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泰吐露的消息讓李元璦不由大吃一驚。


    席君買?


    那還真是一個牛人。


    大唐的果毅都尉,貞觀十五年,吐穀渾內亂,不服管製,吐穀渾宰相密謀襲擊唐朝下嫁吐穀渾的弘化公主,劫持吐穀渾國王諾曷缽投奔吐蕃。席君買聞訊之後,直接領一百二十騎,襲擊吐穀渾丞相宣王,重創敵軍,將其兄弟三人斬首,從容而歸。


    吐穀渾可謂舉國震恐。


    席君買這一壯舉,確實驚人。


    不過還是那句話,這個時代的牛人太多,席君買如此功績,也隻能是雷聲大雨點小。


    對於席君買的來曆,李元璦無從得知,卻不想他竟來至於穆柯寨,這倒是極為意外的。


    “那楊太公是否也在村後春耕?”李元璦眼中泛著光,一個能夠教出席君買跟穆泰這樣徒弟,能力應該不俗。


    穆泰臉上閃過一絲黯然,說道:“就在三年前,楊太公已經離世了。”


    “可惜了!”李元璦也是一身歎息,心底也是恍然,如果楊太公不是已經離世,麵前這少年郎未必會說的這般痛快。


    穆泰立刻道:“你問過了,該我問了。聖人陛下身體康複了沒有?還有外邊有什麽新鮮事?朝廷在滅了高句麗之後,可動了戰事?又是跟誰打的?誰贏誰輸?還有還有,聽村裏采購的穆大叔說,高陽公主喜歡上了辯機和尚,是也不是?他們的結果怎麽樣了嘛?”


    穆泰就如小孩一樣,嘰嘰喳喳的,一口氣問了好多問題。


    李元璦並不覺得煩悶,反而耐心的一點一點的給穆泰作答。


    穆泰聽的是一臉的向往。


    李元璦暗笑,顯然這小屁孩一輩子生長在穆柯寨,有著一顆不安分的心,若是有機會遇到他的父母可以說上一說,將他帶出去見見世麵,自己也多一個有力的下屬,一舉多得。


    穆泰極講信用,說道:“我這就帶你們去泡村裏的溫泉,我們村裏的溫泉可好了。不像別的地方都是各種手段人工建的,我們是村裏動土,意外挖出來了溫泉水,有一股淡淡的溫泉味道,一年四季都有,水流不盡,泡著特別的舒服。”


    金勝曼聽到這裏,眼睛亦為之一亮,說道:“那就是天然的硫磺溫泉,我們新羅也有。泡硫磺溫泉對皮膚最好了,你們這裏太熱,總覺得會給曬黑。現在好了,有了泡硫磺溫泉,什麽也不用怕了。”


    李元璦笑道:“就知你會喜歡!這漫山遍野的追著獵物,奔來跑去多累人?不如安逸的泡泡溫泉,嚐嚐小酒,看快意人生。”


    穆泰訝然道:“這位漂亮大姐姐是新羅人?李哥好福氣,都說新羅的姑娘漂亮溫柔,特別賢惠,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李元璦這才解釋道:“小兄弟別說了,再說你這位漂亮的大姐姐就要跑了。我倆還未成婚呢,現在還不是,以後嘛?誰知道?”


    金勝曼白了他一眼。


    穆泰人小鬼大,說道:“那就當我提前叫吧。”


    “乖!”李元璦對於穆泰的懂事,特別開心。


    來到穆柯寨的右側方,穆泰左一蹦,右一跳的,走的一點也不安分,突得指著前方,“前麵就是了!就是那霧氣最多的地方。”


    溫泉的霧氣升上半空,遠遠看去,煙霧繚繞,猶如仙境一般。


    來到近處,地形也好走了起來,路段是用笨重的青石磚一塊塊壘砌起來的,一個裝飾著較為華麗的建築出現眼前,匾額上書“穆湯池”。


    入得湯池門牌內,李元璦才瞧見,男左右女,各寫著“男”、“女”字樣。


    “唉,有些時候,還是挺羨慕小日本的!”


    李元璦低聲嘀咕了一句,隨即說道:“你們分一半人在外邊守著,別讓外人打擾。”


    石磐陀對於溫泉並不感興趣。


    這猢猻平時澡都不怎麽洗,若不是李元璦強迫他春秋三天一洗,夏一天一洗,天曉得會髒成什麽樣子。


    李元璦對他點了點頭,也不強求,有他守著自己也放心。


    本來他一身神力天下少有,又的大將軍僧曇宗贈送的棍法加上自己贈送給他的神兵,幾番合一。


    毫不客氣的說已經榮升當世一流好手之境。


    李元璦戀戀不舍的走向男浴室,除去了衣物,用長巾圍著腰間,大步走向了深處。


    這一進溫泉間立刻就樂了。


    溫泉裝飾的並不華麗,就是一個巨大的湯池,然後中間用屏風隔開,下邊都是空心的,隻要自己無恥一點,隻要一紮水就能鑽過去……


    便在李元璦下溫泉的時候,村外也迎來了一夥人。


    扶餘隆帶著百濟的留學生看著頗為落魄的穆柯寨三個大字,一抹額頭上的汗水,說道:“這地方,真難找。早知道就給他點錢,抓他帶路了。”


    諸多百濟留學生也跟著罵罵咧咧的,均想不到這高山背後居然還有這麽一處山寨,累得他們好找。


    “走吧,進寨,聽說這裏麵的溫泉極好的,我們在這裏好好玩樂一番,快天黑了再回去。”


    扶餘隆揮了揮手,當先入寨。


    扶餘隆身後有一人,身高七尺有餘,魁梧挺拔,麵方大耳,一張臉極為老成,麵容頗有英雄之氣,他此刻皺著眉頭說道:“少主,如此不好吧!”


    扶餘隆橫了他一眼,不悅道:“黑齒常之,我父皇叫你來長安是學習唐朝的兵法韜略,不是要你三番四次的頂撞我的。即便是身在長安,我扶餘隆一樣是百濟的王子。”


    黑齒常之躬身道:“屬下不敢,隻是我們身在國子監,國子監裏的博士們傳授我們知識,教導我們文化,我們理當聽他們的安排。這國子春獵,也是練習弓馬的好方法嘛!”


    扶餘隆轉身道:“怎麽了?在唐朝這裏沒待幾日,就向著他們呢?”


    黑齒常之一臉怒容,說道:“少主這是什麽話,屬下隻是就事論事。如果以後兩國成為仇敵,上了戰場,我黑齒常自然是百濟的兵,身先士卒,絕無二話。隻是現在我們受他們恩惠,身為國子監的學生,聽博士安排,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扶餘隆氣得表情陣青陣白,黑齒屬於百濟的王室大姓,黑齒一族在百濟極有威望,屬於將門世家,上數三代曾祖父黑齒文、祖父黑齒德、父親黑齒沙次都是百濟的達率。


    所謂達率大概等同唐朝的刺史,手握地方的軍政大權。


    黑齒常之在幼年就展露了極高的軍事天賦,不但勇武過人,還極有才略。


    此次入京,扶餘王欽點黑齒常之隨行,讓他入唐學習智略。


    扶餘隆野心極大,尤愛爭強好勝,行事過於激進。


    而黑齒常之卻粗中有細,非常反感扶餘隆這種爭強好勝的心態,多次勸說。


    兩人多次不歡而散,起了不小的矛盾。


    扶餘隆高聲道:“我們沒有必要陪那一群官宦子弟玩這狩獵遊戲?在百濟,這種狩獵,還沒玩夠?跟他們一起,有什麽意義?”


    以人口比例來算,百濟地盤不小,但境內七成都是山脈山林。


    百濟人依山為伴,與狩獵上自是特天獨厚。


    打心底就看不起國子監舉辦的這種象征意義的狩獵遊玩。


    黑齒常之低頭道:“少主,春獵的意義不隻是在於狩獵。鼓勵弓馬是其一,真正核心是在於接觸,在於配合,在於人與人之間相互了解,相互進步。學習,哪裏都能學。國子監裏的學子,哪一個請不起先生?為何非要聚在一處?為人處世之法,隨機應變之道,書上是學不來的。沒有必要將自己排斥在外,融入他們跟他們一起學習,並不丟人。不然我們萬裏迢迢,帶著貢品來長安的意義何在?”


    扶餘隆心底的痛處,讓黑齒常之揭破了。


    扶餘隆出身百濟皇族,自幼心高氣傲,有最好的老師,有最有權的父親,高高在上,無人可比。


    可是來到唐朝,瞬間發現自己的長處都顯得微不足道,總有更為出色的人冒出來,令之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但他不願承認,亦不敢承認。


    扶餘隆冷哼道:“我與你們不同,你們隻要好好學習就可。我身上肩負大任,新羅不過我們的手下敗將,憑什麽在我們上麵那麽多?算了,這道理,跟你說了也不懂,隨便你自己。願意跟我走的,隨我來!”


    他說著直接一馬當先的往前走了。


    扶餘隆終究是百濟王子,一個個的跟在他後邊。


    一個與黑齒常之玩的好的,一連拖了黑齒常之幾把。


    黑齒常之才長歎口氣,悶悶的跟在後邊。


    似乎覺得太過氣門,有人岔開了話題說道:“其實我覺得新羅隻是表麵地位高而已,實際上也不怎麽樣。金勝曼那新羅王妹不是說來唐朝和親的嘛?那麽久過去了,也不見個動靜。估計唐皇陛下已經將她忘記了……”


    扶餘隆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說道:“不許這麽說我未來的王妃,她隻是做錯了選擇而已。哈哈,如果她知道實情,不知會不會委屈的哭出來?”


    眾人愕然。


    扶餘隆卻笑而不語,似乎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居然一掃煩悶,直接策馬進入山寨。


    入得寨內,卻見周邊空空如野,不免訝異。


    “我們不會來錯了吧!”有人左看右看,心底有些發毛。偌大的村寨,一點人影都沒有。


    黑齒常之突然出聲:“這地上有新的馬蹄印,是玩右側去的。”


    扶餘隆向來膽大,自視甚高,直接順著蹄印而去。


    來到近處,直接為李元璦的護衛攔了下來。


    “李元璦的護衛?”


    扶餘隆對於李元璦極為在意,對於他身旁的護衛一眼就認出了來,尤其是石磐陀,那小小的個頭,瘦弱的身板,一陣風就給吹倒了。


    請這種人當護衛,大唐真的後繼無人了。


    “李元璦怎麽也在這裏?”


    這想法在扶餘隆腦子裏一閃而過。


    石磐陀擋在了路中間,說道:“諸位請回吧!此處已經讓我家公子給包下了。”


    石磐陀並非無腦莽夫,反而極為機敏。


    見之前李元璦沒有說明身份,也沒有透露他的行蹤。


    這種應話的事情向來都是馬前卒來做的。


    立刻有人道:“我家少主乃百濟世子,欲再此休息。還望你等去回報你等公子,騰出位子。”


    石磐陀曬然一笑,不再言語。


    扶餘隆咬了咬牙,心底又委屈有氣悶,怎麽到哪裏都會遇上,強憋著道:“既然商王在此……”他忽然留意到門前拴著的坐騎。


    在威武的翺麟紫旁邊亦有一匹較為神俊的坐騎,那坐起一身雪白,唯有前頸部有一些紅色的鬃毛,樣子極為少見,正是自己心心念念新羅王妹金勝曼的坐騎。


    “金勝曼也在裏麵?”


    扶餘隆驚愕之下,一句話脫口而出。


    石磐陀這一聽,頓覺異常,眼珠子一轉,說道:“無可奉告!”


    扶餘隆腦中浮現不堪的一幕,瞬間怒火中燒,道:“這湯池並非灞水山莊,店家尚未開口,商王就派人堵路,太過霸道了吧!真當他一個閑散王爺就可以在這裏為所欲為?”


    石磐陀冷著臉道:“商王並不霸道,但你隨口就將屎盆子往殿下頭上扣,某卻容不得你入內。”


    扶餘隆有些想笑,也笑出了聲,不屑道:“我不願與商王起衝突,但就憑你,真攔得住我?”


    石磐陀向後探手,將背在背上的用黑布包裹的長棍取在手上,向地下一敲。


    砰!


    一聲巨響。


    這石磐陀腳下的青石磚居然四裂開來。


    扶餘隆坐在馬上都覺得一陣晃動。


    坐下馬匹未巨響嚇了一跳,不住嘶鳴,連連後退。


    一道影子閃過,黑齒常之來到最前邊一把拉著韁繩,硬生生的將受驚的馬給拉扯住。


    扶餘隆驚魂未定,臉色有些慘白,看著前方。


    黑布隨著微風滾落。


    一根金光閃亮的金色鋼棍出現在眾人麵前,鋼棍上麵還雕刻了五個大字“如意金箍棒”。


    石磐陀瘦弱如猴,卻天生神力。


    李元璦下了血本為他打造了這一根重達八十六斤的純鋼棍,為了情懷,還特地泡以金漆鍛造。


    因為過於華麗,石磐陀用黑布將之包裹。


    矮小瘦弱的身板,一根金光閃閃的神兵!


    簡直就是猴哥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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