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跟上!跟上!不能讓匪軍跑了!”


    天元山東北角有一片細碎的丘陵,山頭和天元山遙相呼應,這裏有一條河叫作“深水河”,貫穿了湘東的一條山地公路,然後匯入洣水。


    本地換作“平水”,但這深水河,大約是跟永樂江一個畫風的,從未太平過。


    不過是幾裏長的水路,每年淹死的人倒是跟永樂江有得一比。


    深水河北部的細碎丘陵一直沒有組織人力修整,貞觀三百零二年的當下,還能看到一些曾經大工程起了頭的痕跡。


    也隻是起了頭,卻隻是爛尾工程。


    在一處略顯平整,但還是有著土丘的地方,是一片大墳地,應該也是有人堪輿過的,有個爛尾工程的水庫,稍稍地修了壩,是能蓄一些水的。


    本地人多視水為“浮財”,祖墳正對著一片開闊水域,大約是認為可以發大財的。


    隻是這光景,祖宗大約是保佑不了了。


    茶陵縣的潰兵一路狂奔,直接衝著大墳地就去。


    後頭追擊的正是安仁新義勇三營,安仁新義勇的編製比較特殊,迥異於唐軍的正規軍,跟王角在殺龍港見過的亂黨編製也不太一樣。


    每個營的人數並不固定,全看軍事主官的習慣。


    比如說二營營長牛大雙,他因為出身“成都路忠武軍”,編製更接近唐軍,習慣性用小隊為基本單位,需要加強火力,就把小隊合並為大隊。


    而三營營長胡丙,常年帶人火並,各種人馬攢在一起也能指揮,所以習慣上就是多多益善,多了膽子更大。


    所以新義勇三營的編製,就是由四個連隊組成,而每個連隊,又多以兩百人的加強連為主,並且配備了王角手頭僅有的兩挺機槍。


    嚴格來說是四挺機槍,另外兩挺是打算拿去拆了仿製,安仁縣的確沒有這樣的實力來仿製,但是豫章縣、南昌縣出來的工人,卻認為如果在南昌或者豫章,可以輕鬆地仿製。


    王角於是就留下了一個念想,先讓工人繪製圖紙,普通的鳥銃、大銃,原先的安仁鎮,也是有一定條件進行維修維護的,倘若要生產,去衡陽就有辦法。


    至於說機槍,在王角眼中跟普通的步槍,大概也就是多了一個可以連續射擊的功能。


    但是南昌過來的一個老師傅,則表示這是一個係統工程,想要加工生產,就得用到朝廷管製的加工工具還有特種裝備。


    提到了這個,王角就想起了很久沒有聯係的劉哥,也不知道劉澈現在如何了。


    劉哥在的話,應該是有辦法搞定這種事情,雖然不能肯定,但王角就是這麽想的。


    僅剩的兩挺機槍,並沒有隨意分配,訓練的時候就是有一定機動性的,哪個前線作戰單位需要,就支援哪裏。


    那些五斤炮也是如此,別看五斤炮的炮管孔徑才四厘米,威力卻不小,“安陵散人”貢獻出來的這些五斤炮,原本都是從內河巡邏艇上拆下來的,還有兩門是半自動的超先進火炮,但因為沒有維護的能力,依然報廢在庫房中。


    王角對火炮的射程沒什麽概念,但是用來作為步兵連火力支援的物件,二營拉過去的五斤炮,打個三五百米精準射擊沒問題,極限距離能打一千米。


    而“安陵散人”告訴他,報廢的那兩門五斤炮,可以打一千八百米。


    這讓王角覺得匪夷所思,因為錢老漢他哥,那顆鹵蛋腦袋的錢老大,手底下的“東海征稅船團”,明明艦炮也不咋樣啊?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國家中,不同地區的差距,宛若幾個世紀。


    打茶陵縣、攸縣這種地方的地主武裝,王角從來沒有擔心過輸,哪怕隻是比裝備,這兩個縣加起來的火炮數量,可能都沒有他的一半。


    最重要的是,他給牛大雙配備的五斤炮,一頭騾子就能輕鬆拉著走,而茶陵縣的幾門守城大炮,沒有低於一千五百斤的。


    兩軍交戰,有炮沒炮的區別之大,天上地下。


    “二連長!!”


    “有!”


    “命你立刻率部趕往周家灣,阻截南逃之敵!”


    “是!”


    前腳剛衝垮了楊家坪的茶陵縣部隊,後腳就發動追擊的三營營長胡丙,對現在的戰果並不滿意,這些茶陵縣的潰兵,逃跑路線不用想,肯定是雲陽山和天元山之間的那條峽穀公路。


    這條湘東的公路已經年久失修,但依然是湘東為數不多可以不走洣水水路的陸上通道。


    在山穀的兩側,靠近雲陽山有一處聚落,叫做周家灣,主要就是一些纖夫住在這裏,人家並不算多,但位置絕佳,剛好卡在了一個突出位置上。


    隻要建立阻擊線,不敢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絕對是易守難攻,這些潰兵隻要衝不過去,就隻能往兩邊山嶺逃竄。


    往東是死路,因為順著深水河往東,就是洣水,這裏因為窮困,並沒有什麽路橋,除非泅渡過去,否則插翅難逃。


    然而湖南的天氣很難說,春耕到秋收,時不時來一場山洪都是可能的。


    夏天才開了個頭,洣水的水位不但漲了,水流也湍急了不少。


    水性再好,下去也是賭命。


    看了看手表,發現已經是兩點十八分,三營長胡丙有點焦急,二十分鍾內如果二連能夠在周家灣截住這些潰兵的去路,那真是一場大勝。


    要是讓這群殘兵敗將跑出去十分之一,他都覺得沒打好。


    新兵們的氣勢,一仗就打了出來,精神也很亢奮,長期的訓練,至少體能是相當的不錯的,盡管體能分配還顯得有點用力過猛,但麵對這樣的戰果,是個人都在堅持。


    “報告!”


    “講!”


    “鳳仙村的匪軍往東南山地轉移!”


    “鳳仙村的沒有往我們這邊靠近的意思?”


    “沒有!”


    嘩!


    身強體壯的胡丙長得不好看,滿臉橫肉,左眼上方有一條刀疤,眼睛吊著,又圓又大,跟老虎差不多。


    抖開了一張地圖,胡丙看了看位置,頓時叫道:“什麽狗東西,友軍有難直接跑了。我還以為要迂回包抄,原來是要躲到‘棉花衝’去!”


    這一帶的地形,都是被摸清楚的,“棉花衝”正如其名,是附近鄉裏最出名的種棉花地界。


    因為種植棉花,所以有不少屋舍,除了囤積棉花之外,還有加工棉花的手工業作業間,附近鄉村的人,都是會走峽穀公路然後去棉花衝加工棉被、棉衣之類。


    屋舍多在高處,又隨時可以深入雲陽山,有一說一,的確是個進退皆有餘地的地方。


    不過胡丙看穿對方的意圖之後,頓時信心大增,既然敵人擔驚受怕,不如就讓他們害怕得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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