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間的空氣就這麽靜寂了幾秒。


    紀寧看了紀時衍一眼,又轉過眼珠,過了幾秒才不動聲色挪回去,男人還在看她,似乎在等她解釋――裸睡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這時候再想裝傻也不行了,紀寧舔舔唇瓣,小心翼翼問:“你……聽到了嗎?”


    沒想到她能問出這種問題,他啞然失笑,把玩著尾戒:“你覺得呢?”


    那就是聽到了。


    看來房間小,她們即使壓低聲音也難逃被正主聽到的宿命,紀寧默默在心裏給自己點了根蠟燭。


    見她把下唇都咬白了也沒點別的回複,紀時衍劇本也不看了,專心致誌瞧她:“說說看。”


    她拚命拖延時間,慌得眼睫撲簌:“說什麽?”


    他答得快:“關於我裸睡的事。”


    不過是回去跟寵物玩的時候被抓了下,他沒想到能衍生出“女朋友”和“裸睡”這種話題。


    旁邊好像有人在小聲笑。


    她手指都發起燙來,目光有些飄忽,突然想到了什麽,磕巴又竭力堅定道:“你那個,粉絲私信告訴我的。”


    “我粉絲私信跟你說這個?”


    “可能是知道你和我在拍綜藝,發私信讓我好好照顧你來的。”


    畢竟很多藝人在上某些綜藝之前,都會有粉絲去常駐mc的微博底下留言,告訴他們自己愛豆的禁區和喜惡,以讓愛豆少吃點苦。


    所以,粉絲會告訴她紀時衍習慣的這個理由,聽起來也還成立……吧?


    至於她怎麽會知道紀時衍裸睡,身為粉絲,要知道愛豆的小癖好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何況他還是頂流,朋友隨便爆料一下就粉圈皆知了。


    紀時衍沒說話,有人疑惑問:“這樣的話告訴你他喜歡吃什麽之類就行了吧,還要告訴你他裸睡?難道還要你照顧他睡覺嗎?”


    又是一陣曖昧笑聲。


    紀寧囁嚅,摳手指:“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去問問粉絲?”


    少兒不宜的話題終於在諾諾進來時止歇,諾諾看大家都在閑聊,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加速跑到紀寧旁邊:“我突然想起昨天去拿衣服的時候,孫荷也在換衣間裏。”


    紀寧其實早就猜到了。


    山寨禮服這種事百害無一利,團隊也不至於坑她,若不是孫荷插手,東西是到不了諾諾手上的。


    “我真是不明白了,”諾諾義憤填膺,“她有人捧,你再怎麽也沒有威脅到她的利益吧,她這麽針對你是為什麽?”


    事到如今她反而看開了,輕聳肩膀,“可能我上輩子搶過她男朋友吧。”


    “說到她男朋友……聽說她有剛滿17就有未婚夫了,怎麽一直沒結婚。”


    有人替諾諾解惑,“她未婚夫不喜歡她,圈內都知道的事兒,所以就一直拖著。”


    “不喜歡為什麽訂婚啊?”


    “大公司的子女都沒那麽多選擇權的,商業聯姻各種關係複雜得很,”發型師笑,“你還是乖乖當小助理吧。”


    諾諾不滿地哦了聲,開始了小助理的活兒,同紀寧道:“後天去試《此間有星辰》的戲,明天你就在家寫人物小傳吧?”


    造型師驚訝:“試戲還寫人物小傳?要不要這麽認真?”


    紀寧笑:“習慣了。”


    進圈子之前她就飯上紀時衍了,因為他對待每個角色都很認真,哪怕是配角都會寫長長的人物分析,連帶著她也養成了這種態度。


    《此間有星辰》是由作者薄皮大餡的小說改編的網劇,書粉眾多,也算個ip,加上女主人設討喜,製作團隊精良,不少小花都在搶。


    後天隻是試戲,就是選擇劇本裏的幾場戲表演,導演會從演員裏挑出最好的那個。


    競爭如此激烈,紀寧不敢懈怠,明天得好好琢磨一下怎麽演才能脫穎而出,讓導演眼前一亮。


    紀寧身旁的化妝師擺動暈染刷:“孫荷應該也會去試星辰,我昨天聽到他們討論了,她團隊還讓我負責她明天的妝容。”


    諾諾握拳:“那你記得把她化得難看點啊。”


    “不用,”紀寧說,“化好看點吧。”


    既然孫荷也要去,那她這場仗是非贏不可了。


    “化好看點?”化妝師跟她關係好,驚道,“你確定啊?”


    她點頭,“越好看越好。”


    妝容完畢,紀寧換到另一個地方做發型。


    把對話盡收耳底的紀時衍翻了頁劇本,忽而勾唇笑了。


    “你笑什麽?”江勝覺得奇怪,“我還從沒見過要求朋友把競爭對手弄漂亮的人。”


    “贏過妝容不到位的算什麽,pk掉常超發揮的對手,才是真本事,”男人覺得愈發有意思,指節扣了扣書脊,“明白了麽?”


    江勝瞠目結舌地瞧了他好一會,這才憋出一句:“我怎麽覺得這做派和你那麽像呢?”


    紀時衍挑了挑眉。


    ///


    紀寧做完造型剛好七點,今天一天的行程很滿,一直要錄到晚上八點。


    最近的拍攝一直沒什麽劇本,畢竟雙方還在適應期,自由發揮會更好。


    今天的拍攝在野生動物園,整個園區才建起沒多久,紀寧也隻是之前拍戲的時候來過一次。不過拍戲時四處都是工作人員,很多動物也因為拍攝需要沒有放出來,她一天十幾場戲,根本來不及玩就收工離場了。


    雖然拍這個綜藝也是工作之一,但畢竟可以做自己也沒有劇本,她的心情要自由輕鬆很多。


    一邊的紀時衍也是如此,畢竟他參加《初吻日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旅遊――以他的國民度,在國內根本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出行,更別說出遊了。拍綜藝時好歹能清掉一大部分遊客,餘下並不多的行人也不會上前打擾。


    他很快進入狀態,在門口處拿了兩個椰子,插好吸管遞給紀寧一個小的:“以前來過這兒麽?”


    她垂頭咬著吸管:“唔……拍戲來過。”


    “那你賺了,”男人微抬下顎,“這是我第一次。”


    “第一次”三個字讓她喉口一窒,差點被椰汁嗆到,捏著吸管好一陣憋,才裝作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


    她居然、終於、何德何能,可以有幸參與進他的初次。


    進園沒多久,迎接他們的第一個動物是猴子。


    這裏的猴子很皮,會直接跳到遊客身上要吃的,還又抓又撓,更無賴的是還會搶人家的包。


    有一個遊客已經追包追了大半個園區了,精疲力竭心如死灰:“別上樹了大哥,我道歉,我認你這個祖宗還不行嗎??”


    紀寧想到下一個路過的是自己,麵上笑意霎時褪了個幹淨,抱緊了自己的小椰子。


    紀時衍側身看了她一眼,笑:“怕什麽?”


    倒也不是怕,她隻是很慎重:“它萬一踩到我椰子裏,然後把椰汁抹在我臉上怎麽辦?”


    “你想象力挺豐富的,”紀時衍把投喂的餅幹拿出來,“我在,不會有問題的。”


    他說沒問題果真就沒問題,鬧騰的猴子一到他身上就乖得不行,吃完餅幹還和他握手。


    看來紀時衍的魅力跨界也沒有絲毫消減,不僅把萬千少女迷得七葷八素,連動物都難逃魔爪。


    喂完猴子和河馬,紀時衍折身往右手邊走去,紀寧看著頭頂的牌子顫顫巍巍:“……去哪啊?”


    他非常淡然:“獅子和老虎。”


    “那我在這等你?”她往後退了兩步,好像還有點抖。


    “動物園的老虎不咬人,”紀時衍不由分說攬著她肩膀把她往前帶,根本不給她後退的機會,“你還可以摸它腦袋。”


    “不……不用了吧。”


    男人低聲笑了笑:“用的。”


    紀寧抬眼,和他擁有了0.01秒的對視。


    那雙眼深邃又勾人,她所有雜念被清空,唯一的念頭就是跟著他,走到和猛獸區時才如夢初醒――


    怪不得有次他隻是作為前輩觀戰某節目,全程坐那一句話沒說,都直接靠吸粉上了熱搜,現場一堆別家粉爬牆到他這,高呼紀時衍是不是學過巫術,不然她們怎麽被蠱惑得魂都丟了?


    “蠱王”這個外號順理成章地誕生,紀寧今日領教得尤為深刻,暗慨其果然名不虛傳。


    蠱王沒花幾分鍾就能上手摸老虎,還攛掇著紀寧試一試:“你把它當大貓就行。”


    平時屏幕外還能叫聲大貓誇誇可愛,而今目睹了這大塊頭渾身散發的氣場,紀寧覺得自己沒轉頭就跑已經夠大膽了,他還讓她擼貓?


    紀寧還沒來得及拒絕,紀時衍側身:“我幫你撓著它下巴。”


    於是他就開始緩緩撓起了萬獸之王的下巴,大貓愜意得直眯眼,紀寧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可看紀時衍已經在幫她分散老虎注意,她也不好再退縮,壯著膽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老虎腦袋上順了兩下毛。


    最後當然是無事發生,走出猛獸區時紀寧還心有餘悸,旁邊的男人倒是挺自得:“我就說了沒事。”


    她忍不住小聲吐槽:“你們是不是都喜歡讓女生去突破自我?”


    “都?”聽到某個關鍵字的紀時衍頓了一下,“還有誰?”


    高中時她的好友有一些男性朋友,有時候出去玩會捎上那幾個男生,紀寧每次都會被他們拽著去鬼屋和跳樓機,後來才知道裏麵有幾個男生暗戀她。


    但剛剛隻是隨口一講,不知道他真會問,這時候又不敢說別的男生的名字,半天囁嚅一句:“沒別人……”


    也確實沒別人,高三前醉心學習,高三忙著藝考,考完就開始熱愛工作,她壓根沒時間談戀愛。如果這節目算一段戀情,大概是她初戀吧……


    紀時衍聽完她蒼白的解釋,隻是勾勾唇。


    後來二人去看大熊貓,紀寧對胖達表現出空前的興致,飼養員提議玩個小遊戲,讓他們猜熊貓會吃麵前的哪根竹子,輸了的要被彈腦瓜。


    紀寧猜左邊,紀時衍猜右邊。最後紀寧猜對了,紀時衍要接受懲罰,被她彈一下腦袋。


    愛豆是不能被褻瀆的,哪怕是自己也不可以,所以紀寧隻是輕輕伸手,在他頭發上撫了撫。


    飼養員笑:“你這是彈他還是給他摘頭上的柳絮啊?”


    “我彈了,不信你問,”紀寧壯著膽子看紀時衍,“疼嗎?”


    紀時衍瞧了她兩秒,眼尾倏地一綻,似笑非笑地捂住她碰過的地方,假意中攙著幾分真情:“嗯,特別疼。”


    後來紀寧也有輸的時候,本以為他也隻會摸摸她,沒想到額頭上真的有力道。


    雖然不痛,但她還是忍不住捂額頭:“你來真的啊?”


    他卻不知為何心情格外好,看她有點憤慨的模樣眯了眯眼:“是啊。”


    時間一晃到了晚上,二人在搭起的棚子裏吃了頓燭光晚餐,夜色正好,喜歡的人給她倒了杯香檳,她迷迷糊糊就一口喝光。


    剛給自己滿上的紀時衍舉杯欲共飲,一側眸瞥到她見空的杯底,差點沒拿穩杯子。


    “……”


    “是不是沒喝過酒?”


    之前都隻是在飯局上裝裝樣子抿一點,嚴格來說,的確是沒喝過沒醉過,也不知道自己的度在哪。


    他又給她倒了一杯,兩個杯子這才碰上,紀寧暈暈乎乎再度喝光。


    “酒不是這麽喝的,一點就夠。”他覺得好笑,就真的沒避諱地又笑起來,“你二十歲了,還沒怎麽喝過酒?”


    “除了你,誰值得我喝酒啊,”她打了個小小的空嗝,“酒這麽難喝。”


    “……”


    紀時衍啟了啟唇,感覺有哪裏不大對。


    怎麽好像……膽子變大了。


    又吃了十來分鍾,盤子是瓷的,映射著燈光有些晃眼,他不由得抬頭:“這裏的燈怎麽這麽亮?”


    紀寧抱著香檳,雙目無神開始恍惚,“可能有你的美色發電。”


    “………………”


    男人轉回去,略有些不可思議地盯了她五秒鍾,看著她泛紅臉頰,料想她應該是不勝酒力喝醉了。


    酒壯慫人膽,更何況還喝了兩杯。


    喝醉的紀寧站起來,小碎步跑到長頸鹿園區說要合照。


    紀時衍道:“那是模型長頸鹿,真的已經回去了。”


    “我不管,”喝醉的少女還有點不講理,硬把手機塞給他,“給我拍。”


    紀時衍無奈展眉:“行――給你拍。”


    他舉起手機,誰知道她又不滿意了,跑過來摁著他肩膀:“哪有用這種死亡角度的,你蹲下來呀。”


    從來沒被人指使過蹲著拍照的紀時衍驚了。


    半晌,男人低笑一聲:“萬一蹲下來還是拍不好看怎麽辦?”


    沒想到這個假設,紀寧愣住了,眼睫蝶翼似的扇了幾下,不知道是什麽光灑進她眼裏,唇珠也被她舔亮,顯得鮮活又明媚。


    緊接著,紀時衍感覺到方才連他腦袋都不敢彈的小姑娘捏了捏他下巴,漫聲道:“那我就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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