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那女子好大口氣,咋,就她能,就她本事?額們又不是瓜慫,怕她個上堂的女二賴子?”


    “哎喲敬瑭可不能胡說啊,恁爹這歲數,大風大浪都過來咧,恁可不興讓恁爹胡子都白了,還……還睡不得熱炕啊。”


    “噫……”


    很是嫌棄的中年漢子頓時別過頭,不再去廢話,這時候說什麽都是無用。


    他爹在那女子客廳跪下的事情,早就有人傳了出來,雖然還沒有傳的很熱鬧,可是西京的兄弟夥兒也在打聽,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抽著悶煙的臬捩雞沒有反駁兒子的話,隻是低著眉頭淡然道,“往後額們就姓石,記住嘍,不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姓兒,是蕭老板的恩,是王委員長的賞。可記得?”


    “大!!!”


    中年漢子急了眼,“咋能是那女子的恩賜?!這是辱沒祖宗!!”


    “你要是不成,你走。不過敬瑭啊,你要是走了,可莫回頭。”


    臉色鐵青的“石敬瑭”一向是寡言少語,今天說的話,抵得上一旬的量了,此時他咬牙切齒,惡狠狠道:“我堂堂漢子,哪能受這等鳥氣!!”


    “你漢子?你是突厥之後,你是突厥沙陀部之後,你漢子?你在河套吃沙子還差不多。”


    “大!!!”


    “敬瑭,大哥,都消消氣,都消消氣。額們老突厥,那是文皇帝那會兒傳下來的,當得起漢子,當得起……”


    臬捩雞的親弟弟“石萬友”兩邊打哈哈,然後接著道,“敬瑭,恁急個啥?恁爹哪能沒主張?是不是?”


    說罷,轉頭看著臬捩雞:“哥,這是個甚麽說道?”


    “去把萬青、萬年喊過來。”


    “額這就去。”


    等“石萬友”離開之後,臬捩雞這才盯著石敬瑭說道:“老夫知道你不服,給你一百萬,你自立門戶吧。”


    “當真?”


    “當真。”


    “好!”


    石敬瑭沒有廢話,沉聲道,“大,聽我一句勸,那女子絕非良善,她男人是個魔王,她也定是個女魔頭。”


    “拿了錢,就不要回來咧。”


    “好。”


    很顯然,臬捩雞根本沒有聽他勸的意思。


    石敬瑭離開之後,心中暗忖:那女子手黑心更黑,我在東京沒有朋友,不如去一趟北京。


    “彩鳳幫”主要的活動範圍,就是在河套省,離北京太原並不遠,過個黃河便是。


    也因此“彩鳳幫”有些生意,是在河東省做的,石敬瑭在那裏,也算是頗有門路關係。


    主要是很多老突厥現在就是玩個姿態,實際上半句突厥話都不會,更不要說文字之類了。


    一般敢自稱老突厥的,不是跟懷遠郡王有關係,那就是跟阿史德氏有關係,最不濟,也是西突厥處月部之後。


    這三支,就是其餘各種所謂突厥部落的核心,石敬瑭祖上,就是處月部仆從沙陀部,後來是“沙陀軍”,屬於關中為數不多的軍寨,其餘軍寨大多都已經縣城化。


    石敬瑭現在是相當的不服氣,他這個石姓,可不是完全沒來頭的,祖上是“沙陀軍”的副將,怎麽地也算是個副縣長。


    結果被一個娘們兒當皮球一樣踢,當他是“霸王隊”的球門線呢。


    跟石敬瑭不一樣,臬捩雞現在則是鬆了口氣,甚至已經在朱雀大街專門刻章的地方,刻好了他的私章——石紹雍。


    順便做了一張名片——星辰電影商社西京辦事處經理石紹雍。


    想要開個電影商社,跟開個自帶發行體係的書局一樣難,整個帝國像“金菊書屋”這樣的超級平台,不是沒有,但很少,即便也能做大,往往也隻能在省內小範圍熱鬧一下。


    類似“火雲書局”那樣的地方書局,因為有北蒼省的本地照顧,所以在北蒼省還是有很多便利的,但要是離開北蒼省,麵對重重刁難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這也是為什麽紀天霞會經常性的跟人合夥,隻要給當地的地頭蛇賺到錢,大部分時候地頭蛇是不會管怎麽賺到錢的。


    前提是隻要能分到錢。


    然而就算是地方上撈錢,也不是什麽商賈之流想開就開的,就算是某一個行當做到了數一數二的大亨,隻要沒有“官身”,就是個屁。


    這個“官身”,不一定是真的官,隻要是能夠輕鬆進入權力場的階層、群體、圈子,那就算是有個“官身”。


    於是這年頭的大學生,就非常的金貴的。


    因為考上大學,的的確確就是有最大的可能做官,官身是最穩的。


    蕭溫的情況,石紹雍這輩子就沒見過,可他得承認,蕭溫這個小婦人,雖然沒有“官身”,但比普通地方大學的大學生,還要靠譜的多。


    有奢遮權貴幫忙擋風擋雨,這同樣也是“官身”,權貴的子侄們,隻怕論起步的影響力,還在大學生之上。


    而蕭溫……


    她現在住的房子,那都是“獅駝嶺錢三郎”送的,石紹雍就算長了熊心豹子膽,也就隻能幹瞪眼。


    石紹雍不傻,人生七十古來稀,他一個老家夥還折騰個屁,有機會做狗……憑什麽不做?


    那些個做狗而不可得的,能有他現在舒服?


    手中那張名片,印著的是“星辰電影商社西京辦事處經理”,頭銜很瑣碎,但是內容卻很有力。


    西京那些土王八,要是也想“洗錢”,籌錢拍電影,那不是得看他的臉色?


    十個點的手續費,多抬一手,多一個點,這一年的飯菜錢,不就是有了?


    “彩鳳幫”這樣的小幫派有多少?西京城外有多少街頭混混?爭搶廁所那都是個事業!


    有化肥又如何,又不是人人都用得起化肥,該漚肥的時候,就得漚肥。


    洗衣的“浣紗幫”,做縫縫補補的“女紅堂”,挖沙的“扁擔幫”……


    土包子是多,可上了年頭的,還活著的那些個老東西老幫主老堂主老會主,誰還沒點家底,誰還不想在長安城買一套房子?


    孩子不用讀書?不想考個好中學上個好大學?


    隆慶宮大學就在曲江池,眼睛沒瞎天天看得到。


    能不憧憬?能不心動?


    可問題就是沒辦法掏這個錢啊,一萬八的買房錢掏出來,敞亮是敞亮,闊氣也是真闊氣,可人家稅警過來直接把人給拷走,你敢聲張?你敢抗辯?


    你一個掏大糞的,你掏了幾輩子的大糞,才有了一萬八的買房錢?


    說不出個道道兒來,那你就是“糞霸”,你就是魚肉鄉裏、欺行霸市……


    但有個電影商社那就不一樣了,而且還是實力這麽強勁的電影商社,捧個角兒花了萬兒八千,紅人走穴幫忙賣摸臉霜辛苦費萬兒八千,出個唱片賣個萬兒八千……誰能說有問題?


    合情合理合法。


    真要是有人要找麻煩,可以啊,請找星辰電影商社的蕭老板。


    所以隻要不是太傻,西京那些最底層的香堂會水,幾乎都會一窩蜂地帶著現錢來辦事處找石經理。


    現錢還不是印著貞觀大帝頭像的紙筆,而是黃金白銀開元通寶。


    西京的權貴,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們。


    實際上類似“彩鳳幫”這樣的小幫派,一般的靠山,也就是警察局中的一個小警察,撐死就是某個警隊的隊長,到不了局長那個地步。


    而一個小警察,除開特殊渠道,正行入警隊,帶一點家世便利,往往就是某個家族的管家兒子。


    也就是說,“彩鳳幫”這樣的底層幫會,距離一個不知道算不算豪門的大戶門庭,隔著一個警察,以及這個警察的爸爸,再以及,這個警察的爸爸伺候的那位大爺……


    隔了這麽三層,“彩鳳幫”上上下下,或許都不知道這位大爺到底姓甚名誰,在這個大戶家族之中,是族長還是家長,是行二行三還是大老爺。


    現在,石紹雍完全可以“笑傲江湖”,因為他現在絕對是完成了諸多西京底層社團份子幾輩子都完不成的壯舉。


    整個西京幾十萬吃這碗下層飯的人,他石紹雍現在就是爺!


    大爺的爺!


    石紹雍現在就是石大爺!!


    石大爺怎麽允許別人來輕易地破壞這個來之不易的成果?!


    誠然,當時他心疼三百萬……


    但那隻是當時。


    醒悟過來之後,他便知道,這三百萬的祖傳“黑錢”,想要買到這樣一個身份,是多麽的虛無縹緲。


    提著豬頭找廟門,三百萬的豬頭就想找到這樣的神廟……正常情況,門兒也沒有。


    石萬友是老實弟弟,他隻聽他這個哥哥的;石敬瑭卻不是個老實兒子,他未必聽他這個老子的。


    一百萬讓他滾,從此以後就互相不用往來了。


    他石紹雍不允許有人質疑蕭老板的善良!!!


    ……


    在石紹雍印好了名片的同時,彭彥苒也是好奇蕭溫的做法,這樣真能撈著錢?


    而且看石紹雍這個糟老頭子,就不像是個好人,不像是個省油的燈。


    “我們隻看錢,交不出錢,就交出一條命。”


    蕭溫輕描淡寫地說著這句話,把彭彥苒嚇了一跳。


    “相公需要錢,他要是敢在這件事情上糊弄,殺人不算什麽。”


    為了丈夫,她做個毒婦完全沒問題。


    不問對錯,因為沒有選擇對錯的餘地。


    丈夫現在的事業,太過恐怖,是沒有退路的。


    一個石紹雍……死了也就是死了。


    “再者,小苒你別看石紹雍現在宛若土狗,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樣,他一旦返回長安,呲牙咧嘴對以往的朋友,比誰都會狠。我們要的,就是他做惡人。”


    “就像是皇帝重用酷吏?”


    “對,得罪人的事情,我們有,我們也要做,但是直接去下手的,是石紹雍。他是最黑的,有些人不敢報複我們,但是報複石紹雍的,他們有膽子,而且膽子很大。”


    “……”


    彭陽人覺得以前自己在江湖上的打打殺殺,簡直就是玩笑……


    夫人現在這個樣子,看上去就很恐怖。


    還好,夫人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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