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清晨,崇明島外圍海域。


    數艘平底沙船緩緩行駛在平靜的長江水麵上,船上載滿了沉重的糧食,這些都是從江南購買,準備走京杭大運河北上京師的運糧船,京師數十萬人口,僅靠周圍的州縣供給明顯是不足的,因此幾乎每天都有大量的運糧船從大運河北上,宛如這個新興帝國的血管,為帝國心髒輸血。


    佟普銘打著哈欠從船艙內走出來,他看著那被淡淡薄霧籠罩著的長江水麵,有心想要作詩一首,但奈何個人文學休養不足,嘴巴張了半天,一個詞都蹦不出來,隻得作罷。


    好在周圍的甲板上的其他人沒有看見這邊,不然他這個佟記糧號的少掌櫃就在下人麵前丟人了。


    說起佟記糧號,您說怎麽著,那可是bj城內響當當的一家糧號,其本家是太祖皇帝的小舅子佟養性,背靠漢軍八大姓之五,又有宣大總督佟養亮背書,朝中有人好說話,因此很快就在京師站穩腳跟。


    佟普銘滿意地看著船艙和自己這艘船身後的幾艘吃水線明顯下沉的船隻,心想隻要這趟能安全回到京師,就能好好寵幸自己前一陣子新納的一房才年過二八的小妾了,一想起那個皮膚嫩得幾乎掐一下就能掐出水的小娘子,佟普銘的臉上忍不住流露出幾分淫笑。


    就在這時,佟普銘突然感覺船隻的航行速度慢了下來,前麵也響起了一陣嘈雜聲,還沒等他轉身查看,身後就響起了一道腳步聲,佟普銘連忙收斂表情,麵無表情地轉身看向來人。


    來人原來是這艘船的船長,後者向他拱手行禮,道:“少掌櫃,前麵有兩艘水師戰船靠過來,似乎是要登船檢查,搜查嫌犯。”


    “什麽搜查嫌犯,無非就是想要趁機敲詐勒索。”佟普銘不滿地說道,這種伎倆他見多了,前幾次回京路上都會遇到過,因此他非常有經驗。


    “你去告訴那些丘八,這支船隊是佟記糧號的,給他們塞一點銀子快點應付過去,別浪費小爺我的時間。”佟普銘不耐煩地說道。


    “是。”船長應道,隨即轉身離去與靠過來的一艘兵船交涉,半晌後,那隻兵船還是靠了過來,船長無奈地走過來,道:“少掌櫃,那些當兵的說了,征南大將軍宣布江南戒嚴,長江上任何船隻都要接受檢查,隻能讓他們登船搜查了。”


    “也罷,讓他們上來吧。”


    佟普銘揮了揮手,說道,他倒是不害怕被搜查,畢竟船艙裏除了糧食外,也沒有別的禁忌。


    很快,那艘兵船就有人舉起踏板想要放在兩艘船隻之間,為首的一名把總登上踏板往這邊走了過來,就在他即將跳下甲板隻是,他不經意間掃到後麵的眼神突然一凝,隨即神色大變。


    “那是什麽?”


    那把總指著船隊身後的薄霧,喊道。


    船上的一行人紛紛不明所以地向後看去,佟普銘也跟著往後看了過去,這一看不要緊,他的心登時揪了起來——隻見在那薄霧之中,數艘高大的船隻正在朝這邊疾馳而來!


    而看那船隻的形製,明顯不像是普通的商船。


    反應過來後的清軍把總迅速回身,跳回兵船的甲板上,指揮兵船轉向企圖逃跑——開什麽玩笑,那些高大的船隻明顯來勢洶洶,雖然看不清楚是不是明軍戰船,可若真是明軍戰船,他此時不跑,等對方靠過來了不就是找死?


    眼見兵船亂哄哄的準備調頭逃跑,佟普銘的臉色也變得很是難看,他連忙催促重新啟航,逃離這裏。


    但是,還沒等這支船隊跑出去一段距離,身後的那支船隊就已經追了上來。


    看著船杆上高懸著的明軍戰旗,佟普銘麵無血色,他心中非常後悔,早知道出門前先看看黃道吉日了,今天恐怕會折在這裏。


    另一邊,陳洋站在五級旗艦的船頭,看著那一支運糧船隊,他的大副湊了過來,問道:


    “船長,那是北人的運糧船,要不要先拿他們練練手?”


    陳洋盯著那些運糧船半晌,思索著,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不必,火藥炮彈不可浪費在這些運糧船身上,我們的敵人主要還是清軍剩餘的水師戰船。”


    一聽陳洋拒絕了,大副不由有些失望,但他並沒有放棄:“但是就這樣放任那些運糧船離去,豈不是便宜了北人,每一粒被運過去的糧食,就等於被敵人射向我軍將士的彈丸。


    船長不願意浪費彈藥,那就湊過去直接用武力將其俘虜,那些繳獲的糧食還能為我所用,豈不兩全其美?”


    “嗯……”陳洋點了點頭,道:“有道理,那就靠過去吧,讓船上的士兵裝填步槍,殺雞焉用牛刀,用步槍就能威懾他們了。”


    得到陳洋的命令後,大副連忙讓令旗兵向後麵的戰艦放出信號,其中兩艘五級艦迅速圍了上來,將那支船隊包夾起來,旗艦拉近與運糧船的距離,大副就站在甲板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些船隻甲板上混亂的船員,高聲喊道:


    “爾等聽著,我們是大明水師,速速將你們的武器扔進水裏,向我軍投降,還能留得爾等一條性命!”


    看著大副那神態,陳洋突然有種自己不是大明官軍,而是外海海盜的錯覺,他不由得伸手揉了揉臉,心想這一定是錯覺。


    “少,少掌櫃,怎麽辦啊?”


    佟普銘的手下驚恐地看著那高大的戰艦,對著佟普銘問道,佟普銘隻想給他狠狠地來一腳,他也想知道怎麽辦,可眼下除了聽對方的話繳械投降外,他們似乎沒有其他出路了。


    佟普銘心中更加後悔了,他要是能活著回去,每次出門一定要查看黃道吉日,不再冒冒失失地出發了。


    咽了咽唾沫,在下人們的目光下,佟普銘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他勉強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艱難地喊道:“大人,我等願降,這些糧食都,都捐獻給大軍,望大軍旗開得勝,放過小人吧。”


    說完這番話,佟普銘隻覺得心都在滴血,這可是整整十艘船的糧食,全部加起來最起碼也有五萬石之重,運到京師後能大賺一筆,可現在隻能被迫全部給了眼前的這夥明軍。


    強盜。


    他們就是一群強盜。


    佟普銘心中悲傷地哭喊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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