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看船下。”


    淡漠的聲音突然響起,池辰錯愕地抬起頭去,看到擺渡鬼祟正抬起鬥笠,鬥笠下漆黑身影中亮著兩顆猩紅的眼睛,好似在直勾勾地盯著池辰。


    坐在船上的鬼祟們亦是齊齊扭過頭去,毫無表情地盯著他。


    “你是新來的吧?難道不知道這黑水河小鬼不能直視?”擺渡鬼祟淡漠開口道。


    “黑水河小鬼善嫉,它們被永生永世沉於河底,不得超生,因而它們嫉妒每一個安然從黑水河上走過的鬼祟。”


    “你方才那樣盯著它們看,會讓它們以為你在嘲笑它們。”


    “若是生氣了,整艘船都會被這群小鬼掀翻的。”


    聽聞此言,船上諸多鬼祟看著池辰的眼神愈加冰冷。


    畢竟落入黑水河中,可就沒有出來的機會了。


    漁舟順著河水緩緩行駛,漸漸地,遠方的河麵上漸漸出現了一簇水草。


    本能地,池辰竟是從這簇水草上感受到了濃濃的危險感。


    幾乎是同時,其他鬼祟亦是發現了這團水草,互相對視了一眼,原本毫無感情的眼中竟出現了一縷恐懼。


    池辰亦是同時發現了異常,心底猛然一震。


    這簇水草究竟是什麽?


    為什麽竟能讓往來冷漠無情的鬼祟都露出恐懼?


    水草遊動得很快,縱然擺渡老鬼刻意繞過,但水草卻仿若有意識般,遊蕩著慢慢靠了過來。


    不過瞬息,整艘船都被水草團團包圍。


    見此情景,擺渡老鬼不再驅動船槳,徑直坐在船頭處,不置一言。


    好似在等待著什麽。


    水草,宛若毒蛇一般爬進了船內。


    直到此時,池辰才發現,原來這並非水草,而是一根根無比濃密的黑色長發。


    遠遠望去,宛若水草一般糾纏在一起。


    池辰不經意地扭頭看向船下的罪魁禍首,頓時心頭一顫,一句臥槽好險沒有脫口而出。


    隻見船下水麵之上,無數黑色長發伸入船上,露出原本掩藏在黑色長發下一個個被泡得無比浮腫密密麻麻的女子腦袋。


    她們一個個麵孔朝天,臉色慘白,然而神色卻頗為安詳,仿佛睡著一般。


    那模樣,好似隨時能夠蘇醒一般。


    那密密麻麻的樣子,讓池辰不由地頭皮發麻。


    黑色長發緩緩爬入船內,猶如觸須一般掠過無數鬼祟,在路過某隻鬼祟時倏然一震,竟是繞過那隻鬼祟的脖子,猛然拉緊,“撲通”地一下,將那隻鬼祟拉下了水。


    “救命!!”


    掉入黑水河之中的瞬間,一縷活人氣息一閃而過,瞬息間,整個黑水河如同炸開了鍋一般,女子腦袋、善嫉小鬼統統出現,磅礴的陰氣簇擁著河水乍然浮現,宛若河內的食人魚般,在那假扮鬼祟的生人方才隻喊出一個“救命”時,便已然被徹底分食。


    一蓬鮮血在河水中緩緩暈開,再無任何生氣浮現。


    同船鬼祟中竟是也有一個走陰路的生人!!?


    池辰駭然。


    而且同船那麽長時間,他絲毫沒有發現這鬼祟竟然是生人假扮的!


    那這些女人頭顱究竟是怎麽發現的?


    “噗”地一聲悶響,河水之中,一隻善嫉小鬼猛然從黑水河中冒出頭來,從河中爬到船上,渾身濕漉漉的,麵無表情地在原本那生人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桀桀......”


    擺渡鬼祟發出一陣陰森的笑聲,頭也不回地道:“沒想到此趟船上還有生人,這生人遮陽術來來回回都是“遮陽寶籙”,難道不能換個花樣麽?”


    “當真以為就一個“遮陽寶籙”就想蒙混過關?真當“漂子”辨不出真假?”


    擺渡鬼祟在那裏說著,池辰聽得是滿頭大汗,冷汗涔涔。


    聽這擺渡鬼祟所言,鬼祟們顯然知悉道門演化而來的“遮陽寶籙”,而尋常鬼祟無法辨認真假,但這些狀若女子腦袋的“漂子”卻可以分辨出來。


    所以這就類似於鬼祟們極特殊的安檢鬼祟?


    那金骷髏給自己施展的“遮陽寶籙”還有用處嗎?


    黑色長發繼續掠過諸多鬼祟,好似在做臨船安檢一般,從船頭穿過船尾,一個都沒有放過。


    池辰坐在船尾,眼瞅著黑色長發愈來愈近,他的心髒砰砰作響,隻覺一股陰冷氣息撲麵而來,手腳不自覺得冰冷了下來。


    他想到了方才那個生人,被拖下河的瞬間被鬼祟吞食了個幹淨,原主生人做了替死鬼,又上來了一隻善嫉小鬼。


    我也會這樣嗎?


    黑色長發越來越近,猶如死神的鐮刀,滴落著最新鮮的鮮血。


    就在他近乎絕望的同時,腰間忽然傳來一股寒氣,沿著經絡迅速攀升,裹住了心髒。


    冰冷的寒氣湧入心髒,近乎讓池辰瞬間猝死過去,在連吐了好幾口寒氣後,他終於緩了過來,全身戰栗。


    黑色長發終於觸及池辰,在掠過的同時,仿若未曾發現一般,再次掠向下一個鬼祟。


    死裏逃生的欣喜一閃而過。


    “是那枚神秘玉石?”


    他的腦袋並未被凍僵,思緒急轉之下,立馬想到了被別在腰間的神秘玉石,心裏立馬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它在護著我?”


    “它為什麽要護我?”


    “之前我就曾經從玉石中聽到過女人聲音,難道裏麵真的有個人?”


    “亦或者是隻鬼?”


    ......


    檢查完最後一個鬼祟,黑色頭發迅速撤出,臨走之時不忘拖出兩隻倒黴的鬼祟。


    那兩隻鬼祟不斷掙紮著,然而卻始終對這黑色頭發無濟於事,隨著一蓬龐大的水聲,徹底被拉入了河中。


    隱隱地,池辰聽到了船下存在吧唧嘴的聲音。


    如同品嚐美味。


    河麵上的漂子們迅速散去,向遠處漂去。


    隻是片刻,視線之中已然不見任何漂子的蹤跡。


    眼見漂子沒了蹤跡,船上的眾鬼祟齊齊長舒了一口氣。


    池辰亦是心底浮現出一縷劫後餘生的慶幸,若非神秘玉石的幫助,自己絕對無法躲過漂子的檢查!


    他抬起腦袋,看到了目光遠處的岸邊。


    臨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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