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在雒水南岸,呂煜與王寧從開陽門出城,過了橋,便到太學外了。


    庠序,辟雍。


    環水帶橋,遠遠的高樓便是明堂。


    但呂煜的目光隻是定格在近處的太學身上。


    若說近處,這話說得也不太合適。


    因為太學太大了。


    漢武帝時,采納董仲舒“天人三策”,“願陛下興太學,置明師,以養天下之士”的建議,於京師長安設立太學。


    王莽時天下散亂“禮樂分崩,典文殘落”,“四方學士多懷協圖書,遁逃林藪”,太學零落。


    當東漢光武帝劉秀稱帝後,戎馬未歇,即先興文教。


    漢光武帝起營太學,訪雅儒,采求經典闕文,四方學士雲會京師洛陽,於是立五經博士。


    建武二十七年,建造的太學講堂“長十丈,寬三丈“。


    永建六年,漢順帝詔修:趕學,“凡所造構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五十室“。


    每年用工徒竟達11.2萬人,營建規模達到了空前的水平。


    至漢質帝時,太學生人數已有3萬餘人。


    東漢末年,太學生雖有減少,但也有近兩萬人。


    遠遠望去,是一眼看不到頭的房舍。


    太學有祭酒,也就是後世的校長,祭酒下麵是博士祭酒,相當於政教處主任,其下便是五經博士,是各年級不同學科的組長。


    西漢之時,隻有五經博士,五名博士分別對應《詩經》《尚書》《禮》《易》和《春秋》五本儒家經典。


    一名博士可以傳授數百甚至上千名子弟。


    當然,博士雖然是大儒,也善傳道授業,但更多的是博士子弟中的佼佼者代為傳授知識。


    像是博士親自教導,那最少也得是記名弟子。


    否則隻有在講座的時候才能得到博士的傳道授業解惑。


    當然,隨著時間發展,五經博士早就不止五人了。


    到東漢末年,說起來五經博士已經有十六人了。


    《易》有施氏、孟氏、梁丘氏、京氏四家;《書》有歐陽氏、大、小夏侯三家;《詩》有齊、魯、韓三家;《禮》有戴德、戴聖、慶普三家;《春秋》,《公羊》二家,分別是嚴彭祖、顏安樂;《穀梁》一家。


    當然,因為研習穀梁的人大部分轉修左傳,導致穀梁式微,自然也不能入五經博士了。


    加之《慶氏禮》,排除這兩位,十六人剛好剩十四個,也就是十四經博士。


    值得一提的是,弘農楊氏家傳的經典就是《歐陽尚書》,而汝南袁氏家傳的經典就是《孟氏易》。


    兩家都是四世三公,也正是因為家傳的經典是五經。


    這也可以說是頂級士族的標誌了。


    來學習五經的人,隻要是學了《歐陽尚書》的,都可以說是弘農楊氏的門生,學了《孟氏易》的,都可以說是袁家門生。


    其優者可以通過弘農楊氏或者汝南袁氏直接做官,而弘農楊氏與汝南袁氏也可以通過這些優等生提高自己的影響力。


    這是一個正反饋的過程。


    十四家經文流派的弟子們構成了整個東漢帝國官僚的基礎,是主要的官員來源。


    而壟斷了五經解釋權的士族,在間接上也是壟斷了為官之路。


    東漢末年,士族已經有了抬頭之勢,當然士族要進化成世家,還得靠後世的九品中正製。


    屆時,高門大族才算是真正了壟斷為官之路。


    呼~


    呂煜輕輕搖頭,將腦中繁瑣的思緒拋出,對著王寧說道:“走吧。”


    “是。”


    王寧輕輕點頭,手卻是緊緊的握著劍柄。


    兩人一前一後,便朝著太學大門去了。


    此時太學門口,已經是聚了一群人。


    “主公,我看事情有點不妙。”


    原以為到太學是來訪友的,他順帶過來旅遊一番。


    但現在看起來是要來幹架的。


    這可不是我王子靜擅長的東西。


    王寧就想著腳底抹油了,呂煜倒顯得鎮靜。


    “來都來了,豈能空手而歸?”


    “主公,這...”


    王寧看得到太學門口的那一群人,太學門口的那一群人自然也是看到了他們兩個。


    “再不走,可來不及了。”


    王寧可是聽說過太學很多事跡的。


    在漢哀帝之時,太學生甚至還敢頂撞陛下。


    連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急什麽?”


    王寧歎了一口,反而挺起胸膛,走到呂煜身前。


    “主公,我還算是耐揍的...”


    “豈有他們揍我們機會?放心,勿憂。”


    就在呂煜與王寧說話的時候,對麵數十人便已經到了。


    這些太學生各個身著對襟青衣,頭上束發,有的戴著小冠,一個個儀表不凡。


    “二位緣何至太學?”太學生中走出一人,看起來就是領頭的了。


    “有事。”


    “何事?”範平眉頭微皺。


    “今重回太學,有何不可?”


    “閣下可是呂公明?”


    果然是來找我的。


    呂煜輕輕點頭,說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便是呂公明。”


    “我知你已舉孝廉,何來太學?”


    “受司徒所托。”


    “王允諂媚董卓,是故才有司徒之位,虧他熟讀五經,安有臉麵存於世?你雖舉孝廉,但入洛求官卻依傍此種人,也敢稱夫子學生?怕連個好人都不是。”


    “我是好人壞人,與你何幹?你尚在太學學經,便敢指點當朝三公?博士弟子尚不敢如此,五經博士堪堪有此德行,莫非你是五經博士?”


    “我自然不是。”


    範平連忙擺手,又覺得有些丟臉。


    複雜的情緒雜糅在一起,也是發起狠來了。


    “先別說其他的事情,今日有我在,這太學你是進不去的。”


    說著範平挺直胸膛,身後幾十個人也是向前一步,幾十個人,倒是頗有壓迫感。


    鏘。


    呂煜也不廢話,直接將腰劍寶劍拔出。


    “你...你做什麽?”


    呂煜拔劍,讓範平眼皮一跳,下意識後退一步。


    “兄台莫慌,擦擦劍而已。”


    呂煜揮動寶劍,說是擦劍,但可以說是項莊舞劍誌在沛公。


    這劍總是離範平的臉不足寸許遠。


    範平趕忙再後退兩步,之前積蓄起來的氣勢也消磨得幹幹淨淨。


    將時候差不多了,呂煜也就開口了。


    “還未請教閣下名諱。”


    “南陽範平。”


    南陽範氏...


    呂煜一想,便是知道他的出身了。


    南陽範氏世習《春秋穀梁傳》,與他這個公羊出身的算是有直接矛盾了。


    也難怪這家夥直接衝了出來。


    “範兄研習穀梁,恰恰我也有些見解,《穀梁》有言: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我雖公羊出生,但閣下何至於為難?凡傳以通經為主,經以必當為理。若有見教,自可辯經,何故擋我於門外?莫非閣下研習多年穀梁經傳,便是要用蠻夷之法見真章?”


    呂煜輕輕一笑,擺了擺手手上出鞘的寶劍。


    “若範兄要比劍,要角力,我也可以奉陪。”


    “這...”


    範平像是吃了朝天椒一般,臉頰通紅。


    他聽著身後學生碎碎念的聲音,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在他臉皮夠厚,也有臨場應變的能力。


    “呂公明....我....我來此地,便是迎接閣下,以盡賓主之誼,請。”


    這家夥的嘴,當真厲害。


    他說了那番話,讓他完全不能反駁。


    反駁,這不是在反駁穀梁嗎?


    這可是他立命的東西,豈敢反駁?


    這呂公明,不是我能對付的。


    範平心中暗想,也徹底熄了與呂煜爭鋒的想法了。


    但太學中,可不止他一個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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