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玦剛踏入酒樓,腿上一重,再低頭一看小小的團子抱著他的大腿,語氣驚喜:“爸、爹爹!”


    林一:“……???”


    他驚悚地看著掛在皇上腿上的團子,爹爹???!!!


    團子抱住男人大腿不放,兀自碎碎念控訴,她有些不習慣爹爹這個稱呼,說出來的時候有些遲疑,差點又喊了爸爸,“爹、爹爹,音音等你超久超久哦!”


    男人開口:“爹?”


    抱住他大腿的團子滿臉幸福,理所當然道:“爸爸就是爹爹呀!”


    團子見著爸爸有說不完的話,嘚吧嘚吧個不停。


    說了方才在酒樓外看見的事,說完發表了評價,感慨道:“爹爹,原來那個大叔叔才是壞蛋,小二哥哥是個好人。”


    “就、就是……”


    危玦停下腳步,低頭看她,就見團子低著小腦袋有些沮喪,她仰頭看人:“爹爹,你要是不要音音了,音音會不會像、像那兩個乞丐叔叔一樣,找不到飯吃,還要被打。”


    團子想起來有些惆悵還有些委屈,愁的是這個世界好陌生,人人都穿長發,穿寬寬大大的衣服,還沒有瓶子可以撿。


    昨天她餓極了,還是一個賣包子的大叔叔看她可憐將賣剩下的一個饅頭給她,團子想著這個世界這麽艱難,要是爸爸不要她,她就得去做小乞丐討飯吃了。


    男人默不吭聲,卻沒有伸手撕開團子,身後的林大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團子並沒有發現這點,團子理所當然地認為爸爸是愛她,一直這麽堅信著!


    小音音繼續念叨,略帶邀功之意指了指自己的臉,還抽空伸出了另一隻手,掌心攤開,上下翻了翻,“爹爹你瞧,音音都洗幹淨了!”


    她眼睛亮得驚人,清亮的大眼睛裏滿是邀功和求表揚的意思,“音音洗得幹幹淨淨哦!”


    又瘦又小的團子小心翼翼問:“這下爹爹不會躲音音了叭?”


    林大人恍然,所以昨天這孩子消失不再追了,是覺得自己太髒了被嫌棄了嗎?


    所以今天洗幹淨了重來?


    他仔細看了看團子的小臉蛋。


    畢竟是個三歲的小小團子,再懂事乖巧動手能力也強不到哪兒去,一張小臉蛋是比昨天幹淨了些,但也算不上真正白淨。


    隻是稍稍露出一張白嫩的小臉,至少五官是看清楚了,圓溜的大眼睛,清澈見底,黑色眼珠子占了大半兒的位置,看著人的時候,總叫人忍不住心軟,便是他這樣見慣了鮮血的大男人都不忍心拒絕。


    但,皇上總是不一樣的。


    林大人就這麽看見皇上無動於衷,冷酷無情抬腳就上了樓梯。


    西苑的梯子台階略高,對於一個兩三歲的短腿小團子來說,男人的速度和階梯的高度對她來說都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踉踉蹌蹌被拖著走幾步後,團子終於撐不住,小爪子漸漸鬆開,趴在樓梯的台階上。


    她喘了幾口氣兒,仰頭控訴道:“爹爹壞!”


    危玦腳步幾不可見一頓。


    樓上包廂的門關上了,團子仍舊趴在樓梯上,店小二見這小孩兒是跟著樓上那貴人來的,又口口聲聲喊著爹,也不敢出聲驅趕。


    林大人蹲在團子麵前,低頭看她。


    他猶豫了下,還是沒伸手揉團子腦袋,“起來啊。”


    音音正氣著,這人又是跟壞爸爸一夥兒的,她將小腦袋一甩,不理人。


    “嘿,我說你這小崽子脾氣還上來了?”


    他左右看了眼,湊近了團子耳邊說道:“我們做個交易好不好?”


    “叔叔知道那個叔叔很多事,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你告訴叔叔為什麽喊皇、我們家爺爹爹?說了叔叔就帶你吃好吃的!”


    音音眼睛亮了亮,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太簡單了,她不確定問道:“真、真的?”


    “不騙人?”


    她咽了咽口水,小手摸了摸肚子,好餓,“能吃飽飽嗎?”


    得了肯定回答,音音迅速坐了起來,和林大人並排坐在台階上,她晃了晃小短腿兒,“爹爹呀,爹爹就是爸爸。”


    林大人:“???”


    他撫了撫額:“一直管我爺叫爹爹,可據我所知,我家也尚未有小孩,你喊我家爺爹是什麽緣故?”


    音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是個小文盲,“緣故是什麽意思?”


    林大人:“……緣故、緣故就是原因的意思。”


    團子哦了一聲,恍然大悟,說叔叔你說話真奇怪,叫人聽不太懂!


    林大人:“……”


    “爹爹就是爸爸呀,爸爸是最乖的爸爸,他給音音紮辮子,給音音買裙子穿,給音音買娃娃……”


    林大人默了默,遲疑問:“停停停……你說的這些我怎麽聽不明白?”


    他像看個小神經病一樣看著團子,他家皇上冷酷無情,一絲人味兒都沒有,給小崽子紮辮子???賞她倆鞭子還差不多!


    林大人覺得這團子多半是得癔症了,看著團子的眼神憐惜了幾分,想著這麽小的孩子無家可歸,還又瘦又小沒飯吃,著實可憐,便不再問。


    他打了個響指,喊來小二,連著叫了好幾道菜,團子聽得直咽口水,“叔叔你跟爹爹什麽關係呀?”


    林大人如今對團子固執地喊皇上爹已經完全免疫了,他自動忽略,然而一想到這個爹爹指的是他們毫無人性的皇上……


    腦海裏浮現出那張連砍人腦袋時都麵無表情的臉,他打了個冷顫,堅信這孩子一定是認錯了人!


    皇上雖然後宮有幾名妃子,可他性情淡漠冷然,對男女之事並不熱衷,後宮幾名妃子對皇上也是避之不及,生怕惹得皇上不高興被一劍砍了腦袋!


    所以至今後宮無子,更何況依著皇上掌控欲十足的性子怎麽可能讓自己的龍種流落在外頭?


    林一不作他想,反正是橫看還是豎看,這孩子都一定不是皇上的種兒!


    團子伸出小爪子在他麵前揮了揮,“好心叔叔,你吃飯呀。”


    危玦上了樓,包廂裏麵已經坐了一人。


    那人青衫墨發,麵白如玉,豐神俊朗,他起身微微俯了俯。


    兩人對坐,桌上擺著茶具,身側爐子裏燒的水開了,白煙滾滾冒著泡兒。


    陡一碰麵,兩人均不說話,青衫男子慢悠悠泡了茶,倒一杯給他,才含笑問:“什麽事兒耽擱了?”


    危玦這個男人固然缺點滿籮筐,但有一點他控製欲強到不允許一點點時間上的差錯,而距離約好的時間,此時已經過去了一盞茶功夫。


    他抿了一口茶,淡淡道:“無事。”


    危玦開門出去的時候,門口蹲了一大一小兩隻,正大眼瞪小眼。


    小小的團子蹲在地上看起來更小了,似乎覺得蹲著太矮氣勢不夠,她站了起來,雙手捧著吃得飽飽的小肚皮,怒視林大人。


    “音音不走!”


    “音音才不走!”


    “爹爹是音音的爹爹,才不是你的!”


    團子奶聲奶氣地吼道,像極了個被侵犯領地的小幼獸,朝著敵人亮起小奶爪子,又奶又凶。


    她還衝林大人吐了吐小舌頭,“壞叔叔你答應回答音音的問題也騙人!”


    “什麽問題?”男人開門後出聲,他低頭看著兩人,眼神仍舊幽深平靜,從來都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音音眼睛一亮,轉身抱住了爸爸大腿,指著林大人控訴,“爹爹,他要趕我走!”


    林大人連忙站了起來,低頭,臉皮直抽,這小破團子難纏得很,林大人本想年底討個媳婦生個胖娃娃的,如今叫這小破團子給勸退了。


    控訴完了,她接著告狀,“他答應音音回答一個關於爹爹的問題,可是他騙人!”


    “林大人怎麽騙人了?”


    身後一道溫潤聲音突然出聲,音音向爸爸身後看去,一個穿青色衣服的長得好看極了的叔叔正含笑看著她。


    團子對長得好看的人初始好感度都很高,到底是覺得撒潑有些丟人,爸爸說過要講文明懂禮貌的。


    她小肥臉紅了紅,小奶音帶著憤怒的控訴:“音音問爹爹為什麽昨天不理音音……是、是不是音音髒髒。”


    團子說到這裏有些害羞,肥臉爆紅,昨天係統叔叔帶她來這個陌生的地方,一見到爸爸團子太高興了直接就撲上去。


    可是後來係統叔叔告訴團子,她現在特別醜特別髒,想起爸爸很愛幹淨,團子才放棄追上去。


    “他說,他說……”小小的團子立在那兒,瞪大了眼睛眼底燃燒著熊熊怒火,“他胡說!他說爸爸不是我爸爸!”


    團子氣起來又忘了喊爹爹。


    係統扶額,對於這個人類小幼崽來說,爸爸是她不可觸碰的逆鱗,崽子護食得很,不許別人說她爸爸不是她爸爸。


    “他壞!騙小孩子!”


    小小的團子稚嫩天真極了,便是連罵人的詞匯都匱乏得很,反反複複就一句叔叔騙人,他壞。


    博淵沒忍住一笑,好看的眉眼微微彎起,貌若天人,他附和了一句:“是,他是壞人。”


    壞人·林大人:“……”


    本以為皇上定然又要無情推開扒在腿上的團子,豈料他低頭看了看,忽然伸手將團子提了起來。


    林大人:!!!


    危玦看著手臂上張著小嘴巴呆愣愣的小團子,啟唇道:“有何問題許你現在問。”


    臨走之際,林大人孤零零墜在後頭,看著前麵提溜著孩子的主子爺不敢相信,他冷酷無情跟死神似的皇上大人,什麽時候對團子這種生物產生興趣了?


    博淵笑得一派溫潤,側頭道:“所以你今兒誤了時辰,就是因為這小不點兒?”


    “這位叔叔,音音不叫小不點兒,音音叫音音!”


    團子強調道,有爸爸在身邊她底氣足得很,仿佛重新活了過來,她坐在爸爸堅實的手臂上,小爪子緊緊抓住爸爸的衣袍。


    晃著一雙小短腿兒,偷偷蹭了蹭爸爸的手臂,小奶音驕傲極了:“是爹爹給取的名字,好聽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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