雩都縣縣長田一星是廬州肥東慎縣人,乍一看平平無奇,實則還是有些東西的,他祖父田頵,跟“海洋大臣”錢鏐是大學同學,所以田一星逢年過節,是可以投遞拜帖給錢鏐,喊一聲“老叔公”的。


    這也是為什麽田一星在贛南做官,卻有人喊他“大人”,那是真的要給他三分薄麵。


    最重要的一點,“靖難軍”是過境此地,但沒抄掠雩都縣,田一星出麵,湊了點錢和物資,就把嶺南大兵們給打發走了。


    而田一星也是整個虔州,僅有的兩個在“靖難軍”來去之後,還在原職上坐穩的人,甚至雩都縣因為水路交通,嶺南方麵為了黃金,以及糧食,還專門派人跟他談合作,順便還有就是通過他,跟江東方麵多一條關係線。


    三年來,田一星堪稱虔州官場不老鬆,各種局長、副局長、觀察員、副縣長、專員……走了來,來了走,就田一星屁股穩坐雩都縣縣長位置。


    隻是今天,一個大嗓門,把他的縣長帽子, 直接吼沒了。


    “大人……”


    “完了,完了。”


    田一星能做官場不老鬆, 自然是腦子清醒, 他稍微想一想就知道, 既然“大唐人民革命軍”打到了雩都縣,那麽不用想, 什麽吉州、撫州,全他媽“淪陷”了。


    而且雩都縣絕對不是目標,雩都縣算個屁啊。


    虔州的核心在州府贛縣!


    腦子過一遍, 田一星當即有了計較,他畢竟是外地人空降來做官,遠不如本地人豪強那麽凶橫,爬起來換衣服的時候,他就回想了一下過去幾年幹的事兒。


    頂多就是個昏官、庸官評價, 貪官也算, 但魚肉鄉裏這種事情, 他盤剝的程度有限, 不是不想,而是外地做官就是這麽個情況,搞點兒好處可以, 比如小錢小娘子, 甚至入股幾個賺錢的行當。


    但要說稱王稱霸, 不行。


    所以按照“勞人黨”的宣傳, 田一星估計自己最多被判個有期徒刑,如果戴罪立功, 應該還有減刑。


    至於如何達到重大表現, 再說。


    現在要做的, 就是先給到來的“大唐人民革命軍”一個印象分, 要給人一種特別好合作的形象。


    或許短期內, 他還能以配合工作為由, 從旁幹一些活兒來保證一定的自由。


    “老爺~~~~”


    床上的兩個小妾在那裏撒嬌,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狀況。


    田一星看著兩個小妾,饞得不行, 但還是忍了。


    這麽騷的女人, 以後說不定就跟自己無關了, 想想都覺得惋惜。


    不過他畢竟是聰明人,當機立斷,直接就開門而去。


    “大人!”


    “城外多少人馬?”


    “宛若兩條長龍,一眼望不到頭……”


    “!!!”


    呼吸都差點停住了,田一星突然明白過來,“大唐人民革命軍”……不是要贛縣!


    不是!


    他們是要廣州!


    不!


    是嶺南!!


    想到這裏,田一星頓時激動起來,呼吸也變得順暢,甚至還有點急促。


    如果是嶺南……


    自己有沒有立功的餘地?


    有!


    自己有大量嶺南省各種政商渠道的書信,還有各種物資清單,以及江東、嶺南兩個方向各自提出打聽的情報需求……


    這些應該能成為重大立功表現的憑證吧?


    “來人!”


    “老爺。”


    一個側屋伺候小妾的老媽子,頓時乖乖順順地走了過來。


    “雷媽,去跟兩個姨娘說,把老夫的文件都收攏起來,等老夫回來查驗。”


    “是,老爺。”


    吩咐完之後,田一星到了門外,將撲頭戴上,想了想,趕緊又把撲頭扯了下來,隨後披頭散發往外走,車也不坐了。


    他是留了長發的,須髯皆美,看上去賣相極好。


    此時披頭散發,也不顯頹廢。


    心中琢磨好了說辭,田一星已經想好了接下來在“大唐人民革命軍”麵前如何亮相了。


    成不成,看天意。


    隻是到了城外,看到密密麻麻散布在城外的隊伍,各種防禦工事就像是憑空冒出來那的一樣,他當時雙腿就軟了,直接往地上一跪。


    剛出城門就跪,他一跪,左右身後一大堆聞風而來的縣城官吏,或多或少都是跟著跪了下去。


    有人不跪,隻是戰戰兢兢地站著觀望。


    警察局是最爽快的,從局長到警員,跪了三排,倒也是整齊劃一。


    這大概是雩都縣警察局在隊列上最為整齊的一次。


    “師長,他們都跪了。”


    “去問問什麽情況。”


    “是!”


    負責清理雩都縣的師長叫羊霸,但並不霸氣,反而非常斯文,身子也顯得淡薄,看上去像個文弱書生。


    羊霸原來是第一軍所屬饒州獨立團的團長,郭威在饒州跟江東、江西地主武裝打雞零狗碎的仗,其中一多半就是羊霸負責的。


    八月十五開了大會之後,羊霸原本的獨立團,就改編為第十師,羊霸任師長。


    不多時,警衛員去而複返,咧嘴笑著對羊霸道:“報告師長!是雩都縣的縣長來了,帶人過來投降咱們的。”


    “噢?這麽快?居然也沒說派人提個條件。”


    羊霸有點意外,第二十二軍的軍長雷彥恭,可是還想著保留衛隊呢,這雩都縣的縣長,就沒點兒想法?


    他不信。


    “罪官田一星,見過將軍……”


    被帶到羊霸跟前的田一星,見麵二話沒說,先來了一套流程。


    羊霸笑著問道:“我們部隊這一趟過來,你是頭一個什麽條件都不提,就開門投降的。我有點奇怪,你是怎麽想的啊?”


    “罪官老家廬州肥東慎縣,兩年大災,餓死不少人,家中長輩,多有貴黨成員接濟。江北安司令,義薄雲天,有活命之恩,罪官不能忘……”


    這麽一說,羊霸頓時覺得田一星順眼不少。


    按照田一星的說法,他老家應該是合肥一帶的,江淮省三年大災,是真到了地主家都沒有餘糧的地步,想要活命,就得想轍,就得有人救。


    田一星口中的江北安司令,指的就是江北遊擊隊總司令安重泰。


    這樣論起來,“勞人黨”對田一星老家,是有恩的。


    他聽聞“大唐人民革命軍”來了,於是不提條件開門投降,倒也說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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