾將們推選為代表的新晉英國公傅興華走上前去,站在俘虜身前,向午門正樓上的天子奏道:


    「臣征西大將軍傅興華,奉旨征討泰西諸夷,大獲全勝,所獲俘囚,謹獻闕下,請旨。」


    傅興華話音落下,傳唱官便拉開嗓子,高聲重複了一遍他剛剛的話語,接著又


    有數名傳唱官高聲呐喊,一直傳入蘇言耳中。


    蘇言隨後薄唇輕啟,淡然道:「傳朕旨意,三軍將士齊心協力,大破夷狄,上下有功,著戶部撥款獎賞三軍將士,所獻俘交付刑部處置。」


    皇帝的命令隨即傳達下去,底下頓時又是響起如山一般的高呼萬歲的聲音,那些俘虜也都被一齊帶走。


    獻俘儀式過後,當晚,天子在皇城內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慶祝儀式,除了皇城,整座江寧府城也都沉浸在一片歡慶的氛圍之中,蘇言為了表示與民同樂的意願,他從內帑撥款下令在城內舉辦一係列慶祝活動,讓全城百姓也都能夠參與。


    夜幕之下,整座江寧府城卻是猶如白晝,大量的燈籠高高掛起,照得城內的大街小巷幾乎沒有一處昏暗,百姓們攜家帶口走在街上,觀看著官府組織的表演活動,從廣東來的舞獅隊在鑼鼓喧天中奮力表演著,引來圍觀百姓們的陣陣喝彩,除了廣東南獅外,發源自北魏的北獅也一同在城中表演。


    南獅北獅向來有著競爭的傳統,為了分出高低優劣,雙方都使出渾身解數,將所有的看家本領都使了出來,街道上不時響起百姓們的歡呼喝彩,並且有越來越多百姓聞訊而來,想要看看這一難得一見的場麵。


    大夏立國後,民間的風氣也隨著國家的強盛逐漸從明代的束縛放寬,皇帝更是通過行政方式嚴令禁止民間纏足,開國天子的威望推行這一政令還算順利,沒有遭到太大的抵製。


    因而,民間女子皆陸續取消了纏足這一陋習,而未婚少女不得離家拋頭露麵的習氣也被連帶著取消,在這一天,京師內的許多少女都趁著這個時候結伴跑上街道,她們好奇地看著那些沿街表演的民間藝人,一些懷春少女更是抓緊機會尋找自己的心上人,趁著父母無暇顧及自己的時候和心上人幽會。


    皇城外鑼鼓喧天好不熱鬧,皇城內也同樣燈火通明,絲竹悅耳之聲繞梁不絕,身著輕薄紗衣的舞女們伴隨著樂官演奏著的宮廷樂曲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之間皆勾人心魂,讓有序坐著的文武官員及外國使臣們看得如癡如醉。


    就在這時,俄國使者領著索菲婭公主離開了他們的座位,來到了大殿中央,他們的舉動頓時引起了許多人的側目,蘇言眯著眼睛打量著身著俄國特色服飾的大使,以及特意盛裝打扮過的索菲婭公主,還沒等他開口,那大使就先撫胸行禮,說道:


    「尊貴的天朝皇帝,鄙人名為費奧爾多·伊萬·伊萬諾維奇,奉俄羅斯國王及國家杜馬的命令,攜索菲婭長公主出使天朝,請求天朝允準兩國聯姻,以增近兩國關係。」


    聯姻?


    大使話音落下,大臣們就都議論開來,他們對著費奧爾多和他身後的索菲婭指指點點,索菲婭繼承了她母親的美貌和父親的英武,金發碧眼,鼻骨高挺,眉眼間帶著幾分英氣,也算符合東方人的審美。


    如果是放在後世的話,在場者肯定都會非常欣賞她的顏值,但是這是在古代,現在的夏人在朝廷的國力昌盛的影響下愈發自信膨脹,看向西方人的目光中還帶著不屑的傲氣,如果讓索菲婭來做他們的小妾他們還能考慮考慮,可要是做正妻的話,那可就隻能拜拜了。


    因此,他們也不太認同皇室與俄國王室聯姻,這索菲婭公主何德何能能夠嫁給大夏的皇子做正妻,他們說到底也還是大夏的附庸國呢。


    蘇言沒有馬上回答,他依舊眯著眼睛,打量著那一言不發的索菲婭長公主,關於這位羅曼諾夫王朝初期的女強人,蘇言也是有所印象的。


    索菲婭從小就表現出了對政治極高的熱情,在她的父親離世後,兄弟年幼,索菲婭依靠射擊軍叛亂成為整個國家的攝政和實際統治者,中俄《雅克薩條約》也是在她的授意下與康熙皇帝簽訂的,後


    麵在彼得一世即位後,她再次煽動射擊軍叛亂,試圖顛覆自己弟弟的統治,覬覦皇位,卻兩次兵敗,被幽禁在修道院致死。


    讓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公主嫁到自己家來,蘇言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同意,他的皇子們未來都是要分封到泰西無疑,要是索菲婭鼓動自己的哪個皇子覬覦皇位,那就好笑了。


    不過蘇言好歹也是一代開國雄主,他怎麽可能因此而害怕索菲婭一個黃毛丫頭呢,而且必要的聯姻是可以獲得屬國的忠誠,起到穩定人心的作用的。


    雖然蘇言現在不需要,但是他的兒子們需要,他還是要給自己的皇子們提前鋪好路,依靠聯姻獲得屬國的忠誠,安撫人心是完全必要的。


    而且,據他所知,現在的俄羅斯國王費奧多三世年幼未婚,他也可以將自己的公主嫁過去,借著這個機會往俄國宮廷安插更多的人手,培養親夏派。


    想到這,蘇言心裏有了主意,他麵露淡笑,道:「費奧爾多大使,兩國聯姻是一件大事,需要詳加商議,不過朕之次子秦王如今年歲已有十七,與你國長公主年紀相仿,若是長公主能夠與朕的秦王聯姻,朕倒是認為這是一樁好婚事。」


    聽蘇言這麽說,大使眼前一亮,連忙說道:「回稟天朝皇帝陛下,鄙人此次前來,主要也是為了長公主的婚事,秦王殿下一表人才,素有賢名,若是長公主能夠嫁給秦王,這不論是對長公主,還是對俄國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蘇言哈哈一笑,他說道:「既然如此,秦王,你意下如何呢?」


    說著,他的目光投向了坐在席上的蘇辰安,蘇辰安和蘇辭都跟著經過西京的大軍一同返回京師,參加了此次盛宴,蘇辰安見父皇居然準備將那西夷公主許配給自己,一時間呆愣在席上,微張著嘴,不知該如何是好。


    坐在他身旁的三皇子見他愣在席上,麵對父皇的詢問沒有反應,連忙用手肘用力碰了碰他,才將蘇辰安的注意力拉回了現實。


    他連忙站起身來,臉上有些泛紅,道:「父,父皇,兒臣,兒臣沒有意見。」


    他哪裏敢說自己有意見,他也知道自己身為皇子,沒有自由婚姻的權力,眼下父皇有意想要與俄國聯姻,他身為最合適的皇子,不管心裏有沒有意見都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不過其實他也沒有太抵觸的想法,那索菲婭雖然是西夷公主,但她的容貌剛好在漢人的審美點上,而且身材凹凸有致,娶了她倒是不會虧待自己的眼睛。


    見蘇辰安沒有意見,蘇言便說道:「既然秦王沒有意見,那麽費奧爾多大使,朕同意你國長公主與秦王的婚姻。」


    費奧爾多連忙再次行禮,口中連連感謝,索菲婭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她跟著大使一同行禮,隨後便退回了自己的席位。


    在她回到席位以後,就發現坐在她斜對麵的蘇辰安不時看著自己,蘇辰安倒不是對男女之情什麽都不懂的小白,身為皇室成員,在他進入青春期以後就有相關的教育了。


    不過話這麽說,蘇辰安第一次見到自己未來的王妃,心裏不說新奇是不可能的,他連連打量著索菲婭,心中也開始嘀咕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這個妻子的性格品行如何,聽說西夷女子都豪放大膽,他並不喜歡這種的。


    在索菲婭與俄國大使退回席位後,整個宴會上的氣氛變得更加喜慶了起來,大臣們紛紛從座位上站起來,向蘇言慶賀,恭喜皇帝成功為秦王殿下擇了一位良人。


    雖然他們並不清楚索菲婭到底是不是良人,但是在這種場合上誰會選擇不去說好聽的場麵話,而是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呢?


    宴會上的約定隻能算是口頭上的,更多的細節雙方還是要在接下來的詳細會談中確定,除了索菲婭的婚約外,費奧爾多還希


    望能夠求到一位大夏的公主嫁給他們的國王,這才是他們來此的最主要的原因,試圖通過與大夏皇室的聯姻來確保費爾多三世的王位穩固。


    在他們看來,大夏皇帝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俄國國王,那俄國未來將會非常安全,完全不用擔心大夏會再向他們發起進攻,甚至是吞並他們這一附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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