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虎山上,一座營寨雄立,青石廣場上大鼓威儀,火盆熊熊,一杆獵獵作響的杏黃大旗周圍,擺有二三十張方桌。


    桌上酒菜豐盛,山匪們喝酒吃肉,踩凳劃拳,不時還會向上首堂前的一張梨木長桌敬酒,獻上幾句馬屁話。


    梨木長桌上坐著五名男子,分別是寨子的五位當家,坐在首座的是一名穿著壽服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濃眉髯須,舉手投足間盡顯彪莽之氣,此人便是寨子的大當家,今天是他五十大壽的日子,故而舉寨慶祝,熱鬧歡騰。


    “祝大哥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


    坐在右側的一名男子端起酒碗,大聲笑道。此人身形瘦弱,黑衣黑帽,一副文士打扮,手裏還握著一把鐵製折扇,他便是寨子的四當家。他曾念過幾年書,卻心術不正,犯了人命事後跑來這威虎山做了土匪,因念過書,加上腦子靈活,成了寨中的智囊。


    “好!多謝四弟!”


    大當家亦拿起酒碗,與四當家重重一碰,兩人仰頭滿飲。


    坐在大當家左下首的是一名女子,黑裙裹著玲瓏身材,外罩紅色披風,頭上還圍一個抹額,姿容中等,濃妝豔抹。她一邊照鏡子欣賞自己的臉,一邊感慨道:“四弟以前不愧是讀書人,真是巧舌如簧,看把大哥給哄高興的。”


    她邊說著,還用桌下拖了靴的腳去勾撩四當家的腿。四當家心癢難耐,與女子眉目傳情,嘴上卻笑道:“二姐過譽了。”


    女子乃寨中二當家,也是大當家的妹妹,生性凶殘而放浪,四當家剛進寨不久,就和他有了一腿,如今更已然成了一對,兩人最喜歡的便是當中調情,野外苟合,寨中無人不知。


    “二姐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不至於啊,我們大家可都知道,每天晚上三弟的巧舌都會哄二姐你高興,這不成天說話都帶著一股鹹腥味了,嘿嘿。”


    坐在女子對麵的一名肥胖男子壞笑道。此人衣衫敞開,露著胸毛,光頭大耳,滿臉橫肉,正是寨中的三當家。


    “你個死老三,垂涎老娘這麽久卻吃不到,隻能過過嘴癮了是吧?”


    二當家翹著蘭花指,對鏡攏了攏發絲,笑罵道:“你比老四先進的寨子,若不是長得實在磕磣,老娘委實下不去嘴,否則哪還輪得到老四?”


    三當家訕訕,灌了一口酒。


    “好了好了,今天是大哥壽辰,哥哥姐姐們就不要鬧了。”坐在女子身邊的一名‘孩童’眯眼笑道。他雖身形如童,是個侏儒,卻是寨子裏的五當家,武藝精深,笑裏藏刀,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


    “來!弟弟妹妹們,喝酒!”


    大當家敲了敲桌,高舉酒碗,笑著與其餘幾位當家一同豪飲。


    ……


    四當家心細謹慎,負責寨中防務,盡管舉寨同慶,他還是留了一批人在山道沿途放哨,以及站守寨門,以免被人摸上山都不知道。


    這些當值的土匪要晚些才能喝酒吃肉,心裏難免憋屈,而其中負責守寨門的兩個山匪肯定更為煎熬,畢竟放哨之人可眼不見為淨,然他們身後就是寨內兄弟的狂歡聲,折磨他們的耳朵和心神。


    隻見那兩個守寨門的山匪不時回頭,吞咽口水,眼露向往和擔心,生怕等到換班時,所有酒肉都已沒了。


    而就在這時,山道上隱約傳來歌聲,將兩名山匪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喝了這壇酒啊,膽子大如鬥啊!”


    “喝了這壇酒啊,刀山也敢走啊!”


    “喝了這壇酒啊,醉把仙女摟啊!”


    “喝了這壇酒啊,寶劍臨風吼啊!


    “喝了這壇酒啊……”


    歌聲漸近,少年和少女拾階而上,慢步走向寨門。方小年拎著一壇酒,陶醉高歌,付盈月跟在方小年身後,左手掌心握有一把碎石,右手不停抓石摩挲,仿佛準備投餌喂魚的旅人。


    “什麽人!”


    其中一個土匪指著方小年怒喝。


    方小年停止歌聲,側目看了他一眼。


    一顆石子從付盈月指尖彈出,洞穿這個土匪的眉心,釘入後方一棵樹中,震得樹葉簌簌落下。


    土匪仰麵倒地,鮮血在腦後彌漫,另一個土匪見狀,嚇得扔掉刀刃,掉頭就跑。


    方小年看向他逃跑的背影。


    付盈月再度扣指一彈,又是一顆石子穿身而過,屍體撲麵倒地。


    方小年高舉酒壇,仰頭張口,接了一注晶瑩酒液後,抬袖擦了擦嘴,跨過身前屍體,繼續高歌而行。


    “喝了這壇酒啊……”


    ……


    寨中氣氛正酣,忽聞砰一聲巨響,高達數丈的寨門轟然倒塌,震起漫天灰塵。寨中忽然安靜,所有山匪都停下手中酒杯,望向茫茫煙塵,很快便見兩道身影緩步走來。


    當方小年和付盈月徹底走出煙塵,場中眾匪見到付盈月,如看仙女一般,竟一時癡了。方小年環顧場中四周後,轉頭笑道:“姐,原來他們在擺宴,看來能省去我們很多功夫。”


    付盈月點了點頭,所有山匪聚在一起,確實便於他們一網打盡。


    “哪裏來的小崽子,來人呐,給我砍了!”


    三當家拍桌怒喝,震得自己臉上肥肉晃了晃,他的聲音也把所有人的心神拉了回來,意識到這兩人是來砸場子的,一個個起身怒目,抽刀聲連成一片,就要圍上去亂刀砍死二人。


    “住手!”


    然四當家卻出聲喝停眾人,三當家質問道:“老四,你攔我做甚?”


    書生四當家不理三當家,而是給大當家遞了個眼神,大當家點了點頭,四當家起身拱手道:“不知二位英雄是何方神聖,來我寨中有何貴幹?”


    四當家是寨中智囊,心思聰穎玲瓏,這兩人看上去雖乳臭未幹,可寨門重達百斤,他們卻能破門而入,更不用說還悄無聲息地滅掉了山上所有哨子,這種人又豈會是泛泛之輩,故不可冒然出手,先穩住二人,打聽清楚二人根腳才是正策。


    “大家好啊!”


    方小年招招手,大聲道:“你們放心,我們姐弟二人路經此地,沒什麽貴幹,不會蹭你們酒喝,更不會搶你們錢財,我們隻不過是想……”


    方小年頓了頓,笑道:“殺光你們罷了。”


    山匪嘍囉們麵麵相覷,就連五位當家都愣了愣,寨中一片安靜。方小年似乎有些不滿,又將雙手放嘴邊,大聲重複道:“喂,我說我要殺光你們,聽清楚了嗎?”


    “直娘賊!我要砍下這小子的頭做酒壺!”


    三當家回過神來後怒不可遏,抄起椅邊的開山大斧,如熊羆掠地般狂奔而來。


    付盈月撚起一顆石子,一扣一彈,石子淩空劃過一條灰線,瞬間來到三當家近前。


    “哼!雕蟲小技!”


    這三當家不比寨外那些嘍囉,乃是寨中數一數二的武者,隻見他毫不在意,一身雄力迸***起大斧橫於胸前。他的大斧乃精鋼鍛造,厚達三寸,就連強弓勁弩都無法洞穿,又豈會在意這小小的石子暗器。


    可惜,武者終究隻是武者,終究是上不得山的山下人。


    聲勢駭人的三當家猛然停在原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濃密胸毛已被滲出的鮮血染紅,他最後帶著驚恐看了眼遠處的付盈月,仰麵倒地。手中的開山大斧亦哐當落地,斧刃上已然多了一個通透的小洞。


    “都給我上!”


    大當家發出一聲怒喝,山匪嘍囉們便執刀撲向方小年和付盈月,可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台上幾位當家自己,隻見他們轉身倉惶而逃,跑得最快的,當數讓嘍囉們衝上去的大當家。顯然他們是想讓手下們造成混亂,給自己創造逃跑時機。


    三當家倒下那一刻,普通山匪們可能看不出什麽,但這幾位當家可都大致看明白了,老三實力強絕,連他都不是對方一招之敵,這必然是碰到高人了,就算他們合力圍攻,也絕非對方敵手,逃跑才是明智選擇。


    付盈月悍然出手,她袖手一揮,掌中碎石激射而出,宛如橫飛的雨一般,滴在一個個衝上來的山匪身上,每一滴都會帶出一聲哀嚎,一個血洞。


    短短一瞬,場間便死了二三十個山匪,剩餘山匪頓時驚慌失措,大多丟刀便逃。一時間,驚叫聲此起彼伏,桌椅和火盆七零八落,碗碟酒菜散了一地,就連那杆杏黃大旗都被撞倒在地,場麵混亂不堪。


    付盈月身形騰空,手虛虛一握,一抹白虹從背後劍匣飛出,被她握在手中,她旋身一揮,一輪雪亮銀光陡然綻放,宛如月華傾灑人間,照亮整片青石廣場。


    付盈月飄然回到方小年身邊,眼前山匪盡皆橫躺,全部殞命。


    此時,付盈月手中之物已斂去光華,是一柄劍。


    劍長三尺,劍身雪亮,劍鐔為一輪彎月,握在付盈月手中,人劍宛若一體,更似一輪明月。


    南疆第一人付經年所鑄之劍。


    攏月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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