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警察也挺健談,說話間還給王角發煙,王角說不抽煙,他們也沒有自己點上一根,隻是騎著摩托車慢悠悠地跟著,然後有問有答。


    王角尋思著這不對啊,你們這群當差吃飯的,怎麽這麽客氣?


    這合理嗎?


    聊了一會兒,終於有個警察,笑嗬嗬道:“王先生,以後放假回南海,記得幫忙給劉老總帶一聲好。”


    “沒問題!”


    懂了,一切都懂了。


    合著是因為爺的姑父?!


    雖說這個姑父吧,是老婆的姑父,但自己也是還姑父不是?


    “那就有勞王先生了。”


    “應該的,應該的……”


    說了一通,終於到了目的地,還沒有到大門口,王角就感受到了一種驚人的氣勢。


    大量的管道暴露在外側,一座巨大的堡壘,外包層是磚木混合結構,大量的彩色玻璃,被內外的光線各種折射,頗有一種迷幻的感覺。


    在東邊的過道,大概是一條巷子,陰暗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然而時不時地冒出來一道濃烈的白色水蒸氣,卻又不讓人覺得那麽陰冷。


    巨大堡壘的正麵,是一條溝渠,不算幹淨,但也不算髒汙,騎在馬背上,王角也隻是看到水質一般,沒有什麽生活垃圾漂著。


    隻不過,大量的排汙管,還是能夠看見的,柵欄內部,則是有不少生活垃圾被阻隔。


    堡壘和道路,通過幾座吊橋相連,吊橋的一側,還有一台外露的蒸汽機,有點“鍋駝機”的模樣,卻又更巨大一些。


    吊橋也是裝飾過的,在兩側的欄杆上,有大量的女郎雕塑,風格跟湯雲飛的很像,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太武皇帝”喜歡的那一款。


    胸大腰細風情萬種,雙目是貓眼石,一點絳紅,好似燃情烈焰,隻是踏足中央,都能感覺到這裏的不一般。


    過了吊橋,正式到了正門,便見左右兩個巨大雕塑,皆是**的女神,肩頭托著寶瓶,寶瓶正在緩緩地噴水。


    流水落入池中,還能看到錦鯉在遊來遊去,在池子邊上,有著模樣還算周正,但是年紀明顯上來的娼妓。


    有著很明顯的胡種眉目,七八個娼妓,一半胡種,一半卻又有點天竺風味,她們大概是賣唱調笑之類的,旁邊的地上有個毯子,毯子上架著各種樂器。


    六弦琵琶是最多的,還有豎琴、手鼓、腰鼓之類。


    娼妓們赤足光腹,露出來的肚臍上,也是貼花裝飾,周身都有打扮,多用一些顏色豔麗的絲綢裹著,胸罩、肚兜之類的,自是沒有的。


    雙丸凸著,倘若是淺色的紗衣,還能看到圓圓的一圈。


    這光景還是白天,要是到了晚上,配合周圍的燈火,怕不是更加的勾人一些。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街市上的人勾肩搭背,繞過了王角一行人,從兩側吊橋過去,然後上前調戲了一番。


    似乎是在商量著什麽,有個娼妓拿起了一隻手鼓,很是高興地赤足舞蹈起來,一邊拍打,一邊扭動著腰肢,然後勾魂兒也似,將那個上前調戲的客人,直接勾到了一側的屋舍中。


    咕。


    郭威吞了一口口水,發出了聲音。


    “小郭啊,來,給你十個銀元。”


    “老爺,這、這是幹什麽?”


    “記得戴套。”


    “蛤?!”


    “這地方有套賣吧?”


    “都是免費的。”


    “免費的就好,去玩吧,別染病就行。”


    “哎……”


    郭威樂嗬嗬地伸出了手,猛地一個激靈,“不對!老爺!我做堂人人正正!”


    “噢?”


    “不對,我怎麽說都不會話了。老爺!我做正,做人……做人堂堂正正!”


    “我信你啊。”


    王角一臉正色,“所以我讓你,堂堂正正地去玩!”


    “……”


    “老爺我是大學生,要寫論文的,不收集數據,怎麽寫這個論文?難道老爺我要寫一篇《威尼斯人娛樂活動的若幹分類》,還要跟你說嗎?”


    “蛤?真的假的?”


    郭威一臉的不信,此時此刻,他突然覺得,還是李大哥好,李大哥說話多實在啊,就是脾氣暴躁了一點。


    眼前這位王大爺,那是真的……他不是壞,那就是那種……總之,壞肯定是不壞的,畢竟,給錢呐。


    “笑話,要不然老爺我全家老小一起出來這個地方?學術上的東西,你個土鱉懂個卵?”


    “那……那……”


    “那什麽那,沒看見對麵的小姐姐都衝你招手了?人家搔首弄姿不累的嗎?”


    “嘁,一般貨色,這種門口的誰要啊。”


    說著,郭威一把接過了王角給的錢,往懷裏一揣,就抱拳道,“多謝老爺打賞!”


    “你準備去幾樓啊?”


    “六樓,六樓有個姑娘,跟我很是投緣,我上回來的時候吧……”


    “誒嘿……”


    “……”


    “詳細說!”


    “……”


    “細節!要講清楚!”


    “……”


    “老爺我除了要寫論文,還要創作呢,難道老爺我創辦了《花季雨季》這種事情,還要跟你講?”


    “……”


    又被套路了!


    精壯的常家小夥兒當時就垮著臉,尋思著這趟過來當差,可真是不容易,之前在船上差點嗝屁不說,上了岸還得被人打聽自己的風流往事。


    這像是正常人該有的行徑嗎?


    郭威想了想……好像都一樣啊。


    嗬,男人。


    我也是男人?


    那沒事了。


    身為保鏢,郭威隨隨便便就離開雇主,這就是不專業。


    然而現在的郭威,不一樣,他賣命給了王角,因為在船上,王角力挽狂瀾,免了他嗝屁江海,此時的郭威,就不是李大哥派過來的保鏢。


    一句話,錢三爺和李大哥說話不好使。


    他郭威就是王老爺的人。


    王老爺讓幹啥就幹啥!


    走著!


    快樂!


    看著郭威屁顛屁顛往堡壘中走,王角在馬背上遠遠地看著對麵的兩座女神雕像,總覺得有點兒眼熟,好一會兒,一拍腦袋,頓時反應過來:“哎喲臥槽,這他娘的不是‘曙光女神之寬恕’嘛!”


    “……”


    一時間,王同學沉默了下來。


    這事兒吧……


    嗯,穿越者老前輩有點兒意思。


    要說這“威尼斯人”也有一套,還挺會拍馬屁的。


    嗤!


    巷道中的水蒸氣突然噴出來,打破了王角的思索,這光景,周圍的畫麵,重新審視起來,便是有一種光怪陸離之感。


    這裏是貧民窟,這裏卻又是名利場?


    不知道為什麽,王角就是想到了“名利場”這個詞,很詭異的直覺。


    而且更讓王角有點奇怪的是,他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窺視他。


    “三位,我就是在這裏隨便看看,有勞三位了。”


    “呃……”


    三個警察麵麵相覷,顯然,他們沒打算離開,還想要繼續“保護”王角。


    當下,王角便明白了過來,這三個警察,不是弦二法師能夠說動的,應該另有其人。


    於是拱了拱手,王角摸出了三枚金幣,這是特製的金幣,錢老漢送他的。


    一人給了一枚,不大,也就是開元通寶大小,連半兩也是沒有的。


    “三位差爺,可是有人暗中囑托?行個方便,還請告之一二。”


    “這……”


    為首的警察人到中年,留著八字胡,須髯都不算茂盛,將頭盔取了下來,還是個禿子。


    年紀大了,很多東西都沒了啊。


    “王先生。”


    中年警察想了想,道,“劉先生交代過,務必要保證王先生的安全。”


    “劉先生?”


    王角一愣,旋即想起來郭威之前說的,於是道,“可是‘南忠社’……”


    “哎呀,原來王先生已經知道了?”


    那中年警察頓時一喜,於是道:“不錯,正是‘南忠社’的三少爺。”


    不是“謙兒哥”,是“謙兒哥”的兒子?


    他跟“南忠社”有交情嗎?


    沒有。


    什麽情況這是?!


    不過老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當然了,都到了“東區”這地界了,本來就又是奸又是盜的,指定不能是這些破爛事情。


    那就是有求於人。


    自己一個南海“野人”,憑啥被廣州城的“東區”大佬的兒子看重?


    自己又不搞基。


    “多謝三位,原來是‘南忠社’的三公子啊。”


    麵帶微笑的王角,讓三個警察都是鬆了口氣,他們的摩托車一直沒有熄火,三言兩語之後,見王角竟然是跟三少爺有默契的,便是離開了這裏。


    等他們走了之後,馬車內傳來了聲音。


    “官人誒~~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官人哩本事,見漲了噻~~”


    “閉嘴。你們先回去吧。”


    王角如是說著。


    “相公,這地方不安全,還是留幾個人吧。”


    蕭溫有點擔心地說道。


    “沒關係,現在對方有求於我,我帶幾個人就行了,還有手銃。”


    挽著蕭溫的彭彥苒默不作聲,隻是見蕭溫的確打算要回去的時候,這才開口道:“夫人,聽說這裏的‘堂子菜’很是有名,有些女郎的廚藝很是精湛,聞名交廣。”


    所謂“堂子菜”,在廣州倒是不怎麽出名,但是在北地,卻是大大的有名。


    那些個尋花問柳之地,多是一個個“堂子”,在裏頭消遣的東西,自然都是要冠上這等名字。


    既然叫作“堂子菜”,顯而易見,就是“堂子”裏頭的姐兒們露一手,讓客人流連忘返。


    舉凡出來賣的,多半都是有些門道。


    隻會賣弄皮肉的,這行當也混不了幾日。


    為何這般說?便是出來賣,也是要看行市的,隻要是營生,隨行就市、水漲船高,總有這樣那樣的風雨。


    於是乎,從業者多半都是想著“旱澇保豐收”,這就得有長期的客人。


    長期的客人之所以中意,要麽是肉體上的放鬆,要麽精神上的放鬆,再升格一點,那就是兩顆心走到了一起。


    最終的結果,就是弄個“外宅”。


    旁人不懂行市的,見那些個出來賣的姐兒,一輩子的奔頭,就是做個“別宅婦”,還各種嘲弄,卻不知這才是真正厲害的,能把握機會,也能認清現實。


    至於過程中耍弄的手段,全看時代的發展。


    貞觀一百來年的光景,堂子裏的姑娘們,多是要有些詩詞歌賦的才藝,沒辦法,皇唐天朝別的沒有,就是詩多,去“曲江文會”溜達一圈,那叫一個驚心動魄。


    貞觀二百來年的時候,這詩詞歌賦的行情,就是不大行了,你道為何?無非是留聲機、電影都蹦躂了出來,精神上的需求,對權貴們來說,可以輕鬆獲得,於是乎……返璞歸正。


    這其中的門道,便在於“家”這麽一個字。


    這是有煙火氣的一個字,這是個讓人躲也躲不開,逃也逃不掉的一個字。


    一天的疲憊過去了,那些個新時代的經理、檔頭們,無所謂家中是不是黃臉婆,無所謂家中是不是母老虎。


    隻要能讓他們舒心順意,這一天,也就過去了。


    一疊花生米,一壺溫熱的黃酒,一盤小菜,一個時而默不作聲時而跟你“嚼舌根”的小婦人……


    兩百年的風花雪月,皇唐天朝的風月,那都是蒸汽機驅動的,帶著白茫茫的一片水霧,鑽營蒸汽機的能工巧匠有多少,這鑽營男人花花腸子的堂子裏頭姐兒們,也就有多少。


    如是又一百年,這“堂子菜”,更是成了一種逼格滿滿的玩意兒,明明是個下三濫,但在“成功人士”的眼中、口中、肚子中,居然成了了不得的好東西,是他們人生精神追求的一個鐵證。


    於是乎,一聽這個,蕭溫當時就一個激靈,又開口道:“相公,外麵玩耍,還是要注意一些的。”


    “……”


    王角虎軀一震,尋思著自己也不是要出來嫖啊,當時又好氣又好笑道,“娘子放心,我就是出來見見世麵,你當我是常威呢,在這兒還能有個相好。”


    “那可不一定哦官人~~”


    “你閉嘴!”


    “老子就不!你娃兒現在金貴哩很,你說你沒得相好就沒得嘜?你今天沒得,明天也沒得嘜?東家妹妹西家姐姐,靠上來哩女娃兒,你躲到起嘜?”


    “……”


    “再說嘍,嘞個姓劉哩,更不是東西!他個死娃子給你娃兒投其所好,你咋個躲嘛?躲天涯海角嘜?”


    說著,金飛山又在馬車裏搖蕭溫的胳膊,“夫人誒~你是不曉得哦,‘南忠社’裏麵哩人,好有眼光哩嗦,投資厲害哩很!”


    “這我也是有所耳聞……”


    蕭溫手指點了點下巴,然後道,“相公,還需謹慎,千萬不要著了別人的道兒。”


    “……”


    我冤枉啊!


    我他娘的真的就是想過來見識見識而已啊!


    這尼瑪這麽高檔的娛樂會所,不來長長見識,到時候去了京城,豈不是跟劉姥姥進大觀園,成了頂級土鱉?!


    那不能!


    自己得先練練級嘛。


    “我主要就是看看,娘子,你想想啊,我能來幹什麽?我又不好賭,更不好別的。家裏有著美嬌娘,還能在外浪跡天涯不成?”


    王角拍著胸脯理直氣壯,“再說了,我這次過來,不也是捎帶上了娘子麽,就是為了以證清白。”


    “我隻是提醒相公,莫要著了道兒。這地界一看就是沒甚麽王法,指望別家心善,不如指望自己手上的家夥。”


    說罷,蕭溫遞出來一把連發銃,“還是多備上一些的好,倘若遇上了事兒,讓常威給你擋一下。”


    “……”


    總之,保鏢麽,就是用來擋槍子兒的。


    見蕭溫她們還是不放心,於是王角道:“娘子,我最多個把鍾頭就好……”


    “噫~~還個把鍾頭嘜?你……”


    “你把嘴閉上就是仙女兒你知道麽?”


    “……”


    不用想,金飛山這臭婆娘狗嘴吐不出象牙,一張嘴就知道她又要讀秒。


    他王某人需要讀秒嗎?


    他王某人雄起!


    他王某人牛逼!


    “晚上還回賓館吃麽?”


    “吃的吃的,我絕對不在外麵過夜,真的就是看看轉轉,都來了廣州了,一點兒名勝古跡都不去,不像話啊。”


    “名勝古跡?!”


    蕭溫當時就驚了,這“東區”的一磚一瓦,到底哪裏是名勝,哪裏是古跡了?


    好在蕭溫想了想,橫豎很快就要離開廣州的,能有什麽事兒?


    於是便道:“相公,莫要貪玩,你玩耍一會兒,也要記得回家。”


    “……”


    乍然間,王角感覺自己的老婆像老媽,很強烈的那種感覺。


    “那……相公,我和金姐就先回賓館了。”


    “好。”


    保鏢們分了兩撥,王角把馬拴好,就見“威尼斯人”的門口,出現了幾個身穿華麗服裝的家夥。


    這些家夥簡直像是把戲服往身上懟,妝容也是極盡誇張。


    張望了一會兒,那幾個家夥看到了王角,頓時大喜,邁步就朝王角走了過來。


    不等左右護衛阻攔,這幾人隔著幾米遠就磕了個頭,嘴裏還喊道:“王公子大駕光臨,‘威尼斯人’蓬蓽生輝,奴婢達達尼奧願為王公子效勞……”


    “達、達達尼奧?”


    “奴婢漢名‘劉富貴’,達達尼奧,便是富貴之意。”


    “……”


    我勒個去!


    人才啊!


    王角一臉懵逼,小聲問道:“呃……我們認識?我以前,沒有來過‘威尼斯人’吧?”


    “王公子以前的確沒有來過‘威尼斯人’,但王公子是貴客,‘威尼斯人’早就恭候多時,王公子的到來,是‘威尼斯人’的無上榮光……”


    真誠!


    非常的真誠!


    王角頓時感覺到了這個“威尼斯人”對他的友好、善意,必須好好地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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