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沒有必要抱怨,若不是將你關在這裏,僅僅凡人一世的時間,你又怎麽可能這麽快到了半步陽神的境界?”


    “小山子將你鎖住,是因為你是淨土當代鎮守,沒有殺你,是承你娘當年的情分,不然你都打在白虎門了,為何洛陽這座大陣不開,又為何,這麽多年他一直沒有殺你?”


    白虎無聲,因為葉白說的很有道理。


    大夏與妖國幾乎有著不亞於與鬼魔二族的世仇,單憑這一點,他確實早應該死,可在這座囚籠中,除卻失去了自由,卻並未鎖住天地之息與他一身修為,甚至整日在井下看著那張紙,他還悟到了一些玄法。


    龍皇說道:“三月,好生在這裏待著,你很快就會出來的。”


    白虎不解,但他並未發聲。


    葉白說道:“妖國要與大夏議和,雖然不知道他們帶著什麽好處,但我想足夠令大夏滿意與讓你脫困了。”


    白虎看向葉白,問道:“你將龍姐帶在身邊,這說明現在的你真的很弱,也很怕死,那你來見我又有什麽目的?”


    葉白神情淡漠,先前龍皇說想要下來看看,他便跳了下來,可若不是自己想要下來,他如何會因為龍皇一句話就抱著可能暴露身份的風險帶她下來?


    “現在還不能說,之所以下來,隻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資格當真正的淨土鎮守。”


    龍皇看向葉白,心裏忽然很不是滋味,原來是他要來,而不是因為自己想要來。


    “那麽我有資格嗎?”隨著白虎言語,牢籠內風雪大作,但也隻是在籠內。


    “有了,等你回去淨土,到了陽神天境,在合適的時候,為我做上一件事情。”


    白虎壓抑著怒聲,問道:“我憑什麽要為你做事,就憑現在的你連神通都未到的境界?”


    葉白笑了笑,轉頭看向來時寒潭那側,那裏似乎多出了幾縷微不察覺的寒風。


    “有人來了?”龍皇問道。


    葉白點頭,然後將淩霄拔出向著天上斬了一劍。


    天色迅速變黑,但在天穹中央,多出了一道閃爍著星芒的劍痕。


    龍皇看了一眼白虎,沒有說話,抓起葉白的肩膀飛向了那道劍痕。


    白虎看著劍痕,陷入沉思。


    ……


    洛陽城鬧市的夜並不黑,街道兩側的燈火把青石路麵照耀的像是白晝,人間煙火氣息竟是比白天是還要熱鬧幾分,行人如織有了些擦肩接踵的感覺。


    龍皇化作白蛇,在小狐狸的腦袋上盤著,興趣懨懨地看著街上行人。


    小狐狸在葉白懷中默默待著,似乎也沒有什麽興趣,可它一直皺著的鼻子作證了它並不如此,那家夾肉饃子多香,另一家的炭烤肉餅也很香,還有那些漂亮的小糖人,看著真想都將它們一口嚼碎吃在肚中。


    葉白沒有說話,因為在見了白虎後,他在想事情,而想事情,他往往不會做別的,若不是出了井底來到一家廢棄官宅中嚇壞了幾位城中乞丐,他可能會在那座官宅中靜坐一晚。


    走了許久,來到北城葉府門前,值守的血衣衛看見他,向他行禮,然後打開正門恭敬地看著他進去。


    劍修總是要受軍人尊敬,那日襄城公主說得並沒有什麽錯,劍修修法,渾身劍元在體內經脈流淌,痛苦不亞於淩遲,這也是劍山上的台階為何會有風雪如刀的原因之一,如不能承世間痛苦,如何能修得一劍破萬法的本事?


    能夠忍常人不得忍的痛苦,便足夠讓人尊敬,更何況,葉將軍長子四年前還是神魂有缺的癡兒,而四年後,竟是三境中的聽劍樓劍修。


    今日葉府相比於昨日來說有些安靜,就是繞著整座葉府的溪流聲聽起來都小了些。


    走過花廳,傳來了一陣琴音,聲響慷慨激昂,時而我見山風多肅殺,又時而低看淺淵水如刀,便是那詩所說,“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千丈強”。


    琴曲竟是四千年前戰國時代流傳極廣的《千秋散》,葉白思緒沉在琴音,抱狐駐足聽了一會兒,向著一處被流水翠竹環繞的涼亭走去。


    走至亭前,一曲《千秋散》剛好結束,撫琴之人正是葉青雲,世人又如何能知,這位殺戮一生的三十萬血衣騎統帥,竟是能撫一手好琴。


    葉青雲看向葉白,笑了笑,說道:“許久沒有碰琴,有些生疏了,白兒來坐。”


    葉白走進亭中坐下,龍皇早在葉白踏入葉府就回到了他衣袖中,小狐狸有些害怕葉青雲,兩隻耳朵慫拉著在葉白懷中縮成一個小團。


    “好純正的塗山族血脈。”看著小狐狸,葉青雲有些驚訝。


    葉白入樓時,有很多人見過小狐狸,在他成為劍會三甲後,這自然不會是一個秘密,而葉青雲能夠看出小狐狸的不凡,是因為在武道修行到了真人境後會修出武道天眼,視物可追溯本源明察秋毫,這也是龍皇在回到葉府便縮回葉白衣袖的原因。


    葉白自然知曉他能夠看出,故說道:“山屏撿的,看著可憐,就將它收養了。”


    葉青雲點頭,沒有繼續追問這件事情,說道:“劍樓有些問題,回來吧。”


    葉白有些驚訝他說的如此直接,又轉念想到,武道與劍道某些時候本就有些相像,他都快突破陽神天境了,武道之心也勢必是通明無垢,這樣發問倒也在情理之中。


    “在我看來,是這個人間,或是說整個世界有問題。”


    葉青雲沉默,他聽出葉白話間的拒絕之意,也在思考,這個世界是否有問題。


    亭內無聲,流水與蟲鳴之聲便顯得極是清晰,小狐狸沒有聽懂兩人的話,隻是覺得這座亭子有些冷,將鼻子都埋在葉白懷中。


    “可修劍很苦。”


    葉白說道:“修行本就是一件苦命差事,修佛修道修符修武又如何不苦,隻是這苦不在一處而已。”


    葉青雲說道:“我老了。”


    葉白想了想,說道:“所以你應該盡快培養紅兒青兒,別再像你這一代,讓血衣騎統領空了五十年。”


    “可是……”


    “你想要不忘記她,想要彌補對她的愧疚,這些其實很沒有必要,因為你好好活著,她便一定會很開心。而且,你不覺得如此對於襄城來說很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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