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蟲山和明月齋的畫麵驟然消失。


    直播戛然而止。


    異雷山的上空,那一片光屏和諸多的神藥還懸浮著,在此時其餘的畫麵和雷罡消失時,更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王離將目光從消失的畫麵處收回,卻發現他的周圍已經跪伏了許多人。


    那些之前在異雷山道觀之中避難的所有混亂洲域修士,此時幾乎全部都跪拜在地,就連那名天尊和數名化神期大能都在其中。


    他有些愕然,但他馬上明白了這是為什麽。


    這些人距離他太近,或許異雷山之外的人根本不知道為何整個天地間的電離層會驟然暴走,但這些人卻應該感知到了他和這些雷罡的聯係。


    或許就連他師姐那天外飛仙般的一劍,都被這些人誤以為是他的手筆,算在了他的頭上。


    現在修真界絕大多數人都還不知這直播之中所謂的創世者是什麽樣的人物,但這一戰的級數,所有出現的東西,都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都已經超出了他們想象的極限。


    無論是在捉蟲山還是在明月齋的戰鬥,都是真正神明般的戰鬥。


    在這樣的戰鬥裏,哪怕顯得最為不濟的捉蟲山大師兄,都是他們無法理解的存在,那些可以和天魔對決的陰兵,以及在毀滅性的威能衝擊下還能恢複的身軀,都讓他們感到無比的強大。


    但這真的是其中表現最為弱小的存在。


    三聖自然是修真界認為最強大的存在。


    但即便是三聖聯手,在這樣的戰鬥之中似乎也不足以讓人覺得驚豔。


    最為可怖的自然就是漫天的雷罡,瞬間充斥整個修真界的雷罡,以及接下來的一劍斬。


    超出所有人理解的戰鬥,神明般的戰鬥,能夠參與進這樣一戰的人,又是何等的存在?


    而現在,所有這些在異雷山道觀之中避難的混亂洲域修士都知道了王離參與了這樣的一戰,而且是那漫天雷罡的始作俑者。


    麵對這樣的存在,他們如何還能夠保持道心?


    看著身周這些跪倒的修士,王離沒有任何的欣喜,他的眉頭微微的蹙起。


    許多事情單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特異之處,然而和今日這一戰聯係起來,許多事情卻似乎早有聯係。


    從很早之前開始,他以為灰色道殿一直在躲避的是天道法則,但事實天道卻是他最不需要躲避的東西。


    事實就是,從三聖聖賜這異雷山作為他的封地時開始,三聖就應該已經對他有所了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恐怕三聖隻是在判斷在這種時刻,他和呂神靚是作為三聖的敵人出現,還是會站在他們的一邊。


    那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三聖就已經對他和呂神靚有了初步的判斷?


    他現在沒有任何的線索。


    他也不知道為何他的師姐呂神靚在最後要參戰。


    是想要表明態度,還是因為有其它的特殊原因?


    但他知道他師姐一定有這麽做的理由。


    此時的天地似乎已經平靜,就像是一場太過劇烈的變故之後,所有人都需要一個可以用來思索的緩衝期。


    但也就在此時,薑雪璃卻是感應到了什麽。


    她不可置信的朝著西邊看去,看到了一抹異樣的黑意。


    ……


    東方邊緣四洲,紅山洲,白水觀。


    白水觀在紅山洲是排名靠後的修行地,隻是有數名還算不錯的製符師,平日裏它出現在紅山洲其餘宗門的視野之中,便一定是有上佳的製符材料卻沒有合適的製符師可以幫忙煉製。


    除此之外,它便很少有存在感。


    白水觀的山門深處,一座鍾乳形的小山前方有數間草廬。


    草廬前有一處溫泉,汩汩的流動著白色的泉水。


    一名氣質儒雅的文士坐在泉水邊緣的一塊卵石上,他的身前放著一張古琴。


    臨水撫琴,很雅致的感覺。


    但就在此時,白色的泉水變成了黑色。


    一名散發的黑衣修士,出現在了他的對麵。


    “原來你們北冥洲早就發現了這點。”這名氣質儒雅的文士看到這名渾身好像飄著冰雪的黑衣修士的刹那,他便有些豁然開朗,似乎驟然相通了一個問題。


    散發的黑衣修士眼神異常寧靜,他看著這名儒雅文士,緩緩點了點頭,道:“那你們當時為什麽要那麽做?”


    氣質儒雅的文士有些感慨的抬頭,看向此時已經沒有什麽異樣的天空,道:“北冥洲一直很異常,北冥有巨鯤,而且能夠和巨鯤相處和諧,甚至能夠共同禦敵,所以我們便開始懷疑,北冥洲和黑天聖地裏也有不同尋常的異類存在。”


    散發的黑衣修士很認真的聽著他這幾句話,此時也似乎想通了一些之前沒有想通的問題。


    接著他緩緩的點頭,說道:“所以在過往很多年,天魔降臨在北冥洲的次數遠遠多於在修真界別處,這並非是個純粹的巧合。”


    氣質儒雅的文士點了點頭。


    散發的黑衣修士又沉吟片刻,道:“所以你們其實一直想探清楚北冥洲到底有什麽,還是確定北冥洲有什麽你們想要的東西,你們想要得到?”


    “這不是我所能知道的秘密。”氣質儒雅的文士溫和的說道:“但如果讓我來猜測,恐怕北冥洲存在什麽重要的東西,所以她才五次三番的想要探究,但隻可惜一直被北冥洲和巨鯤聯手阻擋。”


    黑衣修士點了點頭。


    氣質儒雅的文士接著說道:“與此同時,對於三聖我們也有無數的疑問,我們也始終也不確定三聖到底是這修真界的土著中的強者,還是其它的異類,既然如此,那最好的辦法便是挑起黑天聖地以及北冥洲和三聖的衝突。”


    黑衣修士再次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他繼續問道,“那你們和她到底是什麽關係,仆人?弟子?還是同等的存在?”


    氣質儒雅的文士聽到這個問題,突然笑了起來,隻是笑容有些慘淡。


    他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反問道:“你知道最悲催的是什麽麽?”


    黑衣修士幹脆的搖了搖頭。


    氣質儒雅的文士道:“最悲催的是,好好的玩著,結果家沒了,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


    黑衣修士認真的聽著,但很直接的說道:“我不太明白。”


    “滅世之戰之後,這個修真界之中自然有陷落許多普通的玩家,我就是其中之一。”氣質儒雅的文士歎息道,“玩的好好的,結果回不去了,而且還根本不知曉自己的過往。”


    黑衣修士想了想,道:“所以那名艾麗的創世者,她幫你恢複了記憶?”


    氣質儒雅的文士道:“是。”


    “受人點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她對你猶如再造,你幫她做事,倒是也應該。”黑衣修士看著他,道:“隻是這應該是很小的事件?”


    “什麽叫做很小的事件?”氣質儒雅的文士有些詫異,他反倒不理解這些話。


    黑衣修士道:“按目前的情形判斷,那滅世之戰之後,修真界之中陷落的玩家應該無數,但她應該隻有幫極少數的類似你這樣的人找回了記憶?”


    氣質儒雅的修士點了點頭,“按我所知應該是這樣。”


    “天之幸者,必有其理。”黑衣修士道,“我們北冥洲有這樣一句老話。”


    氣質儒雅的文士皺起了眉頭,“什麽意思。”


    “既然是少數的幾人有這樣的機遇,那你憑什麽能夠成為極少數的人之一,是有什麽特殊之處麽?”黑衣修士道:“沒有無緣無故的幸運,尤其是數百萬甚至數千萬之一的幸運。”


    氣質儒雅的文士麵色驟然有些變了。


    黑衣修士看著他,說道:“眼前所見的便是事實,隻是這事實便從眼前所見開始,你又何嚐知道眼前所見之前的事實?”


    氣質儒雅的文士額頭上布滿了冷汗,他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衣修士道:“你覺得是她幫你找回了記憶,但你看到她幫你找回記憶的過程,你知道她怎麽幫你找記憶的麽,你難道從未懷疑過,你是否是真的你,你的記憶,是否真的是你的記憶?”


    “不可能!我怎麽……”氣質儒雅的文士失聲的叫出了聲。


    黑衣修士沒有任何的停留,他的身影在虛空之中淡去,“我來並不是和你辯論的,到底是不是,你自己自然可以尋覓答案。”


    氣質儒雅的文士看著黑衣修士的身影消失處,他的身體都不斷的震顫起來。


    在當年的白草市集,他和另外一名修行者聯手創造了一場血案,最終目的隻是要挑起黑天聖地和三聖之間的爭鬥。


    這背後的主使者是艾麗。


    他為艾麗做事,便是因為艾麗讓他找回了真的自我。


    但現在,他的心境的確被黑衣修士的那些話語擊穿。


    從無數年前開始,他一直很慶幸,甚至有種舉世皆濁我獨清的感覺,但現在,他充滿了無力感。


    從今日這棋局來看,他甚至開始懷疑當時的黑天聖地和三聖都是故意入局。


    他原本覺得這些人辛辛苦苦在尋覓世界的真相,但從今日開始,似乎他都要重新開始尋覓真相。


    (今天欠下一章,明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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