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刑雖然才離開府中幾日,可當再次踏入府內的時候仿佛已經認不出這是自己的府邸了;原本那萬紫千紅的花圃被踐踏的七倒八歪,楓樹下堆積的落葉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肮髒的腳印,屋子裏但凡值點銀兩的瓷器都被葉虎等護衛虜劫一空,隻剩下空空如也的博古架。


    “大哥,可算將你盼回來了。”老三蘇柱自正堂跑出,激動的緊抓蘇刑的手臂:“你看看我們蘇府都成什麽樣子了。”


    “放心,我們蘇家絕不會白白受此損失。”蘇刑許久不見蘇柱,也是頓感親切:“老三,有什麽話我們去裏麵再敘。”


    “大哥,你回來了。”蘇溫看著蘇刑回來,也激動了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


    “回來了,還是自家府中的感覺好啊。”蘇刑這幾天也經曆了天上地下,久久不能回過神來:“老二、老三,還傻站著做什麽,都坐啊。”


    “我們的買賣不但被朝廷查封了,連府中也被京衛府抄了。”蘇柱忍不住又從太師站了起來:“大哥,你說該怎麽辦?”


    “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好,你又不在。”蘇溫略顯焦躁的轉動著手中黑白玉球:“京衛府的那幫孫子對我們是任意欺淩。”


    “放心,朝廷已經下旨,會重新開放我們蘇家的鋪子和買賣。”這麽多日子以來,蘇刑還是第一次從心底發出一笑:“二弟、三弟,以後蘇家的榮辱還要靠你們呢。”


    “真的!”蘇柱屬於沒心沒肺的那種人,一聽蘇刑這麽說興奮的一拍手:“那真是太好了,這些日子我快憋壞了。”


    “大哥,你這話像是弦外有音啊?”蘇溫較之蘇柱可沉穩多了,聽出了蘇刑的語音不對。


    “還是自家的茶香啊!”蘇刑端起了桌上的蓋碗輕輕的抿了一口佛手:“雖然這次朝廷解封了我們蘇家的買賣,可是大哥卻還有一點小麻煩未能解決。”


    “什麽麻煩?”蘇溫摸了摸自己那沒幾根頭發的禿頂:“要不要我們幫忙。”


    “這個忙你們幫不了。”佟博一臉慵懶的走了進來:“蘇家主,這麽急著把我們找來是不是有什麽消息了?”


    “嗯?你是何人?竟敢闖我蘇府?”蘇柱第一個忍不住喝到:“來人,將此人拿下。”


    “三弟,不得無禮。”蘇刑立刻喝阻:“其實佟護衛說的沒錯,這個忙你二人的確幫不了。”


    “凝詩見過蘇家主。”跟在佟博身後的柳凝詩朝著蘇刑斂衽一禮,換回女裝的她看上去是那麽的清新靈動。


    “二位不必多禮,請坐!來人,看茶。”蘇刑向著二人一攤手:“二弟、三弟,你們去看看解封的鋪子吧,我想與佟護衛和柳姑娘單獨談談。”


    “是,大哥!”蘇溫與蘇柱聽得蘇刑吩咐皆退出堂去。


    佟博左右看看,又將正堂的大門關嚴,才回過身來:“在下對一個地方很是好奇,還望蘇家主能替我解惑。”


    “什麽地方?”蘇刑笑道:“蘇某可隻懂生意上的事。”


    “無間樂坊?”佟博提起此處嘴角邊不禁泛起了微笑:“此處不也是蘇家的產業嗎?為什麽在上次查封中能幸免於難;博記得給陛下的信上隻做了免封山水客棧的請求,可並未提及此處。”


    “無間樂坊這個地方是蘇家比較特殊的一處產業!”蘇刑眼中泛著深邃:“這樂坊的掌櫃盧煒現在也算這金陵城中的巨賈了,可當年卻不是;可背後支持他的女人可不簡單,他們找到蘇某商談,最後簽下的契約就是:由我蘇家出銀一萬兩,而盧煒出銀五千兩共修樂坊,但有一個要求,蘇家隻分紅利,不得過問買賣上的任何事務。”


    “這是個什麽樣的契約?真是聞所未聞。”柳凝詩雙手一攤,一副詫異的表情。


    “蘇某做了這麽多年生意,也是第一次簽此種契約。”蘇刑說起此事也是搖了搖頭:“不過這盧煒也確是有些能力,不但將無間樂坊發展成了秦淮河畔最吸金的產業,而且還得到了陛下的讚賞;它的牌匾便是陛下親題的。”


    “嘻嘻!這樣就不奇怪,蕭哥哥若是選擇查封樂坊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柳凝詩眨著眼睛,調皮一笑。


    “佟護衛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地方,跟這個案子有什麽關係嗎?”蘇刑卻是點出了佟博問話的關鍵所在。


    “假稅吏案雖然羅悲把一切罪過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是博斷定其背後定然有指使者。”佟博對蘇刑沉聲道:“而這個李鼠之前聲稱家主您給了他兩千兩銀子,讓他行刺司若水純屬無稽之談。”


    “哦?何以見得?”蘇刑笑了,他十分想聽聽佟博為什麽會這麽想:“佟護衛,我和杜院主的交情確實不一般,也很想讓宮易行謀得一個護衛長的職務;況且區區兩千兩銀子對蘇某來說也是九牛一毛。”


    “若非如此博與蘇家主又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相互信任?”佟博站起身來在正堂中轉了一圈,確信沒有第三隻耳朵才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兩千兩銀子是不算什麽,可是兩千兩火印銀蘇家主的廣源錢莊是否能夠拿的出來?”


    “火印銀?那可是隻有三順錢莊才有資格發行的銀票。”方才還風輕雲淡的蘇刑這會真的震驚了:“佟護衛怎麽會提及此銀?”


    “凝詩也聽父親說過,這火印銀可不光光是戶部的專用銀,其餘五部的一切采買都是需要此銀才行。”柳凝詩聽得火印銀也是心驚不已。


    “可是這種火印銀恰恰從這個李鼠手中流了出來。”佟博也斂去了方才的笑容:“這羅悲與左天豪本就不是一路人,卻一起做下這騙稅之事,若無幕後之人居中調度,根本說不通;而蘇家主在遭到李鼠陷害之際,又被查出天意賭坊密室中有髒銀與稅衣稅牌,這一切難道都是巧合嗎?”


    “嗯!佟護衛分析的有道理!”蘇刑也恍然大悟:“這些事串聯在一起就像有預謀似的。”


    “蘇家主當時錯就錯在封了密室的門,還讓那些賭徒服下了忘憂丹。”佟博笑道:“這叫欲蓋彌彰,剛好落人口實。”


    “蘇某當時也是走了一步錯其,多虧佟護衛將計就計,使出了引蛇出洞之策,才扭轉乾坤。”蘇刑笑著朝佟博作了一輯:“後麵的事還望鼎力相助。”“蘇家主放心,博做事向來不喜半途而廢。”佟博看了身旁的柳凝詩笑道:“本想勞煩蘇家主查一查無間樂坊的真實賬本,現在看來隻有再跑一趟,柳姑娘應該有興趣吧?”


    “凝詩喜歡彈曲,也喜歡聽曲。”柳凝詩歪著頭朝著佟博笑道:“那就陪翔雲哥哥走一趟吧。”


    “蘇家主,據說左天豪在廣源錢莊存銀五千兩是嗎?”佟博右掌朝這桌麵一放:“若是有人持兌票來取銀,可以放線釣魚。”


    “佟護衛放心,蘇某明白。”蘇刑一臉深沉。


    隨著蕭時雨下旨解封了蘇家的產業之後,原本跟蘇家沾邊的無間樂坊漸漸熱鬧起來,舞台的紅毯上多出了數十個絕色舞姬扭動著那水蛇一般的纖腰,一樓大堂中又出現了那此起彼伏的叫喊聲。


    “吳媽,這米蘇姑娘怎麽還不出來啊?我們都等不及了。”


    “就是,跳舞有什麽好看的,讓他們快下去。”


    “各位客官請看,米蘇姑娘不就來了嗎?”兩根黃色的絲帶係在一位身材婀娜的少女的雙臂之上,緩緩將她從二層的閣樓上放了下來,落在了紅毯絕色舞姬中央。


    少女一襲黑色綢衫上點綴著白色的火焰紋路,一頭青絲用一根鮮紅色的絲帶輕輕束起,她那白皙的臉龐上始終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米蘇,米蘇。”


    台下爆發著雷鳴般的叫喊聲。


    少女邁著輕盈的步伐,向台下斂衽一禮,道了聲萬福,便一撩裙擺端坐在琴架麵前,十根指頭飛快的撥弄著琴弦,歡快的音符就像那春天的百靈鳥遊走於樂坊之中。


    “米蘇姑娘果然厲害!要說嫣然姑娘的箏技是靜如水的話,那她的箏技便是歡如風。”佟博微閉著雙目享受這絕妙音律。


    “翔雲哥哥,我們來此可是有任務的,你可別光顧著聽曲。”柳凝詩聽著佟博誇起了其他人,頓時不悅的嘟著嘴:“難道凝詩的箏技就比她們差了?”


    “哪裏,柳姑娘的箏技與這二位姑娘比隻強不弱,不過。。。。。。”佟博故意頓了頓不往下說了。


    “不過什麽?”柳凝詩本來彎如月的雙眸瞪得像銅鈴一般大。


    “柳姑娘早就答應為博單獨彈奏一曲,這不到現在還沒聽著。”佟博端起蓋碗,悠閑的抿了一口茶:“這不隻好假公濟私借著查案子的名義來此養養心。”


    “哼!不就獨奏一曲嗎,等這個案子查完之後凝詩便為翔雲哥哥彈奏。”柳凝詩一把拉住了在他們身旁穿過的添水小廝:“小哥,這嫣然姑娘今日會出來彈奏嗎?”


    “嫣然姑娘?”小廝搖了搖頭:“她早就被京衛府的護衛帶走多日了,怎麽可能會出來?”


    “帶走了?”佟博正聽得入神,聽得此話頓時睜開雙眼:“小哥,這嫣然姑娘為什麽被帶走啊?”


    “好像因為卷入了一個什麽案子。”小廝饒了饒頭:“具體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謝謝小哥。”柳凝詩自腰間摸出一小塊散碎銀子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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