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膽子大。”


    向微到家之後,聽徐葉羽坐在沙發上講了一下今日課程“進展”,邊撕薯片包裝邊如是說道。


    膨化袋“刺啦”一下被撕開,徐葉羽眼明手快,伸手進去嵌了一片薯片出來。


    向微對她精湛技藝表示歎為觀止:“……”


    她含糊不清,倉鼠似的鼓著嘴咀嚼,有種正經萌。


    “也沒有很大吧,我隻是看了看手嘛。”


    “看了看手?隻是看了看手?”向微眯眼,“不止吧,你那個眼神隻是純粹的看一看?我可不信。”


    “……”


    “是那種感覺八輩子沒開過葷的人看到肉的感覺吧,”向微比了比眼睛,“餓虎撲食眼泛綠光那種。”


    徐葉羽想了下:“不是一般隻有狼才會放綠光嗎?”


    “……”


    向微:“這不重要!”


    徐葉羽點了頭:“行,不重要。”


    過了會兒,向微咬牙切齒問:“很爽吧?”


    徐葉羽一下沒有反應過來:“什麽爽?”


    “和帥的要死的教授在辦公室獨處,明明那麽多人覬覦他,但他卻隻給你補課,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獨屬於你,”向微嘖嘖,“那種氣氛下,孤男寡女,在辦公室這種神聖又莊嚴的地方做那種事……”


    徐葉羽越聽越不對了:“雖然容易害羞的軟妹我是覺得有點羞恥了,但是我們做什麽事了?你這說的好像我們玷汙了辦公室一樣。”


    向微:???


    “你說什麽?”


    徐葉羽停了下,複述:“我們做什麽了?”


    “不對,上一句。”


    “雖然我這個軟妹是比較容易害羞……”


    向微:“嘔——”


    “……”


    ///


    徐葉羽運氣比較好,沒過多久,沈彤就帶著助理回家了一趟,順便給徐葉羽把相機和書都寄了過來。


    後來徐葉羽給她發了個消息,沈彤就很貼心地在書的扉頁上寫了祝福語,還簽了名。


    沈彤的微單沒怎麽用過,幾乎是全新的,而且還調好了一些參數,可謂是方便無比。


    挑了個日子,徐葉羽帶著書和微單,又去了趟孤兒院。


    最靠內的房間裏,那個男孩兒依然坐在床上畫畫。


    男孩兒叫原一,比上次她看見他的時候又要瘦了一些,臉頰有微微的凹陷,眉頭緊鎖,所有的情緒被掩在長睫底,房間裏隻有畫筆摩挲在紙張上的聲音。


    沙沙,沙沙。


    “他最近有好好吃飯嗎?”徐葉羽問院長。


    “一直在監督他吃東西,三餐都沒落下,”院長歎了一聲,“能看出來這孩子努力在吃了,但實在沒什麽食欲,我們也不好逼著什麽,就撤走了。”


    雖然三餐都有在吃,但是吃的不太多。


    情緒低落會直接影響到身體和進食欲望,這點徐葉羽清楚。


    初次來的時候大家都不知道徐葉羽的職業,後麵她來孤兒院多了,院長知道她是寫書的之後非常激動,甚至還要她有空就多來,給孩子們帶點書卷氣。


    她看向房間裏貼滿的畫布和作品,過了會兒,輕聲道:“他畫得真的很好。”


    院長隨著她的目光看去,無不附和地點頭:“是啊,而且旁邊的配文小詩寫的也很好。”


    又笑著繼續道:“我們是外行,隻能看個熱鬧,你是作家,專業的,能看出門道來吧。”


    徐葉羽側了側頭:“他的詩是寫的很好,無論從不從專業角度看,都很好。”


    她之前聽陸延白講過,抑鬱症的孩子往往都有一項較為出色的才能,因為他們看見的世界和普通人不一樣,能感受到的也不一樣,所以有不少藝術家,其實都是有隱疾的。


    後來還有某位主持人在訪談裏說——得抑鬱症的基本都是天才。


    那時候迎來了一票掌聲。


    離開安靜的屋子,徐葉羽和院長轉身去了別的樓層。


    通過這段時間的了解,她慢慢地明白一些基本知識,也淺層次地接觸了一下抑鬱症這個病症。


    因為個體差異性,每個人表現出來的狀況都不太一樣。有人還能維持著表麵快樂,嘻嘻哈哈地日常生活著,而有人已經完全被這座大山壓得喘息不能,無法工作也無法學習。


    有的人平時看起來正常,卻在遇到事情後極容易情緒崩潰;也有人會長時間情緒低落,不願與人溝通,在自己的世界裏和自己來回拉扯。


    去別的孩子房間的時候,徐葉羽隨口問了句:“有去了解過他為什麽會抑鬱嗎?”


    “原因都大同小異了,”院長說,“你也清楚,院子裏多數是孤兒,這種東西又是心理疾病,跟從小環境個人心理也分不開,他不願溝通,我們也不好過度探問,隻能連蒙帶猜的。”


    徐葉羽有些可惜地低歎了一聲。


    “現在社會對這個包容度比以前要高了,但也仍然不是很高,很多家長□□都會刻意避開這些……”


    院長說到這裏,停了一下:“也許他們生來就有別的使命要完成吧。”


    踩著木質地板往前走了幾步,徐葉羽打氣似的兀自笑了笑:“會有辦法解決的。”


    院長愣了片刻:“什麽?”


    “總有辦法克服抑鬱的,”她揚起一個明亮的笑,“他們會有更好的人生的。”


    院長看著她,雖不知道為何在那一刹那,她眼裏迸出了篤定的光芒。


    但仍是被她感染,也笑了笑:“會的。”


    剛走到三樓的小天台,徐葉羽就聽到裏麵傳來一陣打鬧聲。


    院長拉開門:“阿蕪,看看徐姐姐給你帶什麽東西來了?”


    徐葉羽朝坐在角落發呆的小姑娘晃了一下手裏的相機和書。


    阿蕪和原一相同,是徐葉羽第一次來孤兒院的時候就注意到的。


    小姑娘很白,很聽話,就是不愛說話,提不起興趣,也總是一個人坐著放空。


    抑鬱這東西就是從“人間沒意思”開始逐漸衍生的,院長怕她步原一的後塵,一直安排她跟別的小孩子一起玩,看她總是無精打采,也試圖用各種方法提起她的興致。


    聽院長說阿蕪表現出對攝影這東西有一點點的興趣後,想到沈彤是做這行的,徐葉羽立刻找沈彤要了東西,想給阿蕪找點興趣愛好來開發一下。


    徐葉羽走到阿蕪麵前,把攤開扉頁的書放到她腿上。


    “你看,有個攝影很厲害的姐姐,給你寫了一段話。”


    ///


    徐葉羽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了,向微等她吃飯等的饑腸轆轆。


    “你哪兒去了?”


    徐葉羽倒了杯水給自己:“孤兒院啊,還能去哪,又不能跟陸延白約會。”


    “醒醒好嗎?”向微時刻牢記自己的職責,不忘“罵醒她”。


    過會又問:“你去把相機送去了嗎?”


    徐葉羽這下有點驚:“你怎麽知道?”


    “我還不懂你嗎,而你最近的比較上心的兩件事就是補課和孤兒院,陸教授肯定不差這個,那就是孤兒院了,”向微抱著自己膝蓋,“你送給誰了?我們上次看的陰鬱小帥哥?”


    “不是,另一個女孩子。”


    “你往孤兒院跑那麽頻繁幹嘛?”


    “我在研究,”徐葉羽似乎是想說點什麽,過了會又搖頭,“算了,你這個智商也理解不了,就隻能陪我去占占位置什麽的。”


    “……”


    當晚有陸延白的晚自習,因為向微加了占座群,所以這次男生也幫兩個人選到了心儀的位置。


    今天似乎有什麽活動,學校沿路都布置得很漂亮。


    一進教室,徐葉羽也感受到大家很是躁動,卻不知道是為什麽。


    這次陸延白的課講得比較快,下課提前二十分鍾就講完了內容,他正準備給下一章開個頭的時候,底下忽然有男生起哄。


    “教授!今天l大校慶,我們不搞點慶祝活動嗎!”


    “今天校慶啊?”徐葉羽枕在手臂上,“怪不得我進來的時候看到外麵張燈結彩的,還以為過節了。”


    向微:“估摸著我們是來晚了,來早點興許還能碰到晚會什麽的。”


    向微正轉過頭跟徐葉羽說了沒兩句,隻見後者的心思完全飛了,舉著拳看向講台上的人:“必須慶祝!”


    “……”


    講台上男人頓了頓,眉尾不鹹不淡地抬了抬:“……提前下課?”


    “才不要!”


    “學校說了不準提前下課!老師我們來玩遊戲吧!”


    “就是!玩點遊戲吧我們還從來沒玩過遊戲!”


    到後麵,大家自發地齊聲喊起來:“遊戲!遊戲!遊戲!”


    向微在嘈雜聲音裏跟徐葉羽說:“看得出來大家確實喜歡陸教授誒,居然在提前下課和玩遊戲之間選擇了玩遊戲。”


    徐葉羽挑挑眉,咬了咬唇,朝向微使了個眼色:“誰不想和陸教授玩遊戲呢?”


    “……”


    向微看著她不對勁的表情:“我們倆說的是一個遊戲嗎?徐葉羽???”


    徐葉羽訕笑了下:“也許不是吧。”


    ……


    就在兩個人說話的空當,講台上的陸延白終於扛不住猛烈的“遊戲攻勢”,點了點頭,單手撐在台邊:“想玩什麽遊戲?”


    第一排有某個班的班長,班長率先站起身來,跟第一排的人商量了一下,決定玩“看口型、猜詞語”的遊戲。


    班長站在台上組織:“有沒有想玩的啊?”


    班長話音才落,很多女生紛紛舉手,就是在那一刻,頗為安靜的教室裏響起一道“吱呀”聲。


    大家緩緩回頭——


    唇紅齒白的女生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在一眾雨後新筍般舉手的陣營裏,像一株驟然攀起的絲蘿。


    沒想到是舉手選人的徐葉羽:“……”


    向微:“咱們能不能矜持點??”


    “我以為是站起來選,”徐葉羽緩出一個得體的微笑,“這樣會不會顯得我太主動了?”


    “你知道就好。”向微撇嘴。


    “那個……站起來的女生,”班長抓抓腦袋,猜測這可能是別的班的漂亮妹子,“你覺得你有什麽優勢能讓自己成為被選擇的那個?”


    “優勢?”


    徐葉羽問完這句話,沉默了。


    很多人悄悄回過頭看著她。


    過了幾分鍾,徐葉羽咳嗽一聲:“不好意思,太多了,我不知道先說哪個。”


    向微:????


    空氣寂靜幾秒,隨後一陣哄堂大笑爆發。


    “厲害厲害!”


    “我比不上,真的比不上,讓她上吧。”


    徐葉羽從位置上走出來,不知道是誰放起了音樂,現場頗有點港姐選舉冠軍誕生的感覺。


    害得她差點就要端著禮儀手站在台上說:“謝謝大家的喜愛與支持,我以後會繼續努力的。”


    港姐選舉結束,不是,徐葉羽上台之後,班長又陸陸續續選了幾個上台。


    不知道怎麽的,底下又開始起哄:“陸教授!陸教授!陸教授!”


    徐葉羽像是驟然回過神來,回頭小聲朝陸延白道:“教授,您也來玩吧。”


    他一個“不”還沒說出口,徐葉羽看到他的嘴型,立刻打斷:“您要是說不,我就……我就……!”


    陸延白好整以暇,看她打算怎麽“威脅”自己:“就怎麽樣?”


    她垂了垂眼瞼,小巧鼻尖輕輕一皺。


    “……我就求您。”


    “……”


    最終呼聲更猛,陸延白怕亢奮的“吃瓜群眾”影響到別的班上課,無奈權衡之下,隻得點頭應允。


    這個遊戲的規則是——由裁判先出一個詞,第一個人記下。然後第二個人戴著放音樂的耳機,通過第一個人口型猜詞,再靠自己猜出來的傳遞給下一個人,以此類推。


    最後一個人倘若能準確猜出正確詞匯,方為成功。


    當然,這個遊戲基本是沒什麽成功率的。


    徐葉羽是倒數第二個,陸延白是最後一個,他們倆扮演相對關鍵的兩環。


    裁判是向微,她隨手出了一個“徐葉羽”,增加難度的同時,因為徐葉羽在裏麵,又減輕了點難度。


    第一個人轉頭,對戴耳機的第二個人說道:“徐——葉——羽。”


    第二個人:“鹽h?”


    向微:?


    第三個人看第二個人的口型猜測:“野——菊?”


    向微:??


    第三個人沾沾自得地回頭朝第四個人比嘴型。


    第四個人回答得很快:“我知道了!洗煙熏!”


    向微:???


    自己多加了個字就算了吧,“洗煙熏”是個正常人能想出來的詞嗎?


    第四個人傳給第五個,第五個皺眉看了好一會:“削也許?削煙雲?消炎雨?”


    向微:????


    她放棄了。


    第五個人傳給徐葉羽。


    徐葉羽分析了一下這個口型,然後愣住,難以置信道:“……削徐葉羽?”


    “為什麽要削我?向微你公報私仇嗎?!”


    她捂著耳機朝向微開口:“貧僧做錯了什麽,施主何故削貧僧呢?”


    向微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就你這智商基本也告別猜詞了。”


    徐葉羽根本聽不到她說的,隻看到她的嘴在動:“啊?”


    向微把她轉向陸延白,示意現在首要任務是接力。


    徐葉羽看向微那一言難盡的表情,心想大概也是猜錯了,於是稍微思索了下,覺得按照向微性格,單純出她名字的可能還挺大。


    她結合聯想與現實,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對陸延白比出嘴型:“徐——葉——羽——”


    耳機裏樂聲鼓點密密麻麻,抑揚頓挫,震耳欲聾的世界裏,陸延白隻看到她水紅色唇瓣一張一合。


    陸延白看著她的口型,頓了頓,道:“……小鱈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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