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擱了一天半的時間,李元璦並不著急。


    現在他辛苦弄出來的風力獨輪車還沒有逞威,就憑風力獨輪車的特性,在上道路行走,可比兩輪糧車管用的多。


    過了小遼水,李元璦一行人就開始轉進了太白山的山脈邊沿,順著彎曲的山道往南邊繞過一座不知名的大山。


    他們已經進入太白山山脈,一眼望去全部都是山。


    天曉得這山叫什麽,那山怎麽稱呼,總之是山就對了。


    如李元璦預料的一樣,山路難行,尤其是上上下下,道路寬窄不一,有些地方甚至是幾個大石頭填在小溪裏,人行需要踏石而過。


    風力獨輪車的特點徹底發揮出來了,甭管幾上幾下,還是道路寬窄問題,都不是事。


    隻要人馬能過,獨輪車一樣可以輕易通過,無需停下來修整道路。


    越溪倒是沒有那本事。


    可周邊左右全是山林,隻要砍伐兩三顆大樹,橫在兩溪之間,獨輪車即可通行。


    換成正常糧車,不砍伐個六七顆樹,哪裏過得去?


    時間這玩意不就是這樣一點點擠出來的?


    李元璦一路上頗為自得,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潛伏在暗處的高句麗密探已經驚覺唐軍的前進速度,開始瘋狂的襲擾糧隊。


    他們潛伏於山林之間,來無影去無蹤。


    隔段時間就來襲擾一下,隔段時間就來襲擾一下。


    唐軍戰鬥力極強,沒有讓高句麗的奇襲部隊占多少便宜。


    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襲擾,讓唐軍兵士都繃緊了神經,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這樣下去,不行啊!”


    李元璦在馬背上嘟噥著,這白天遇襲還好,關鍵是晚上夜裏。


    人總要睡覺,這一晚上給驚醒五六次,多來幾日,鐵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何況白天,兵士們還要嚴陣以待。


    照這樣下去,還沒到鴨綠柵,兵士就要崩潰了。


    薛曳莽眼睛也布滿了血絲,自從李元璦以神乎其技的手段造橋之後。在這位薛延陀的友好王子心裏,李元璦就屬於神人一般的存在。


    不但如跟屁蟲一般跟著,還自甘淪為小弟,無有不從。


    這聽到李元璦憂心忡忡的念叨,也接口道:“商王殿下已經逼急了他們,這越靠近前線,受到的影響也會越大。必須想法子應對,否則情況不妙。”


    李元璦問道:“在你們薛延陀,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怎麽應對?”


    薛曳莽道:“可能性不大,我們所在的地方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戈壁。隻要有這苗頭,隨意往深處一躲,想要找到我們,可不容易。”


    李元璦默然不言。


    深夜!


    “咚咚咚!”


    金鑼聲再度響起。


    李元璦這兩天睡的很淺,金鑼一響就醒來了。


    人在被子裏謾罵了兩句,聽著帳外的喧嘩聲,隻能將被子往腦袋上蒙。


    頓時聲音輕了,眼前亦是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有人說狹小的空間有助於人類思考。


    黑暗中李元璦霍然睜開了眼睛,猛然坐起,腦子裏出現了三個字“夜盲症”。


    李元璦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因為家裏窮,常以青菜為食,導致夜裏看不見東西。


    去醫院一看,才知道自己得了夜盲症。


    依稀記得夜盲症嚴苛的來說並不算是病,是身體裏缺乏特有的維生素,導致了視線受到了影響。


    夜盲症很好治愈,隻要多吃一些維生素a含量豐富的食品:如雞蛋、動物肝髒、魚、肉等食物,補充足夠的維生素a即可。


    他猛的衝出了營帳。


    “商王!”


    薛曳莽立刻迎了上來。


    “辛苦你了!”李元璦對於薛曳莽又添了幾分好感,問道:“可敢與我上前線一看?”


    薛曳莽毫不猶豫的揚起了手中的弓箭道:“曳莽生於草原,長於草原。弓馬之技,自小研習,何懼之有。”


    “走!”


    李元璦大步往喧鬧聲最大的地方走去。


    薛曳莽緊跟其後,一眾千牛衛的兵士也緊急跟上。


    他們是李世民特別調派給李元璦防身的護衛,基本上寸步不離的護他周全。


    來到前線百餘火把燈火通明,張寶相氣得跺腳,破口大罵:“一群龜孫子,就知道玩陰的。別給老子抓到機會,老子要他們好看。”


    “人跑了?”


    李元璦來到近處,問了一句。


    張寶相見李元璦親臨,忙道:“您怎麽也來了,這幾個蟊賊。哪裏需要您親自來迎,這不是打屬下的臉嘛?”


    此刻這個大將的語氣要多尊敬就有多尊敬。


    李元璦並沒有正麵回答,隻是眯眼看著不遠處的黝黑情況,根本什麽也瞧不見,問道:“什麽情況?”


    張寶相氣不打一處來,又無處發泄,隻能憋著悶聲道:“沒有什麽情況,他們就是一如既往的騷擾我們。不讓我們好好休息,大張旗鼓的鬧騰,結果營地都沒有衝殺進來。隻是我們無法判斷他們哪一次是騷擾,哪一次是襲擊,隻能慎重應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便在這時,薛曳莽突然大叫,“小心!”


    緊接著“嗖”的一聲弓響。


    在這漆黑的冬夜裏,弓弦聲不大,卻如驚雷一般。


    李元璦聽到大喝,莫名的汗毛倒豎,本能的蹲下了身子。


    箭羽自從李元璦的頭頂飛過,一頭紮進了二十步外的帳篷上。


    李元璦瞬間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若不是先聽到薛曳莽的叫喚,再聽到弓弦聲,自己這條小命怕是要交代了。


    張寶相也嚇出了一聲冷汗,大叫道:“保護好商王!”


    其實在李元璦下蹲避箭的時候,千牛衛們已經將他包圍起來了。


    李元璦趕忙起身,叫道:“快,將所有火把給滅了。”


    經過造橋一事以及張寶相拜服請罪,這支運糧隊的兵士就對李元璦這個商王有著一定的敬服之心,聽他下令,雖不知緣由,想也不想的將周邊火把給熄滅了。


    薛曳莽之所以出聲提醒是因為見到黑夜裏閃過了一道微不足道的亮光,極有可能是兵器的反光,這才出言提醒,也知道了賊人的大概方位,拉起來弓箭。


    營地裏突然一黑,薛曳莽雙目瞳孔一縮,以迅雷之勢鬆開箭矢。


    箭羽宛如流星劃過,隻聽黑暗處傳來一聲慘叫。


    顯然這一箭,直接命中的目標。


    李元璦對著薛曳莽伸出了大拇指,讚道:“射的好!果然如我想象中的一樣,我想我有法子對付這群狡詐的賊人了。”


    張寶相大喜過望,叫道:“商王當真?太好了,這群賊子攪的末將好幾天沒有睡一個安穩的覺,不將他們生吞活剝都難消我心頭之恨。”


    “走,去大帳裏說,這外邊,怪冷的。”


    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嚇出了一身冷汗的原因,這站在黑夜裏讓冬風一吹,整個人抖了三抖。


    來到大帳,薛曳莽想要避嫌。


    李元璦直接讓他入內,沒有將之視為外人。


    張寶相迫不及待的問道:“商王計將安出?”


    李元璦答非所問,說道:“都尉可知夜盲症?”


    張寶相道:“知道,似乎是因為少吃肉,兵卒裏常有這種情況,晚上不太看得清。這對兵士夜戰是一大弊端,故而通常決定夜襲的時候,會特別從兵士中選擇那些夜間眼神好的兵士出戰。”


    李元璦點了點頭,這個時代對於夜盲症已經有一定的認識了,並非一無所知,還知道是因為吃肉少的緣故。


    “這裏我更正一下,夜盲症不是因為吃肉少,而是動物的肝髒吃的少。其實肉裏的物質對於眼睛是有好處,但好處不大,肝髒影響最大,其次在是魚跟雞蛋。”


    他不知怎麽解釋維生素a,索性就不說了,反正說了他們也聽不懂。


    果然,張寶相、薛曳莽都是一頭霧水。


    李元璦也不要求他們懂,繼續道:“我們國人以米、麥為主食,尋常兵卒肉類吃的少,肝髒也吃得不多。故而就算沒有夜盲症,到了晚上眼睛也會有點不好使。而我們的敵人恰恰相反,他們也種植米麥,但本質上是漁獵民族,打獵捕魚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平時所用所食,魚肉為上。故而我所料不差,在黑夜裏,他們的眼睛大多數都比我們好使。他們可以憑借一點微弱的光,也能在夜晚山林裏來去自如。我們做不到,我們的火把點的通亮。這光亮給了我們安全,讓我們行動自如。可是無形中為我們的敵人做了掩護……”


    “為什麽?”張寶相瞪圓了眼睛。


    李元璦道:“因為太亮了,營地的光線影響到了他們的視覺,導致無法發現遠處的一點點亮光。”他頓了頓,說道:“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曳莽沒有瞧見賊人。我們將火把一熄滅,他立刻就能將賊人射殺的原因。”


    張寶相其實並沒有聽懂這其中關於光線衍生的各種道理,但並不妨礙他對於李元璦這番話的理解,沉吟道:“如此說來,是我們營地的火光給了賊人指明了路,也給他們做了掩護?”


    “不錯!”李元璦頷首道:“至少從當前我情況,我是如此判斷的。”


    張寶相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說道:“那就好辦了呀,我們知道了原因,完全可以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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