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沒有進耒陽的內陸碼頭,而是在船上集市附近停靠,那邊有“長沙路忠武軍”的會館,全是做生意的。


    不過看得出來“長沙路忠武軍”做正行做得很一般,最紅火的,還是幫人拉貨。


    從集市到耒陽的各個象征,車把式、拉車車夫、纖夫,都是跟著“長沙路忠武軍”混,不過還掛著本地行會的頭銜。


    諸如“大車號”“金風號”“團結社”“奮進隊”等等千奇百怪的名字,一般一個鄉音,便是合在一塊兒。


    有像樣的也有不像樣的。


    像樣的團結合作,精神頭就不錯。


    不像樣的就是一家獨大,大概是鄉裏的土霸王,專門拉著人頭出來賺個血汗錢。


    彭珪早早安排了人,把場地清了出來,就在會館旁邊的“鐵杖廟”,廟祝知道是南方來的“相公種子”,奉上了免費的供香,王角倒也高興,給麥鐵杖就敬上一炷香,磕了一個頭。


    “怎麽還沒進城呢,就這麽熱鬧?”


    一路過來,各種見聞,自然也曉得很多集市的熱鬧,是一陣一陣的。


    唯有趕集才會全程熱鬧,因為還有看個戲法、表演什麽的,再加上各種偷雞摸狗、拐賣人口,警察抓賊也是雞飛狗跳。


    這光景,卻是不一樣,裏裏外外路上水裏,全是采買物資的人家。


    且都不簡單,最次一點的,都是七八輛大車,那車子都是四個輪子的,一躺拉個幾千貨跟玩兒一樣。


    米麵糧油、絹布衣裳,甚至還有拉煤的,一船煤少說也有五六千斤,往上拋上個一萬斤沒問題。


    船隻排著隊,朝著城裏進發,或者去河東。


    耒水的河東,偏僻是偏僻了一些,卻多有一些田園山莊。


    原本的耒水兩岸,是河東要富庶一些,河西要窮苦一些,主要就是河西的地沒有平整過,且山嶺交錯,灌溉不易。


    並非沒有河,而是存不了水,一到雨季,又是洪澇漫灌,恐怖得很。


    貞觀兩百八十三年,開始動工的灌溉樞紐,為的就是調解用水。


    正常來說,可以增加耕地麵積三十萬畝以上,並且還能加強運河的水深,能夠通過更大的船,直接往來長沙,出入長江。


    可惜這個工程,去年才算正式完工,省部大員盯著的大項目,被一個地方州長給卡了好幾年,也是讓王角聽說之後,才真正感受到了地方長官的權力,那是大起來的時候,真的大。


    “現在長沙那邊,都說要打仗了,平陽戍的人動不動就拉出來訓練,現在都是人心惶惶的。”


    打聽到了消息的彭彥苒,跟王角說了一些情況。


    “打仗?打什麽仗?”


    帶著小老婆到處溜達,王角還納悶呢,“除了嶺南,還有哪裏要打仗嗎?”


    “就是嶺南啊。”


    彭彥苒看了看左右,湊到王角耳邊小聲道,“之前城裏的忠武軍前輩,傳來消息,說廣州成立了‘嶺南靖難軍’,原廣州都督府都督路克明,被擁立成了靖難軍的總司令,加上之前番禺縣自治,現在嶺南鬧得越發厲害。”


    “臥槽?!”


    王角的小虎軀,當時就震動起來,“這就成立‘嶺南靖難軍’了?!”


    “嗯。”


    點了點頭的彭彥苒,又對王角道,“相公,到時候朝廷肯定是要派兵的,兵部一旦調動大軍,南昌、長沙這裏,都是要動起來的。‘武廣線’就是專門用來平叛的,現在想想,說不定鐵路就是馮家人炸的。”


    “……”


    麻了麻了,這他娘的幸虧自己跑得快,這要是再慢一點兒,可不是要折進去?


    他就是個豬頭三,也知道廣州都督府都督路克明,肯定是個擺設,就是個工具人,馮家拿來當馬子用的玩意兒,隨時可以扔。


    “馮家發動得太倉促了,可能是因為賴堅毅?”


    彭彥苒又提醒了一下王角,千萬別忘了自己小弟鬧事這一茬。


    “……”


    一臉懵逼的王角,這時候又想起來,他娘的賴堅毅就是個大坑,根本沒辦法忘了啊。


    淦!


    不顯山不露水的,原來你是這樣的肥肥!


    還不如阿才呢!


    撇清關係是現在不能做的了,王角慌歸慌,但也沒有失了智。


    這種時候,隻要他自己穩得住,別人根本不會拿他怎樣。


    說不定還要找王角跟賴堅毅搭上關係,什麽來路的人不用管,橫豎“奇貨可居”四個字扔在了曆史書上。


    有槍有炮有人的,指定就想搏一搏呢?


    至於說文化人,那可不是剛好借王某人的名聲一用?


    該思想碰瓷的時候,就得堅決,可不能愛惜羽毛。


    思來想去,王角又道:“等小郭來了消息,再說吧。”


    提到了郭威,王角又是愣道:“這小子這一回倒是爽快,沒有跟我磨磨唧唧的,換作以前,肯定又要騙一點好處才會去幹活。吃一塹長一智,他現在也算是知道我的好了,老老實實做事,我還能虧待他嗎?”


    “……”


    看著老公這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彭彥苒欲言又止,想跟他一下郭威的情況,可能跟他想的不一樣。


    但是想了想,老公這樣快樂,也挺好的。


    於是彭彥苒打算先問問夫人,看夫人怎麽說。


    還琢磨著怎麽應付衡州本地人的王角,正得意著自己“感化”了郭威這個不知道長進的衰仔。


    卻哪裏曉得,郭威這光景已經奔資興縣去了,然後搭上了一條江湖上朋友的機動船,逆流而上,直奔廬陽縣。


    那裏有個老板是墓碑的,跟“昌忠社”關係很好,郭威打算借運輸墓碑的名義,跟馬幫一起走進江西,然後再去福建。


    這一路都不好走,不過“昌忠社”的朋友還是有幾個的,加上郭威現在懷裏揣著五把“尚方寶劍”,他感覺自己就差會飛了。


    人剛到廬陽縣,郭威就發現居然也有外地來的狠人,一起進了城。


    心中狐疑的郭威就略微打聽了一下,發現他們居然是在白雲山混飯吃的,在白雲山銀行有股份,頓時想起來,之前白雲山銀行被搶,好像的確有江湖上的“朋友”去了廣州“東區”?


    “‘大知謙’現在應該是過了關吧,白雲山銀行現在就算爛賬全部翻出來,應該也沒人在意了。”


    想了想,郭威又泛起了嘀咕:“那這幫人來湖南,是尋死的?”


    江湖上的事情,無非是“井水不犯河水”,撈過界肯定要喊一嗓子,搶地盤就要舍得一身剮,如今貿貿然光天化日之下不怕人看到,那就不是江湖上的事情。


    “我得先打聽打聽,他們來是幹什麽的。”


    郭威尋思著,這要是對自家老爺不利的,那就在這裏做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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