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即已是日光西移,紅霞遍天。


    山坡之上,雜草叢生。


    “悉索索……”


    草叢中,一隻碩大的火紅蜈蚣從中爬出,所過之地,雜草枯萎。


    粘液從它落下,堅硬的山岩,竟是被腐蝕出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痕。


    放眼望去,山坡上草叢晃動,瘴氣滋生,其間不知藏有多少異類、毒物。


    “啾啾!”


    鳥叫聲從樹林中響起。


    隨即就見一道人影高高躍起,雙手張開,如同蒼鷹般當空再次一點。


    一躍六七丈,輕飄飄落地。


    來人身材高瘦,鷹眼彎鼻,麵色陰翳,雙手漆黑似帶有一套鐵爪。


    他側首看向一位身著百衲衣的老者,眉頭一皺。


    “千毒,你能不能把這些東西弄遠一些,我的兄弟都沒有辦法過來了。”


    “嘿嘿……”


    老者身材佝僂,渾身似有一股煙氣籠罩,離得近了,更能聞到一股惡臭。


    他的笑聲嘶啞難聞,側首看來:“放心,這些小家夥沒老夫的命令,是不會咬人的。”


    “天鷹,你大可讓他們過來。”


    “哼!”


    天鷹冷哼一聲,目光所過下方的諸多不停蠕動毒蟲,眼中露出厭惡。


    “這話,也要人信才行!”


    “好了。”


    一人打著圓場:“都是自己人,等下還要聯手對敵,莫要傷了和氣。”


    “天鷹,你的人留在外麵就行,反正主要負責動手的也不是他們。”


    此人是個女性。


    長發如火、身材曼妙,聲音更是充滿磁性。


    奈何,她的半邊麵頰似乎被烈火燎過,扭曲變形,極其醜陋,讓人不敢多看。


    此女手持一杆亮銀槍,身著貼身軟甲,整個人矗立山巔,氣勢之強竟還壓下兩人。


    “事先說好。”


    千毒垂首,沉聲道:“秦家庫房裏的兵器、鎧甲,都是我們的。”


    “知道。”


    天鷹眉頭一皺:“你這老家夥,好似沒多少徒弟,要這麽多兵甲幹什麽?”


    “對了,那狻猊鎧可不算在內,那東西是我的!”


    “這就無需閣下操心了。”


    千毒嘿嘿一笑:“倒是那狻猊鎧,好似是武盟的東西,你就不怕他們找上門去?”


    “武盟?”


    天鷹不屑:“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不過是一群不入眼的東西,竟然也敢自稱武盟?”


    “莫要小瞧他們。”


    女子語聲冷漠:“武盟背靠朝廷,既然組建,下一步定然是掃蕩附近的盜匪。”


    “你們飛鷹幫,也跑不了!”


    “他們敢!”


    天鷹雙眼一縮:“老子有時間,定當親自去武盟走一遭,想來那武盟盟主的項上人頭,能給他們一點警告。”


    “這事是朝廷在推動。”


    女子嘴角翹起:“你就算殺了武盟盟主,怕也用處不大,朝廷借助武盟掃蕩附近盜匪,自己不費吹灰之力,還能平白得到好處。”


    “嘿嘿……”


    “想的倒是挺美!”


    “長念仙子無需擔心。”


    天鷹翻了翻雙眼,陰陰一笑:“雁門郡附近的山道,可容不得大軍進發。”


    “這裏的盜匪多年來從未掃清過,豈是一個小小武盟能做到的?”


    “要真能做到……”


    此話似乎連他自己都不信,笑道:“這雁門郡怕就是江州最為繁華之地!”


    “啾啾!”


    這時,上空一頭蒼鷹盤旋落下,正自飄落天鷹伸出來的掌中。


    “啾啾……啾啾……”


    蒼鷹啼叫不止,而天鷹則是眼眸閃動,好似能聽懂它的聲音似的。


    片刻後。


    天鷹大手一抬,蒼鷹則借力飛起,一個展翅,就飛向遠處高空。


    “如何?”


    女子語聲微急。


    “仙子的消息不差,郡城駐軍最近有要務,附近確實沒有軍隊趕過來。”


    天鷹點頭,麵色卻有些不怎麽好看:“隻不過,有一批車隊離開了秦家。”


    “車隊?”


    千毒眼神閃動:“難不成,秦長衣打算逃走?”


    “不可能!”


    女子擺手:“他的性子我很清楚,絕不可能舍下祖宗留下的家業。”


    “確實。”


    天鷹點頭:“那車隊是武盟的人,裏麵有武盟盟主和……狻猊鎧。”


    “嘿嘿……”


    千毒低笑,笑聲戲謔。


    “那可真是遺憾!”


    武盟雖說初立,但其中也不乏高手,駐地更是緊靠郡府府衙。


    就算是先天高手,也不是能隨意進出的。


    殺人還有可能,但從裏麵把幾百斤的鎧甲帶出來,卻是癡心妄想!


    “天鷹。”


    女子也是麵色一沉:“這時候不能節外生枝,我們要先把秦長衣拿下!”


    “我知道。”


    天鷹嘴角抽動,但眼神中,依舊透著股不甘。


    狻猊鎧。


    那可是朝廷頂尖鎧甲,若他能披甲在身,某種情況甚至可硬抗罡氣!


    烏龍盜據說得了兩套,其中一套定然已經毀在古斷宗的手中。


    “大哥。”


    遠處密林中,傳來一個渾厚之聲:“此事無需大哥出手,我們幾兄弟就行。”


    “武盟盟主,據聞內力不過大成,任督二脈怕是都還未徹底貫通。”


    “不錯。”


    又有一人開口:“這裏也用不著我們兄弟,仙子,不若讓我等跑一趟?”


    “……”


    女子眉頭皺起。


    良久才道:“分出一半人留下,秦家莊園的護衛沒那麽容易解決!”


    “好!”


    “沒問題!”


    “多謝仙子。”


    天鷹麵上也是笑意浮現:“仙子放心,等下我就把秦長衣的頭擰下來呈到你麵前。”


    “休說大話。”


    千毒聲音陰沉:“秦長衣沒那麽容易對付的,更何況,還是在他的地盤。”


    “你也說了,秦家最近來了一位年輕俠客,極有可能是位先天高手。”


    “無妨。”


    天鷹活動了一下筋骨,冷冷一笑。


    “就算是先天,三對二,我們也贏定了!”


    …………


    “咯吱……咯吱……”


    官道之上,武盟的車隊正自迎著夕陽緩緩朝遠處的城池行去。


    車廂內。


    身軀雄壯的郭凡盤膝端坐,雙眼微眯,識海中念頭不停轉動。


    這些時日,他收獲不菲。


    尤其是那馮異,不知是何來曆,修為雖然不算高,但見識極廣。


    甚至就連先天之上的存在,都能有所知。


    而且此人性格豪放,行事無忌,嘴上也不把門,有什麽就說什麽。


    倒是讓郭凡對此界武道所知加深不朝。


    如今約定好的兩日已過,而且拖到大日西斜、夕陽浮現才走,他也算仁至義盡。


    至於秦家……


    隻能自求多福!


    不過秦家盤踞雁門郡那麽多年,底蘊深厚,出事的可能並不大。


    那馮異,雖不知是何來曆,但顯然係出名門,實力也絕不簡單。


    再加上水安身上的傷勢早已穩定,無需秦長衣耗費真氣診治。


    敵手的計謀也未能得逞。


    “師父。”


    嶽水安麵頰繃緊,小心翼翼的開口:“您,真的不打算幫外公嗎?”


    對於這位師父,他下意識感到畏懼。


    也許是因為對方具有壓迫力的雄壯體型,也許是那一直不動聲色的冷漠表情,也許,是他身上那股讓人不怒自威的氣勢。


    總之。


    對這位師父,他隻有敬畏。


    在身邊,就連呼吸都不敢大喘氣。


    “人,能夠依靠的隻有自己,外人能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郭凡垂首看來,語聲平緩如昔:“我答應在秦家待兩日,如今兩日之期已滿。”


    “你以後也要學會自立,師父會教你武藝,卻不會成為你的依靠。”


    “嗯。”


    嶽水安重重點頭,雙眼卻是一紅。


    “可是,娘還在那裏。”


    “唔……”


    話音剛落,就想起來之前娘的教導,急急抹去眼淚。


    “我不哭,不哭。”


    “嗯?”


    郭凡突然皺眉。


    “停車!”


    “是。”


    一聲令下,車隊當即停下,令行禁止,也說明黃副盟主最近教導的不錯。


    “呼……”


    車簾卷動,郭凡的身影已是在原地消失不見,出現在車隊的後方。


    “殺氣!”


    “駕!”


    遠處,官道上塵土飛揚。


    肉眼可見,十餘騎狂奔而來,速度驚人。


    “汗血寶馬!”


    武盟中人有善馬者,隻是打眼一望,就麵色大變,目露驚疑。


    “都是這等寶馬,這批人是幹什麽的?”


    此界多奇珍異寶,自然也出異類,馬中精品日行千裏並不少見。


    但一出十幾匹,就不是一般勢力能夠拿的出了。


    “要你命的!”


    馬上一人大吼,十幾人同時抬手。


    他們的手臂上,各有一個極其精巧的機械連弩。


    “錚!”


    弓弦震顫,一連三響。


    每一響,都有三根勁弩飆射而出,瞬間,弩箭如雨從天而降。


    “小心!”


    武盟中人紛紛變色,大喝聲中,各自翻滾著身軀尋地躲藏箭雨。


    郭凡眼眸一縮,雙手輕掐印訣。


    “皆!”


    九字真言!


    音落,他體內的真氣急速震蕩,瞬間覆蓋住身前的數丈虛空。


    “咄咄咄!”


    箭雨落下,速度陡然一緩。


    好似落入水中,阻力陡增,從疾如電閃,到緩緩停滯在郭凡麵前。


    無一遺漏。


    一時間。


    百餘根半尺來長的弩箭,齊齊定滯。


    場麵,也讓來人變色。


    “籲……”


    馬匹韁繩急急拉扯,其中一人眼神閃動,竟是咬牙狠狠撲來。


    “邪法,給我去死!”


    “唰!”


    他手持彎刀,身軀當空翻轉,一刀劈下,刀氣呼嘯足有近丈。


    這等修為……


    內力大成!


    “找死。”


    郭凡眼皮微動,印訣一收,五指輕輕握拳,迎著刀法橫平擊去。


    拳出,刀崩,人死。


    “彭!”


    勁力沿著胸膛,直接轟碎五髒,對方怕是還沒反應過來,就已喪命。


    “老五!”


    “五哥!”


    來人紛紛變色,麵上也有怒氣上湧。


    “好!”


    “好本事!”


    其中一人牙關緊咬,怒道:“是我們飛鷹幫看走了眼,想不到閣下竟已進階先天。”


    “這次我們認栽,咱們後會有期!”


    “走!”


    音落,一拉馬韁,就要朝來路狂奔。


    “走?”


    郭凡不屑一笑。


    “既然都已經來了,就別走了,若不然,豈不是在下待客不周!”


    聲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經朝著來人撲去。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真當自己是軟柿子,殺心一起,再難遏製。


    “你想幹什麽?”


    一位尖嘴猴腮之人大叫,手臂一抬,兩條鎖鏈嘩啦啦就纏了過來。


    “別他媽的不識抬舉!”


    “不識抬舉?”


    郭凡大手一伸,輕輕一揮,那鎖鏈就已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郭某倒要看看,到底是誰不識抬舉!”


    “給我去死!”


    一伸低喝,鎖鏈陡然一緊,那人張口欲言,身軀已是被擰成麻花。


    血水、肉沫,從鎖鏈縫隙中留出,就連一雙眼珠也被巨力擠壓爆出眼眶。


    “十一!”


    “殺!”


    咆哮聲響起,身邊幾人狂吼撲來。


    這些人朝夕相處,情同手足,一開始就已滿腔怒火,現今更難克製。


    “剁了他!”


    一人大吼。


    聲音未落,就見郭凡劈手奪來一柄斧頭,對著他瞬息間連斬十七次。


    巨斧在他手中猶如無物,斧鋒所過,更是如熱刀入牛油般順滑。


    偌大一個漢子,直接分解。


    而那手持巨斧之人,也被他一掌轟在胸口,身軀炸成一片血花。


    飛鷹幫的人心狠手辣,出手無情,落在他們手上的人從未有過好下場。


    附近人聞其名,無不瑟瑟發抖。


    而今,麵前這人下起辣手來,麵不改色,竟是比他們還要狠!


    轉眼間,就有數人喪命。


    “跟他拚了!”


    剩下的幾人也知道此番絕難逃脫,當即大吼一聲,合力撲來。


    “唰……”


    刀光一閃。


    三個頭顱高高飛起,無頭屍體竟還揮舞著兵刃,朝前瘋狂撲殺。


    魔刀!


    “你……”


    不過眨眼功夫,場中就僅剩一人,他雖心狠手辣,但放眼望去,遍地都是兄弟的殘屍。


    此人也不禁膽寒。


    雙腿瘋狂顫抖,手上的兵刃也已拿捏不住。


    “你敢殺我們飛鷹幫的人!”


    他緊咬牙關,強自提氣低吼:“我們老大不會放過你的,你的家人,你的朋友……”


    “所有人都會死!”


    “會死!”


    “是嗎?”


    郭凡緩步行來,伸手捏住他的脖頸,淡然道:“那你們老大在哪裏?”


    “你……”


    “我知道了。”


    他點了點頭,大手一擰。


    “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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