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若避開了諾克薩斯的大城鎮,一路向著西北深入。


    按照地圖上所顯示的,他進入了人跡罕至的地方————雄偉屏障的北嶺。


    這座東西走向的巨大山脈,盤桓在諾克薩斯本土的南側,諾克薩斯人把它視為天然的壁壘。


    賈若踩在一塊裸露的岩石上,衝著高空揮了揮手。


    看著天上逐漸放大的黑點,賈若心情愉快————經曆了海、陸的跋涉,現在終於可以當空軍了。


    賈若翻身越上了輕羽的後背,輕羽向前一個助躍,然後雙翅一振。


    起飛!


    “嗚呼~”


    這種暢快而自由的感覺讓賈若情不自禁地舒展臂膀。


    從雄偉屏障出發,一人一鳥開始了橫跨半個諾克薩斯版圖的飛行。


    從高空俯視諾克薩斯的土地,賈若隻覺得滿目蒼涼。


    諾克薩斯的土地雖然廣闊,但大都呈現出貧瘠的褐色,隻有一些耐旱植物能星星點點的點綴在其上。


    當這些綠色聚集成一團時,才能看見人類居住的痕跡。


    貧富差距和階級在哪裏都存在。


    能在清算場裏花的起錢的老爺隻是少數,其餘的大部分諾克薩斯人都活的不輕鬆。


    這種內部環境造就了諾克薩斯的文化和對外政策。


    當自己還餓著肚子時,誰都想從別人碗裏挖一口————當太過粗魯和生硬時,也可以稱之為,搶。


    賈若和輕羽日行夜伏。


    困了,就落地休息;餓了就,就從荒原上捉隻羚羊或者野牛來吃;渴了,就追尋綠洲和川流。


    賈若本來想就這樣,一路飛到弗雷爾卓德去。


    可是,他隨身帶的鹽巴和調料用完了。


    當賈若吃了一口不加任何調料的烤肉時,他就做出了決定:找到最近的村莊換些調料來,即便是粗鹽也好。


    …


    …


    …


    蓋多蹲在田埂上,對付著他的午飯。


    蓋多覺得每一次吃飯,都像是戰鬥,那一顆顆鹹豆子是他手下的小兵,而敵人就是那塊黑黑硬硬的麵包。


    他要合理分配每顆豆子的戰鬥力,讓它們刺激出足夠的唾沫,好咽下這黑麵包。


    這隻是一個十二歲男孩兒腦海中無處安放的想象力,在艱苦的勞作中,這是為數不多的樂趣。


    蓋多從小就知道一個道理,他不是漂亮的小姑娘,他必須要自食其力。


    不知道這是走運,還是不走運,蓋多聽說那些被選去侍奉領主的女孩兒們都隻能靠運氣活著。


    眼前這片貧瘠的土地養不出什麽好糧食。


    每年隻能種兩季土豆和粟米,田埂上再栽些豆子當副食。倒也能湊合著養活一家人。


    隻是……


    唉,每月都要繳的苛稅就像一隻魔爪,扼住了整個家庭的脖子,讓他們根本攢不下一個子兒。


    蓋多蠕動著喉管,吞下了最後麵包角。這東西可真刮嗓子。


    “打擾一下。”


    身後傳來的聲音嚇了蓋多一大跳,他險些掉進田壟裏。


    蓋多轉頭看去,說話的是一位青年,穿著皮甲,腰後插著帶鞘的劍。


    而更讓蓋多介意的是,他肩上還扛著一頭小岩羚。


    “我想問一下,能不能用我的獵物向你們換些調味品————比如鹽、胡椒之類的。”


    賈若掂了掂肩上的岩羚,它約摸有七八十斤重,相信這裏的村民會很樂意接受這個生意的。


    蓋多直起身,他瘦弱的身軀還不及賈若的胸口。


    他做賊般環顧著四周,然後迅速地收拾好飯盒,並抓起了地上的耙子。


    “請跟我來。”


    蓋多小聲地說。


    於是,賈若跟著這個小農夫,走進了他們的村莊。


    村子裏盡是些土胚房,牆上帶著這片土地一樣的顏色,和一樣的皸裂。


    蓋多推開了籬笆上的柴門,引著賈若進到了家中。


    “你在躲什麽?”


    賈若關上了柴門,扳住了這個小農夫的肩膀。


    “噓。”


    蓋多把食指豎在嘴唇前,示意賈若噤聲。


    “小些聲,莫要讓村長知聽去了————那個狗混蛋,仗著和領主有些關係,特別喜歡占人便宜。


    你這隻岩羚要是讓他看見了,起碼要被昧去兩條腿兒。”


    小農夫一臉的愷憤,低聲咒罵他口中的村長。


    階級的剝削哪兒都有,隻是在諾克薩斯裏,這種現象猶為直白露骨。


    一個小小的村長都會極盡所能,去壓榨更困難的貧民。


    賈若搖搖頭,跟著蓋多走進了屋子。


    “爹!”


    蓋多看見了坐在牆角剝豆子的父母,興奮地跑了過去。


    “這個獵人想用一隻岩羚換些調味品。”


    蓋多言簡意賅地向他們表達著。


    賈若點點頭:“如果隻有鹽的話,也沒關係。”


    蓋多的父親扶著牆站了起來,用衣角擦了擦手,木訥的眼睛轉向了賈若。


    “可是……我們家沒有賦閑的糧食和錢來補上差價,小夥子,要不你還是去找村長吧……村子裏隻他家能付的起了。”


    他局促地說。


    “不。”


    賈若搖搖頭。


    噗


    他把這隻岩羚放在了灶台邊上,伸手拿起了蓋多家的鹽罐子。


    “我隻需要這些就夠了,剩下的就當是送你們的。”


    賈若轉身就走。


    “請留步!”


    蓋多叫住了這個奇怪的人。


    “您……可以留下來吃頓飯麽?”


    “不了。”


    賈若揮揮手,消失在了門口。


    ————————————


    夜晚降臨,荒原上的大月亮直直地映照在了這座小村子裏。


    吉姆是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能養成這樣的好體格,和他善於搜刮村民油水的本事密不可分。


    當然,吉姆最引以為傲的還是他那“勤儉持家”的品格。


    每次吃飯,他都會用麵包把盤子擦個遍,然後再倒進一些水————這樣,他就能喝掉浮在水上的油星子,做到一點兒都不浪費。


    除了吃飯,吉姆每天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在村子裏轉悠,尋找著占便宜的機會。


    現在也是,吉姆慢慢踱著步子,忽然聞見了一絲迷人的肉香味。


    他順著這味道來到了一堵籬笆牆外,那股肉香就是從這裏的煙囪裏冒出來的。


    好啊,你個老蓋多,你以為在半夜的時候偷偷吃肉我就不知道了?你可太小瞧我吉姆了。


    吉姆壞笑著擼起了袖子,邊想著該找個什麽借口去分一杯羹。


    他一腳踹開了柴門。


    “喂,老蓋多你們家怎麽吃上肉了?”


    沒人應答。


    不歡迎也不要緊,老子肯定是要吃上一頓的。


    吉姆走了土坯房裏。


    “呦!這不是都在這兒麽?”


    他看著這一家三口正圍在餐桌上,碗裏的燉肉還冒著熱氣。


    吉姆毫不客氣地坐上了桌:“去給老子也弄一碗來,要是沒有,就從你們碗裏扒拉。”


    可桌上的人沒有一個動窩的。


    吉姆搡了搡身邊的蓋多,卻發現他的眼睛已經失去了焦距。


    “你們以為裝傻就能唬住老爺我嗎?不可能!”


    吉姆伸手就去端他們的碗。


    可就在這是,幾攤鮮血從燭火照不到的角落裏湧了出來。


    它們迅速隆起,化成了五位穿著猩紅禮服的男女。


    為首的臃腫男人隻看了吉姆一眼,吉姆就像桌上的蓋多一家一樣,雙眼失去了聚焦。


    “可惜,我要以為是目標回來了呢。”


    他撫弄著肚子,衝其他四名同伴說。


    “你想多了,福睿斯。他隻是來換了罐鹽,沒有理由回來。”


    娜塔莎抱著膀子,回答到。


    “娜塔莎,你確定來到這裏的是目標嗎?”


    福睿斯繼續問。


    盡管使用催眠魔法控製了這一家子人,從他們口中聽取了事情的經過,和那個男子的樣貌描述,但福睿斯還是想做到更穩妥些。


    畢竟,這次可是父親親自下達的任務。


    和自己實力相仿的的弟兄姐妹們,居然派出了一共五個————毋庸置疑,要是這件事情辦好了,一定能討得父親歡心。


    娜塔莎用手按住眉心:“不會錯的,我記得他的味道,我們沒有跟丟。


    可奇怪的是,我們一路日夜兼程,怎麽還沒追上這小子?


    而且他的氣味還是斷斷續續的。”


    福睿斯:“難道目標會飛不成?”


    “少說些沒用的,福睿斯。他現在又在遠離我們,趕緊了收拾一下,我們還要接著追。”


    娜塔莎說完,伸手把吉姆的頭扭向一邊,露出了他肥碩的粗脖子。


    要是平時,娜塔莎才不會對這種垃圾下嘴,可她現在需要補充能量,以保持體力去追蹤。


    “女士優先,那我就委屈點,來個瘦的吧。”


    福睿斯拎起了蓋多,大嘴直接叼住了蓋多的脖子。


    這個小農夫的皮膚肉眼可見地變成了蒼白色,皮肉都繃到了骨頭上。


    娜塔莎也喝完了,她用餐巾抹了抹嘴:“把這間房子燒掉,父親不希望這件事被任何人知道。”


    五團影子悄悄地離開了村子。


    後半夜裏,村裏的其他人開始忙著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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