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之後,南海的氣溫就越發讓人受不了,如果在郊區,其實還好,一旦進入城市,便仿佛一頭紮入了蒸籠,使人完全不想動彈。


    冰室街並非隻有路邊店,也有門樓輝煌的去處,街麵比起洛陽、長安,還要寬闊得多。


    畢竟,河南的土地,如今是寸土寸金,南海雖說可用土地少,反而是相對寬闊。


    專門留給車馬停當的陰涼處,少說占地麵積也有七八畝,極為開闊,還有巨大的榕樹,更是對流的風,做雜役的,倘若要歇腳,便愛去這牲口能跑動的地方。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味兒重了一些。


    隔著院牆樹林,才是冰室街的最大娛樂會所——千金一笑樓。


    有點身份的,便是來這裏。


    實際上,冰室街之所以叫冰室街,其源頭,也是二百年前的一碗冰,一碗從“千金一笑樓”中端出來的一碗冰。


    此刻,樓閣的雅間裏頭,嘩啦啦的作響,時不時還有嬉笑嬌嗔聲傳來,在樓底下正在做筆記的藍彩仕,微微抬頭,擠壓了一下睛明穴,然後閉目養神。


    心中更是默算了一下,自從來了殺龍港,合法的收入,目前已經有兩萬四千塊,這是純的結餘。


    至於那些黑不黑、白不白的進賬,自然是“公賬”,要算進“甫裏先生”的行程開支中去。


    “這個殺魚仔,好強的運勢。”


    感慨了一聲,藍彩仕又泛起了嘀咕,“阿飛說請來了紀老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一個銀行行長,不好好地埋頭升職,難不成真來下海?”


    原本是不信的,可這畢竟是湯雲飛,一個給皮日休做學生,但專精解剖的奇葩,奇葩嘴裏說出再怎麽奇葩的話,都可以當真的聽。


    “叼你妹,跟狗睡……”


    又用廣西方言罵了一聲,藍彩仕忽然聽到樓上有人扯著嗓子喊:“小藍——”


    “叼!”


    一聽就知道是陸龜蒙,一聽就知道是陸龜蒙喊他上去開“支票”,一聽就知道陸龜蒙又要開始“老頭樂”專場。


    最近“千金一笑樓”,專門從蒼南借來了幾個頭牌,海南省那邊,在南崖州度假的幾個歌姬,都是專門跑了一趟海口,然後搭乘征稅飛艇北上。


    就在大前天,這群風塵仆仆的海南歌姬,在隆重的歡迎下,入駐了殺龍港的高檔娛樂會所……千金一笑樓。


    藍彩仕算了筆賬,陸龜蒙這個八十多歲的糟老頭子,在殺龍港這裏,花掉的錢,已經足夠重建一座北蒼省行署官邸,而且還能精裝修。


    “七十萬啊……”


    眼睛一閉,上樓的藍彩仕聲音都在發抖,沙縣大酒店旁邊的宅院,帶庭院帶池塘帶廂房的那種,也才一萬七一萬八,這都可以買多少套了?


    然而,這僅僅是陸龜蒙在這裏的嫖資……


    嘩啦啦啦啦!


    聲音響亮又清脆,這是樓上廳堂中發出來的聲音,顯然,陸龜蒙這一次,沒有在雅間裏玩牌,而是在大廳地搓麻將。


    八十多歲的老頭子,愛極了這般逗弄,反正他有錢,因為他姓陸。


    祖傳的家當,陸龜蒙敗家了七十年,還是敗不光。


    年輕時候還遇上了黃大老板,上了賊船之後,結果好不容易敗掉的一部分家當,直接百倍增值……


    藍彩仕跟著陸龜蒙這麽多年,聽這糟老頭子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為什麽我這麽有錢?我什麽都沒幹,怎麽就又賺了呢?


    每每聽到這種“粗鄙之語”,藍彩仕都恨不得含淚咬床單,太可氣了!


    太氣人了!


    “先生氣度不凡,定是謫仙來的……”


    “哈哈哈哈哈,伊隻小細娘,說話幾好聽。來來來,這甜兮兮的嘴巴,讓吾看一看,是哪能長出來的……”


    “先生弗要逗奴嘛。”


    聽到這個聲音,藍彩仕要給“千金一笑樓”一個大寫的“服”字。


    居然能在南海這個地方,找到會說太湖口音的頭牌,老牌國營企業就是不一樣!


    盡管現在是合資了,但這職業操守,是真的強啊。


    篤篤篤。


    敲了敲樓梯口的門,三掛珠簾三道門,藍彩仕在第一道門,隱隱約約,能瞧見糟老頭子滿臉的口紅印。


    他就是心疼啊,一個口紅印,不用想,一百塊!


    誰親的越完整,誰就能多拿,上不封頂……


    “小藍來了?進來進來進來……”


    “是,先生。”


    藍彩仕收拾了心神,這才進去,就見麻將牌早就重新摞好,糟老頭子的位子搞得比龍椅還寬闊,左右各坐一個妙齡女郎,姿色絕妙不說,更是身材火熱。


    好在藍彩仕見怪不怪,這種場麵,他見了都不知道幾百回,以前還會麵紅耳赤有些羞澀。


    現在……就這?


    “哎呀,又輸了,來幾張大票子,隨便發發。”


    “是,先生。”


    麵無表情的藍彩仕,慢條斯理地從公文包中,摸出來一疊紙片兒,一遝就是一萬,略微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拿了五遝出來,然後小聲問道,“先生,五萬。”


    “再來五萬。”


    “是,先生。”


    藍彩仕還好,但周圍的女郎們,都是直接沒了聲音,哪怕剛才還在婉轉送情的嬌俏花魁,此刻也是沒了聲響。


    “摸牌嗎?贏了我這個老頭子的錢,就想不玩了啊,不行,繼續玩,決戰到天亮!”


    興致勃勃的糟老頭子,眼神都眯成了一條線,周圍鶯鶯燕燕,好不快活。


    而那些個原本覺得是過來賺辛苦錢的海南歌姬,此刻眼中,哪裏有什麽八十多歲的糟老頭子?


    這牌桌邊上,分明就是一個龍精虎猛、英俊瀟灑、多才多藝的十八歲少年郎好麽?


    “陸相公~~奴的私房錢,弗多個嘛~~”


    “哈哈哈哈哈哈……好說,好說!”


    陸龜蒙眼睛一亮,一把摸著下家女郎的小手兒,來回摩挲道,“出來玩,就是要快活嘛。吾把恁一千塊,三家全是一千塊,弗稱弗光,好伐?”


    公平,實在是太公平了!


    旁邊伺候著的藍彩仕,嫉妒得發狂,三個陪打的妓女,居然都能混個一千塊的賭資,這真是……太讓人嫉妒了。


    藍彩仕穩住心神,心說也就是這年頭沒有變性的法子,否則,不知道多少人,得追著這個糟老頭子舔啊。


    而現在,當聽說陸龜蒙可能要去西福州,西福州大大小小的地頭蛇、過江龍,已經提前抵達殺龍港,為的就是打聽一下,“甫裏先生”到底有什麽興趣愛好,也好提前準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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