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陶望,自從蔡銘海擔任鬆北縣局一把手以來,他作為常務副局長主持過兩次工作,一次是蔡銘海被處分暫停職務,一次是蔡銘海去黃原黨校學習。


    這兩次短暫的主持,讓陶望深深體味到了權力的滋味,體味到了一把手的威風,他從心底裏渴望能成為正兒八經的一把手,但現實就是如此,有些東西,你越是想,就越是得不到,不但得不到,現在已有的甚至都難保。


    陶望作為常務副局長主持工作,和其他普通副職主持工作是不同的,是有區別的,這裏簡單解釋一下。


    首先,主持工作的副職,顧名思義就是在正職缺位的時候,負責單位全盤工作的副職。體製內經常有單位的正職被調離或免職,在新的正職人選沒有敲定的前提下,組織上出於單位工作正常運轉考慮,一般都會指定一名副職主持單位工作,代行正職行使管理權。而常務副職,現在官方規範的稱呼叫負責日常工作的副職,主要職責是協助正職處理單位日常事務,在正職不在家或調離的時候代表正職主持日常工作。


    其次,主持工作的副職和常務副職有很多共同點。首先他們都是副職,在正職不在家的情況下主持單位工作,隻是代行正職權力,而不是正職;其次,他們的身份確認都必須走組織程序,主持工作的副職由組織人事部門明確並宣布,常務副職則需走組織考察程序,並經組織部門和常委會研究討論進行公示後下文任命;第三,在正職缺位的時候,他們主持單位工作領導其他副職工作,對外可以代表單位參加主要領導出席的會議,對內可以組織召開單位內部黨組會議、分配相關事務、決定具體事項,享有一定的議事權、決策權和簽字權;第四,不管是主持工作的副職還是常務副職都有機會轉正成為正職,前途比一般副職要好。


    不過,同樣的主持工作,副職和常務副職轉正的機會卻不同。從現實案例來看,一個單位如果正職空缺,不管有沒有常務副職,慣例的做法是讓排名第一的副職主持工作。換言之,一個單位或部門缺正職,組織上不到萬不得已,一般不會輕易明確誰主持工作,一旦以組織形式確認並公開宣布哪個副職主持工作,那麽基本上都是帶著組織意圖的。這種帶著意圖的主持工作,很大概率都會轉正。而常務副職的優勢隻是卡位,在局勢不明朗的情況下,轉正都存在變數。這是主持工作的副職與常務副職一個明顯的區別。所以,主持工作的副職和常務副職如果要比較扶正的概率,整體來看主持工作的副職概率更大,機會可能也更好。


    苗培龍辦公室裏,和陶望通完電話的苗培龍,讓秘書丁銘將章宏華請了進來。


    此刻,苗培龍重新收拾了下心情,臉色已經恢複如常,看著章宏華道,“宏華,你找我什麽事?”


    “苗書記,我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可能我的身體條件已經不再適合呆在一線領導崗位上,我打算辭職。”章宏華低頭說道。


    “你說啥?”苗培龍不可思議地盯著章宏華,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章宏華是自己親自栽培扶持起來的得力助手,自己把他安排到常務副縣長的位置上,為的就是監視監控鉗製喬梁,現在剛要發揮出作用,這貨竟然要辭職,這是為何?


    “苗書記,我可能不再適合呆在一線領導崗位上,所以我打算辭去常務副縣長的職位。”章宏華硬著頭皮繼續說了一遍。


    “宏華,你跟我開玩笑呢。”苗培龍瞪眼道。


    “苗書記,我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章宏華正色道。


    “你認真的?”苗培龍氣得一笑,“宏華,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好好的常務副縣長你不當,你想辭職?”


    “苗書記,我的身體出現了一些問題,沒辦法再勝任目前的工作。”章宏華沒敢看苗培龍的眼神,隻能按事先想好的說辭繼續說著。


    “那你倒是跟我說說,你身體出了什麽問題?”苗培龍盯著章宏華。


    “苗書記,我最近精神壓力很大,去看了下醫生,醫生說我有點抑鬱症,所以我想減輕下工作壓力,這樣有利於恢複。”章宏華說道。


    “抑鬱症?”苗培龍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宏華,你啥時候也學會跟我來這一套了?”


    “苗書記,我說的是真的,我現在確實是有點抑鬱症。”章宏華說道。


    苗培龍無語地看著章宏華,心裏生出一種荒謬感,他第一次碰到好好的領導不當想要辭職的,很顯然,章宏華沒有說實話,這裏頭肯定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否則章宏華不會突然提出辭職,但凡進了體製,有誰不想當官,誰不貪戀手中的權力?


    對現在的苗培龍來說,權力是一種很讓人著迷的東西,一旦擁有過,就很難回頭了。有些人攥住了權與力,好像把整個世界都握在了手中,如臨絕頂,俯瞰群山,呼吸天地,逆者皆亡。


    自古以來,人們就對權力有著一種莫名的崇拜感,有的人畢其一生,用盡一切方式去追逐、去奪取,在人類的認知範圍之內,“權力”一詞似乎從誕生之日起,就被冠以至高無上的榮譽,擁有了它,自我價值就會得以實現。可事實上,真的如此嗎?


    拿破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有一天能統治整個歐洲,成為響徹世界的歐洲霸主,在遠征俄羅斯失利後,法蘭西第一帝國元氣大傷,日益衰落的法國麵對的敵人是曾經被迫臣服的整個歐洲。在拿破侖經曆了“滑鐵盧戰爭”後,曾經高掛在夜空的星星最終沒有實現成為最閃耀一顆的願望,隻是永久地墜落了。一心希望站在權力最頂偳的拿破侖,擁有的越多,想要得到的也更多,強烈的欲求使他不斷地走向滿載權力的懸崖,本以為伸手可及,可惜天地的距離比人類想象的還要高闊得多,崖邊的承載能力也沒有人們以為的強大,在摔下深淵之際,望著天邊曾經渴求的權利,他是否覺得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值一提呢?抑或是懷著無限的悲憤與不甘合上了眼睛呢?


    藺相如一生為國家進言獻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用其三寸不爛之舌和視死如歸的勇氣,為趙國的穩固統治做出了無人能及的努力,但是他並沒有為權力所蒙蔽,從不與廉頗爭權奪力,而是以國家利益為上,幫助趙王守住了天下。在他的眼中,“權力”一詞輕如鴻毛,遠沒有國家的安定、人民的幸福來得重要,不為權力所動的他,最終卻被賦予了大權,實現了心中所願。將權力看得愈重,失去的愈多;視之如草芥,卻開出了最豔麗的花朵,贏得了世人所有的掌聲。權力的爭奪,本就沒有任何意義,隻是為了填補內心的空虛,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能夠聊以自味,到了最後,不過化為一抹煙雲,隨風消散。


    所以,在體製內做事的人,當為曾經無法爭得的權力懊惱時,請記住:那隻是一場夢,一場怪誕離奇的、根本不值一談的虛夢。要是正在為權力奔走效勞,摩拳擦掌準備迎接勝利的時候,不妨冷靜一下,或許這真的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重要,失去了它,也許並沒有比掉一根頭發引人注目。


    可惜,此時的苗培龍不會想到這些,他心裏琢磨著,看著章宏華,“宏華,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有。”章宏華搖了搖頭。


    “沒有?”苗培龍一臉不信地看著章宏華,“宏華,咱們共事多久了?”


    “好些個年頭了。”章宏華道。


    “是啊,咱們都共事好些年了,我怎麽就沒聽過你有抑鬱症呢?”苗培龍盯著章宏華,“而且我看你的精神狀態也不錯嘛,一點也不像是有抑鬱症的樣子。”


    “苗書記,這是精神上的問題,外表是看不出來的。”章宏華幹笑了一聲,老話說的好,撒一個謊要用無數個謊來圓,他既然騙苗培龍說他有抑鬱症,那就隻能繼續硬著頭皮忽悠下去,但其實得什麽病不重要,這無非隻是一個借口罷了,重要的是借此向苗培龍表明他辭職的決心。


    苗培龍臉色很難看,他不會相信章宏華的話,真正令他惱火的是,章宏華不肯跟他說實話。


    沉默了一下,苗培龍轉而問道,“那你辭了想幹什麽?可別跟我說你想下海經商。”


    “苗書記,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人大那邊掛個副職,就當提前退休了。”章宏華說道。


    “原來你不是那種辭職,是要辭去一線領導崗位,提前去那邊退休養老啊。”苗培龍看著章宏華,“宏華,別人都搶破頭想要當個實權領導,你卻反其道而行之,你今年還不到五十歲,如果說你想提前退休,我是不信的,至於什麽抑鬱症,那更是瞎扯淡,跟我說句實話,你到底是什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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