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韶州曲江賓館內,原韶州州長唐烎,喟然一歎。


    “造化弄人啊。”


    上哪兒說理去?!


    他都跑出去二十裏了,那天還是被侯柩的偵察兵給捉了。


    性質截然不同,被俘和投誠,差距大得很。


    隔壁的隔壁,是老熟人“李公館”的主人李昪,中間夾著的,是張三爺張雪岩。


    不過張三爺跟他們不一樣,他壓根就沒跑。


    可不是什麽俘虜。


    亮身份,南昌“斧頭幫”幫主的爹。


    姑且算是爹,當然算爺爺也行,反正張三爺自己是無所謂的。


    “唐公,早點做決定啦。。”


    張雪岩踩著人字拖,拿著飯盒路過,“今天有清炒芥蘭,唐公,吃不吃啊?”


    “……”


    不等唐烎回答,張雪岩自顧自踩著人字拖回房間,白色的背心布滿了破洞,腰間掛著一串鑰匙。


    對,張三爺有鑰匙。


    哢噠。


    開門之後,哼著小曲兒,打開窗戶,湊窗戶邊上一邊吃一邊看熱鬧。


    那是真的熱鬧。


    每天都能看到駐紮的革命軍追捕逃犯,可對普通人家,卻又以禮相待,可以說是相當的到位。


    就這個場麵,張三爺吃白飯都下飯。


    篤篤。


    忽地,後頭傳來了敲門聲,唐烎還是可以在曲江賓館的羈押樓層走動的,張雪岩的房門沒關,唐烎敲門進來之後, 下意識想要關門,最後還是沒有關。


    “張公……”


    “哎呀, 唐公, 放寬心放寬心, 你是相公,郭總指揮不會隨隨便便把你槍斃了。你放心, 放一百個心。”


    “……”


    話是這麽說的嗎?


    噢,話的確就是這麽說的。


    張雪岩的飯盒裏,除了清炒芥蘭, 還有紅燒肉圓,外加一個雞腿,夥食算是相當的不錯。


    不過張雪岩也清楚,這個標準, 在“大唐人民革命軍”那裏,已經是超標了。


    他看過郭威的夥食,豬頭肉、豬臉肉, 也是算作肉食主菜,跟大頭兵吃的,基本沒區別。


    幹部其實是待遇要好一點的,但部隊的食堂氛圍,他也看過了, 官兵一體,基本沒區別。


    若非軍官還配著手槍,不去看軍帽, 壓根看不出來他們是軍官。


    等級有, 但等級差異不明顯。


    這就很下飯。


    “如今我為監下囚, 隻怕被人小視……”


    “把金礦交出來,誰敢小視?”


    張雪岩橫了一眼,看著唐烎,“你是唐家家主不假, 不過又能分到多少?再加上幾代人的股份稀釋, 唐家主要的賺頭,也就是賣賣資質。照我看,你膽子大一點, 把金礦賣了,也算是帶資入股。那些參股的,你不賣他們, 將來他們賣你。”


    “……”


    聽著就是餿主意。


    可這玩意兒吧, 它聞著是臭, 吃起來香啊!


    “唐公啊,你不要以為老夫在開玩笑,老夫可沒心思跟你開玩笑。實不相瞞,老夫已經把張家賣了。我大哥二哥,嘿嘿,現在就是跪在地上求我,也是無用。張家那些產業,現在我說了算,公私合營,我隻分紅,不參與管理。”


    言罷,張雪岩更是麵有得色,“如今你再看風雲如何?誰能笑到最後,光靠擺姿勢,那是嚇不到幾個人的。得有誠意……”


    噗。


    一根雞腿骨吐了出來,吃得幹幹淨淨。


    渾身都是肌肉的張老漢,看著就是威猛。


    翹著二郎腿,坐在窗沿上,張雪岩更是隨意道:“你不要做什麽幻想。王角這個後生仔我是知道的,殺魚的嘛。唐公,你是一條大魚啊,他能忍住不殺,除非這條魚能吐金珠。看表現啦。”


    翻身下來,手背拍了拍唐烎的胳膊,“我還沒吃飽,準備再煮碗麵,我下麵給你吃?”


    “不必了。”


    黑著臉的唐烎,腦袋現在都是嗡嗡作響,張雪岩話糙理不糙,王角就算跟他有交情,但那也隻是私交。


    想要地位,俘虜談個屁的地位?!


    除非俘虜能夠從別的地方拿來可以談的東西。


    唐家的大族長最拿得出手的,無非就是金礦的合法開采權。


    別看“勞人黨”現在“為民請命”,在“中央核心區”之外,帝國的合法手續,還是能夠保證基本規則在運行。


    錢鏐這麽豪橫的“權臣”,他篡權廢帝之後,也沒有廢掉帝國的稱號。


    帝國,還是帝國,隻是沒有了皇帝。


    沒有皇帝,這不妨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腳下的地球,不需要考慮什麽國與國的邊界,沒有邊界,所見即皇唐天朝,不管是向上看還是向下看。


    所以,唐烎在冠南省、冠北省的金礦產本,依然有法律效益,這不是什麽“法理”繼承不繼承的鬼扯理論,而是帝國依然是強權,強權依然有著維持秩序的暴力。


    這個暴力在湖南省、江西省大部失效,不代表在河中省、冠南省、冠北省失效。


    張雪岩讓唐烎交易的,便是這麽個玩意兒。


    有一說一,不舍得。


    哪怕這條老命扔了,唐烎也還是不舍得。


    他不信王角真的能夠橫推天朝三萬裏。


    可又真的心動。


    因為什麽都不做,那就隻是個俘虜,政治生命到此為止,然後依然是監下囚,眼睜睜地看著唐家或許會另選家主。


    哪怕是自己的兒子,唐烎也會不甘心。


    自己還沒有喪失能力,還沒有到成為塚中枯骨的地步。


    “入娘的……”


    唐州長罵出了聲,苦惱到了極點,他決定再等一等,萬一廣州佬不是那麽不中用的呢,說不定會來光複韶州呢?


    這樣一想,內心竟然輕鬆了不少,然後去餐廳吃飯。


    點了腸粉先墊一墊,才咬了一口,就聽到外麵又是一陣熱鬧,那些街道上維持秩序的“大唐人民革命軍”戰士,竟然歡呼起來。


    豎耳傾聽,這才依稀地聽到“大江坑”“大嶺山莊”“擊斃”等等詞語。


    正待再聽個真切,卻見餐廳靠窗位置有個人猛地拍桌子站起來吼道:“廢物!!身為軍事主官,竟然脫離大部隊泡溫泉,你不死誰死!”


    唐烎定睛一看,嗬嗬,熟人,不是那該死的十七師師長蘇章,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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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不上班,老衲第九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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