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年輕佛修真的是驚了。


    他一雙手不斷的拍打腦門,每一次拍打,他的腦海之中就有無數經文流轉。


    他原本就記憶力非凡,過目不忘,這麽多年下來,他背誦的經書不知道有多少。


    但他現在腦海裏經書就像是滾粥一樣翻滾,卻反而一團糟。


    他根本沒有見過有一種法門可以直接改變別人的記憶,讓人遺忘,而且似乎這元氣法則還籠罩範圍如此廣闊。


    最為關鍵的是,現在混亂洲域之中就出現諸多解釋不通的怪事,其中就有記憶錯亂和記憶篡改。


    他到這裏原本是討血債尋仇來的,但和夏慶雲的小命相比,這事關整個修真界的怪事就大得多了。


    他直接就覺得和這種驚天大事相比,夏慶雲的小命可以忽略不計。


    夏慶雲也真的是倒黴透頂,他現在要是知道自己的小命就直接被這名年輕佛修直接忽略了,估計人都能給氣活了。


    真的太氣人了。


    但這個時候大肚頭陀若是泉下有知的話更氣,因為他之前就被這名佛修給忽略了。


    這名年輕佛修連拍腦門的同時,也已經接連施展了五六種抵禦外界魔惑的法門,但卻依舊無法阻止自己的遺忘,他額頭上見汗的同時,也迅速直接在手中握了一張空白符籙,不斷記錄。


    與此同時,他甚至直接用真火,在自己的手心之中灼燒了字跡,提醒自己這記事符籙之中所記之事並非是別人作假。


    太匪夷所思了。


    其餘所有記憶不受影響,偏偏有關那三道銀光的畫麵在他腦海之中消失。


    就這麽片刻的工夫,就連之前那伴隨著靈雨墜落的銀霄劫雷的畫麵都快在他的腦海之中消散了。


    自己修行了這麽多年,竟然能夠被人隨意抹去記憶,那還得了?


    那不意味著甚至可以被人直接控製思想。


    那不是自己到時候就變得不是自己了?


    對於佛修而言,肉身原本就是承載思想的皮囊,若是思想不是原來的自己的思想,那這肉身固然還是原來的肉身,那不就是徹底換了別人?


    如此一想,那比奪舍還要可怕。


    奪舍畢竟是雙方精神意誌和法門較量之後的結果,但這種若是在無意識之中的轉變,那就是不知不覺就換了個人?


    他額頭上的汗珠還沒有滑落,渾身就已經被冷汗濕透。


    因為太過震驚,所以他沒有掩飾自己的遁光和靈氣波動。


    雖然異雷山的所有人此時也在一片和他同樣的心境劇烈波動之中,但他們依舊很快發現了一名強大的修士的到來。


    這名年輕佛修明顯比尋常修士強了不止一個檔次,他瞬間就感覺到有幾種氣機已經將他盯上了,所以他直接就大放光芒,身外瞬間顯現出一尊巨大的佛尊光影,這佛尊朝著道觀所在直接行了一禮,道:“皇笳天能忍寺孔雀求見王離王山主。”


    “能忍寺孔雀法王!”


    別說是道觀之中的改邪路修士一陣兵荒馬亂,就連賣力拖曳著餐霞道艦的一群歸正路和洗心路的修士都是驚得渾身肉跳。


    顏嫣等人原本也在各自記錄和推測為何會出現這樣的遺忘。


    最大的可能就是捉蟲山的修士壓根就不想讓修真界知道他們的存在,這樣集體性遺忘的法門絕對不屬於修士的力量,絕對是借用天道法則的力量,但天道法則竟然能夠直接改變人的記憶?


    這更是讓他們有種天道法則可以為所欲為的感覺。


    至於這種遺忘為何不是瞬間遺忘,捉蟲山的這三人組為何不擔心他們各種記錄下來之後對出真正的情形,恐怕是這種天道的力量不隻是遺忘,還會讓記憶錯亂,到時候所有人搞不清楚的情況下,又各種對不上,恐怕時間一長,根本就會覺得這是陷入了一場幻境或是夢魘,恐怕是一些劫雷或是天地元氣異動,導致所有人陷入了不同的心魔。


    “怎麽了?”


    王離此時倒是很懵。


    因為他的記憶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他也不知道視線之中所有這些修士都在兵荒馬亂的各種速記速畫是在做什麽。


    “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這個時候陡然看到這名年輕佛修直接施展法門拜山,就連顏嫣都有些氣急敗壞。


    這如何讓自己記憶不錯亂還忙不過來,竟然又來了一名混亂洲域的強者。


    之前改邪路的這批修士,尤其是那太明真君交待時就已經說得很清楚,那夏慶雲恐怕是皇笳天能忍寺的三名大能之中某一名大能的私生子。


    結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真的來了一名能忍寺的強者。


    能忍寺是混亂洲域之中最強的佛宗之一,那三位佛爺據說早就超過了化神期修士,雖說到底是哪一位大能的私生子,他們這些人不知道,但能忍寺的一些厲害修士,太明真君也是列數了一下。


    這自稱孔雀的便是能忍寺大名鼎鼎的孔雀法王,他是能忍寺三位大能之中,那掌管紅殿的大能的真傳大弟子。


    此人據說有神秘莫測的手段,天賦非凡,而且已經到了元嬰九層,即將衝擊化神了。


    “什麽屋漏偏逢連夜雨?那三人不是走了麽?”王離聽著顏嫣氣急敗壞的聲音,他頓時更加難以理解周圍這些人的狀態。


    “三個人,哪三個人?”顏嫣下意識的回了一句。


    等到顏嫣再看到自己手中一張玉符之中泛出的光影,她頓時心中迷茫。


    這個時候她都已經陷入了記憶錯亂之中。


    她潛意識裏提醒自己不能忘記,但卻像是老年癡呆的人一樣,根本無力記住。


    也就在此時,那尊佛尊光影已經化為一隻巨大的孔雀在橫渡虛空。


    這孔雀法王連連橫渡虛空,焦急的聲音卻是隔空不斷響起,“王山主,方才那三道銀光之中的修士到底是誰,怎麽會這樣?”


    “這樣是哪樣?”


    王離更懵了。


    這個時候明明隻有他一個人正常,但周圍的人全部異樣,反倒是讓他懷疑自己不正常了。


    “你還記得清楚方才發生的事情麽?”何靈秀等人終於覺得王離好像有些不對,她第一時間對著王離發出了聲音。


    王離一愣,“當然記得清楚。”


    但這一愣之下,他也終於反應了過來,“難道你們記不住?”


    “你記得清楚?”顏嫣驟然鬆了心神,她心神一鬆,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捉蟲山這種借助天道法則的手段,若是所有人都根本記不清楚,既然捉蟲山這些人如此放心離開,那便說明按照他們的經驗,最終的結果就是所有人都會錯亂而搞不清楚這種真實發生的事情,更不可能記得清楚具體的對話,但隻要有一個人清醒,隻要王離不遺忘,那這真實的存在就不會被抹滅,他們現在就根本不需要強行想辦法來記住什麽。


    “你們竟然….”


    王離徹底反應過來的同時,他也是渾身一震。


    雖說捉蟲山這三人說天道意誌是這方世界眾生意誌的顯化,但此時除了他之外所有人記憶錯亂,卻讓他的腦海之中瞬間產生天道到底是什麽的念頭。


    天道意誌到底是什麽?


    真的是眾生意誌的匯聚和顯化,所以天道意誌才其實和每個人的神識意念有溝通,它才能做到這種篡改和抹滅記憶的事情?


    那它真的能夠傾聽捉蟲山這些修士的請求?


    能夠判斷和思索?


    那如此一來,天道意誌算是生靈麽?


    哪怕它不算生靈,那它有著自己的判斷和思維,難道就不會產生自主的意識麽?


    產生了自主的意識,擁有強大的元氣法則,那它難道還不能算是活著的生靈?


    王離呆呆的站著。


    他的腦海之中如有雷聲不斷的轟鳴。


    他現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偏偏沒有受這天道法則的影響,難道又隻是因為那灰色道殿欺瞞了天道,就像是將他從天道的管轄下摘了出去?


    但他現在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腦海之中會不斷浮起如此多的疑問和道理,因為他隱約覺得,按照自己的修行經曆,按照自己的認知,似乎和蕭壽論道時,自己都講不出那麽多自己都覺得很精彩的大道理,更不用說此時在心中產生的這些質疑。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這種道理和質疑,似乎都來自他心中強烈的直覺。


    他覺得這些是對的,很有可能,他才會說了出來,才會如此質疑。


    他現在的記憶真的特別清楚,他甚至可以清晰的回想起那捉蟲山三人臉麵上任何一個細微的神情變化。


    那些真正不屑辯駁的神情,覺得說了也無妨的神色,現在回想起來,隻是這捉蟲山三人覺得他們所有人都會遺忘,到時候他們甚至根本記不起有捉蟲山的三個修士到來過,而且還給他進行了一次天道裁決。


    “王山主!”


    孔雀法王的呼喊聲此時卻更加急切。


    此人的遁速看上去不快,但實則因為他遁光的光影太大而已,這巨大的孔雀似乎隻是扇動了幾下翅膀,龐大的身軀就已經壓近異雷山之中的道觀。


    他此時已經清晰的看到了道觀之中那些人的兵荒馬亂,所以他的心中頓時也慌了,這些人若是也記憶錯亂,和自己此時一樣甚至開始懷疑所見的三道遁光的真實性了,那這事情還有誰給給予解答?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王離很擅長將根本想不明白的事情先行壓下,先行處理手頭上要處理的事情。


    看著天空之中這巨大的孔雀光影,聽著對方急切的呼聲,他便定了定神,確定自己現在控製道觀門外的聖血黃楊沒有問題,他便出聲道:“怎麽說?”


    “你們的記憶有被篡改麽?方才此處到底發生了什麽?”孔雀法王這兩句話響起時,漫天的光影一收,巨大的孔雀消失,他的真身卻是距離這道觀也隻有數十裏了。


    數十裏的距離,對他這種級別的修士而言,就已經算是很近了。


    “你來拜山隻是為了問這個麽?”王離也不心急,微微一笑,道:“你好歹也是混亂洲域的修士,而我則是仙門正統修士,現在你們混亂洲域集結力量,馬上就要入侵東方邊緣四洲,你突然到來這裏,不說什麽來意,就直接問這個?”


    孔雀法王看著王離鎮定自若的樣子,心中倒是有些莫名的佩服,他此時腦海裏有關那三道遁光已經徹底混沌,他便也靜下心來,一邊看著手中的記事符中的內容,一邊不斷提醒自己這是真事,並非是心魔幻境。


    他求知若渴,對著王離再次行了一禮,也不妄言,道:“原本來這裏是受我師尊所托,來看是誰殺了夏慶雲,因為夏慶雲來前,我師尊都推演了一番,覺得夏慶雲應該有一番福緣,在他的那些兒子之中,應該將來還算爭氣的,還能給他帶來點福運,但他怎麽都想不明白夏慶雲遭遇了什麽,竟然福緣全消,直接隕落在此。但現在此時不重要了,王山主,你放心,隻要能夠解惑,我決計不會因為此時而和王山主尋仇。”


    “人死都沒關係,隻要能夠解惑?”王離有些懷疑的看著他,“我之前對你沒有任何了解,我哪裏知道你是否信口開河。”


    “我雖然也不是從未說過妄言,但我可以立下大道毒誓,保證現在對王山主所說句句屬實,若有違誓言,我到時元嬰渡劫不過,被天劫活活劈死。”孔雀法王也是幹脆,直接立誓,道:“此事關係太過重大,夏慶雲一人的生死,實在不算什麽。”


    現在就事論事,王離頓時也恢複了本性,孔雀明王越是急切,他就越是覺得有的談,“那關鍵在於,我給你解惑有什麽好處?難道說你不和我尋仇,就算我給你解惑的報酬?你這意思就是我不給你解惑,你就和我翻臉,要和我尋仇?”


    “這….?”


    孔雀法王一愣,頓時苦了臉。


    他是能忍寺天賦最高的修士,沒有之一,所以平時性格也孤傲的很,很目空一切,但是他一來就親眼見到了王離的驚人福緣,他就頓時確定夏慶雲之所以隕落在此,是夏慶雲雖然命不該絕,雖然有驚人福緣,但因為王離的福緣完全碾壓,所以夏慶雲的那一點氣運就直接被碾壓了。


    這種級別的氣運和福緣,便讓他都根本孤傲不起來,他那時就很理智的判斷,這種級別的福緣,恐怕他要是硬生生想要尋仇的話,自己都有可能隕落在此。


    再加上這接下來記憶都被篡改,這事關混亂洲域現在的諸多的疑問,他就越發不可能和王離翻臉了。


    “那王山主想要什麽樣的好處?”他無奈的說了一句。


    平時以他的身份和性情,絕對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語,但此時他卻是毫無障礙的隨著王離的話頭就說了出來,發自由心的感覺。


    “隨身有沒有帶異源,若是有個十七八顆異源,我倒是可以為你解惑。”王離直接說道。


    “……!”道觀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感到意外。


    孔雀法王搖了搖頭,道:“即便在能忍寺中,我也沒有什麽異源。”


    “這麽窮?”


    王離眼珠子一轉,道:“若是不能提供異源,那若是能給我異雷山相應的補償,比如說幫我們布置法陣,煉製法器和丹藥之類,也可以相抵。”


    改邪路的修士聽到王離這樣的話語頓時差點就瘋了。


    這孔雀法王在能忍寺是什麽身份?


    他在整個混亂洲域也是響當當的角色,將來注定是一方雄主,現在王離竟然也要他在異雷山做苦力?


    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孔雀法王此時卻是直接一口答應,“這倒是可以。”


    “到底真的假的?”這種幹脆程度,讓王離都有些不可置信,“你不要不忌憚大道毒誓啊,我這異雷山什麽不多,就是天劫和異雷多。”


    “誰能無視天道,怎會有假。”孔雀法王苦笑。


    他是一等一的明覺天賦,悟性在能忍寺有史以來第一,看什麽玄奧的經文和法門都是一看就能領悟,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少有不解的疑惑,現在陡然遭遇自己認知所不能解釋的東西,他便越是受不了,很強迫症。


    不過王離懷疑他,他倒是也懷疑王離能不能給他解惑,他也忍不住一試,“方才那飛走的是幾道遁光,什麽顏色?”


    “你這…”王離無語,道:“三道銀色遁光,你也別懷疑了,若是我不能將此間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和你說過,我就被異雷活活劈死。”


    “願聽王山主差遣,請王山主為我解惑。”孔雀法王頓時再次行禮。


    “我不妨告訴你,方才那三人是捉蟲山的修士,我不知道你見過方才的銀霄劫雷伴隨著靈雨沒有,若是還記得住,我告訴你,那是他們對我施展了天道裁決術的緣故。”王離說道。


    孔雀法王猛看手中的記事符,他頓時差點欣喜叫出聲來,“的確如此,但捉蟲山是什麽宗門,何為天道裁決術?”


    “我都說了一部分了,你還沒有開始幹活。”王離嗬嗬一笑,道:“你先幹活。”


    (本來要更新一章巴山劍場的,但是我看著字數強迫症犯了,看著渡劫之王199萬字多了,就忍不住想要先寫到兩百萬字,所以這章發上來就應該滿兩百萬字了。但巴山是來不及寫了,明天再說了隻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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