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嶽州巴陵縣,臨時的湖南省省政府辦事處,高官辦公室外,幾個秘書正在抽煙,表情的煩躁完全不加掩飾。


    靠窗的窗台上,擺著一隻煙灰缸,有個秘書沒忍住,開口問道:“老板到底是怎麽打算?”


    “老板原本是打算今年退下去的,但是誰能想到嶺南省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啵滋啵滋……


    悶煙繼續抽著,另外一個戴眼鏡的大高個兒,屏氣好一會兒,才從鼻腔中噴吐出兩道濃煙:“照我看,老板已經萌生退意。”


    “這不是原本就……等等,你的意思是……”


    “不是所有人都會一直有雄心壯誌的。”


    戴眼鏡的大高個兒說罷,彈了彈煙灰,“‘學兵隊’的甘願,去年還想著調往河中省大展拳腳,今年連續兩個月的報告都是車軲轆話。”


    “他怕不是想要在湘東養老。”


    “姓王的能給他什麽?”


    “能給的多著呢,不然,老板為什麽要閉門思考?”大高個兒歎了口氣,“這是給老板出難題呢,逼著老板臨退休也得做點事兒。”


    “你是不是瞧見什麽了?”


    “沒看,但這陣子的氣氛,能猜到。”


    “巴陵這裏不是還好麽?”


    “我說的是巴陵?”


    啵滋啵滋……


    又吸了一口煙,還剩了半截兒,但是大高個兒煩躁地將剩下的一截煙給掐滅了。


    “這幾天,湘東傳來的消息,你們自己先要有個準備。安仁縣的新義勇,搞不好要改個名頭。”


    “什麽名頭?”


    “總不能還想自成一軍吧,我們可是剛裁撤安仁鎮,姓王的要是再折騰一個軍部出來,這不是脫褲子放屁,打中央的臉?”


    “中央現在還有臉嗎?”


    “……”


    “……”


    幾人頓時沉默了一會兒,現在的局麵,尤其是湖南省現在的局麵,完全就是洛陽中央政府折騰出來的。


    “靖難軍”有沒有打進南昌,沒人知道,反正從湖南到江西的路都封了。


    “靖難軍”有沒有組團去長江看一看,還是沒人知道,因為大型船隻都沒了蹤影。


    “靖難軍”到底有沒有攻略湖南省的意圖,這依然不知道,且朝廷的直屬情報部門,根本不和湖南省省內溝通。


    通常這種情況,省內自救是肯定的,但是湖南省打上去的報告,不是拖就是慢,好不容易折騰一個新義勇出來,結果還翻了船。


    這事兒,怪的確是要怪湖南省省府的集體騷操作,但同時,洛陽中央政府的不作為,才是根本原因。


    說一千道一萬,湖南省隻是一個省,並沒有調動省內駐軍的權力。


    而湖南省省內駐軍,實際上也壓根不想跟“靖難軍”交手。


    且不說士氣、勇氣這些虛的,就是硬貨,槍炮炸藥手雷,地方駐軍根本就不齊全。


    類似安仁鎮這種種地小能手的“老部隊”,倒是隨處可見。


    安仁鎮這種算大的了,還有那些湘西戍堡,又或者稱之為軍寨,往往就是一個營或者一兩個連。


    戰爭時期還好說,和平時期,隻要沒有外部壓力,兩三年就能退化成山村。


    實際上也是如此,很多湘西的唐姓聚落、村寨,之所以姓唐,就是取了帝國的國號當自己的姓氏。


    百幾十年前的唐軍大兵如果有不想回家的,就地找老婆當然不可能找戰友、袍澤,傳宗接代總得是女人,所以一般都是找附近“獠寨”之後的女子。


    其中自然又會涉及到一些生存、婚姻、社會關係等等問題,用國號為姓,本身也是一種威懾力,對留在山野之間的唐軍大兵來說,子孫能夠開枝散葉,也是一個保障。


    各種戍堡、軍寨新來的軍官、士兵,隻要看到姓唐的,自然而然的,都會給予一點點庇護。


    但不管如何,最終這些戍堡、軍寨,其軍事上的職能會嚴重退化,是顯而易見的。


    指望他們能夠跟“靖難軍”作戰,可能性幾乎就是零、


    湖南省省府真正靠得住,且平日裏還能比劃兩下的,明裏暗裏黑道白道,就兩支。


    一是各州縣的警察;二是土匪。


    可惜,這兩個跟“靖難軍”一比,那就是沒得比。


    所以當時湖南省省府高層選擇跑路,隻要是還有點腦子的,都是非常擁護。


    集體的決議,英明果決。


    隻要不出現“守土失責”的情況,事後點評,湖南省省府高層,一個“保存實力”的功勞是沒問題的。


    當然現在的情況,就複雜的多。


    守土成功了,但沒有完全成功。


    失責出現了,但沒有完全出現。


    那個湖南省新義勇委員會的委員之一王角,寫了一個報告遞送到高官辦公室之後,湖南省高官柳璨已經自閉了整整兩天。


    這個想要退休的老頭子兩天沒有睡覺,完全睡不著,連打盹都不行。


    擺放在柳璨麵前的,是王角一份逼宮一般的報告。


    當然與其說是報告,倒不如說是一份寫好了的公告,就差柳璨這個跑路高官直接簽個字、蓋個章。


    出身河東柳氏的柳璨,又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須,一抓一大把。


    愁眉苦臉。


    篤篤。


    敲門聲傳來。


    “進來。”


    無比疲憊的聲音宛若從瓦罐中發出來的,柳璨的整個人向後靠了靠,才讓自己舒服了不少。


    他想要睡一會兒,可實在是睡不著。


    “老板,有什麽吩咐,您隨時可以……”


    “小馬啊。”


    柳璨看著戴眼鏡的大高個兒,無奈地露出了個苦笑,“現在是騎虎難下啊。”


    “老板,隻要過了八月,您卸任之後,就沒什麽好擔心的,王角難不成還能逼迫省府造反不成?”


    “他倒是沒有逼迫老夫造反……”


    柳璨還是垮著一張臉,雙手摩挲了一下,然後才道,“不過也差不多了。”


    “什麽?!”


    戴眼鏡的大高個兒一聲驚呼,然後趕緊進來抵著門,“老板,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自己看吧。”


    點了點桌上的報告,柳璨有氣無力地說道。


    “老板,那我就鬥膽了!”


    上前拿起報告,看完之後,大高個兒雙目圓睜,“……鑒於形勢突變,建議省內新義勇合為一軍,以防不測……”


    “……如今形勢緊迫,省府可先行促成,再上報中央……”


    “這、這、這……這好大的膽子!!”


    “這萬萬不能!!”


    “這是省建軍啊!!老板,你要是簽字蓋章這報告,還作為條陳上奏中央,這將來必定是……必定是……”


    咕。


    話說到這裏,完全說不下去。


    大高個兒想到了王角會很瘋狂,也知道這家夥現在非常的橫,但蠻橫到逼迫一省之長自毀的地步,他真的不敢想,也不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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