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妖皇兩口子心底的那份疑竇也在迅速放大,東皇絕非輕率之人,他這麽大費周章,煞有其事,背後牽扯到的事情隻怕非輕,難道這天地間,竟當真又再出現大日金烏了嗎?!


    可是,這可能嗎?


    難道量劫再啟,竟然連這等絕不能出現的事情也能出現嗎……


    不過,不管如何稀奇,現在,即將水落石出了!


    看著東皇小心翼翼的捧出來那一點點羽毛,妖後羲和終於忍不住出聲笑道:“太一,至於這樣?便是當年你侄兒出生,你貌似都沒有這樣小心翼翼過吧。”


    東皇太一苦笑。


    “大嫂,這個……還是得由你親自確認,個中或有差異,但我是真的分辨不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覺錯了……您自己看看吧……這個……”


    東皇有些結巴。


    妖皇聞言就是一愣,妖後也驚覺東皇話裏有話,而且指定向已經非常的明確了!


    一念縈心,妖後嬌軀顫抖,失聲道:“二弟,你是說??”


    “沒說,我可什麽都沒說!”


    東皇連忙搖頭:“我就是請大嫂你一並來上眼,咱們三個一起鑒別一下……”


    妖後的眼神中盡是緊張急切之色,注目於眼前搖曳的大日真火。


    俏臉,從通紅轉為蒼白,又從蒼白轉為通紅。


    呼……


    大日真火散開。


    裏麵的乃是一個人頭大小的真空罩子,而罩子的內中乃是一片小小的,就隻得如同芝麻那麽大的三足金烏羽毛漂浮著,載沉載浮。


    妖皇兩眼瞪得大大的,幾乎將兩個眼睛貼了上去,卻被妖後一伸手扔到一邊,隨即急切地湊了上來,注目於那明黃色的小小羽毛。


    不過一眼照看,眼中已然沁出了眼淚。


    “二……二弟……他……他二叔……你你你……”


    羲和的嘴唇哆嗦著:“你是不是……感覺到啥了?”


    東皇咳嗽一聲,方正威嚴的臉上,言語間盡顯遲疑,半晌才道:“實在是曠日持久……我不敢說能確定什麽,否則又何須多此一舉,大費周章的將翎羽帶回來,勞動大嫂親眼確認……”


    若是放在以往,妖後這會肯定是要罵人了。


    但現在羲和卻全然顧不得罵人,隻是隔著罩子,癡癡的看著裏麵漂浮的小小的羽毛。


    數次想要打破護罩,但,兩隻手哆嗦著,愣是不敢動手。


    終於央求道:“二弟,你來打開吧……”


    這時候妖皇已經從樹下跳了上來,一臉緊張:“怎麽樣怎麽樣?”


    但兩人都沒理他。


    東皇咳嗽一聲,道:“好,我這就打開護罩。”


    妖皇緊張,急忙道:“我來護持。”


    羲和顫抖道:“我來查驗。”


    三人分工明確,然而以三人的大能修為,這麽點事居然要勞動三人分工,顯然這件事情的重要性已經到了極處。


    東皇深吸一口氣,以神識動蕩東皇鍾,東皇鍾瞬時響應,將護罩打開,那羽毛失去掣肘,悄然飄了出來。


    與此同時,妖皇的精神力,與大日真火之力,綿綿奔湧而出,細致而為地將這片小羽毛保護了起來,精神力更是將之托起羽毛。


    妖後深吸一口氣,伸出纖纖玉手,至為小心的將這一片羽毛托在了掌心。


    僅止於精神力稍稍一觸,那小小的羽毛上旋即便散逸出來精純的妖氣。


    毋庸置疑,這是獨屬於皇族的,三足金烏的氣息,絲毫不存花假。


    切身感應到這陌生卻又熟悉到極點的氣息,東皇和妖皇身為男子偉丈夫,這麽多年過去,實在太多太多的事情充斥心頭,此際的感覺不過是隱隱有些熟悉……


    但妖後的眼淚,卻是撲簌簌的斷線珠子一樣落了下來。


    她如同捧著天上地下唯一的珍寶一般,眼淚不斷地流瀉,但她的精神力,始終是溫柔綿長的在這片羽毛上撫過。


    羽毛在她的手裏,服服帖帖,毫無抗拒的躺著。


    然而這片羽毛早已不存於世,此際凝形現世不過是借助了混沌鍾之力與大日真火同源之功,這才得以存世半晌。


    然後,隨著時間的一點一滴過去,終究不免開始點滴溢散,一點點的化作光點,緩緩消失……


    “不!”


    妖後嘶吼一聲,自身妖力極限引爆,不惜消耗自身修為,也要護住這片羽毛。


    但那點翎羽終究是早已經破碎過的物事,任憑她有通天徹地的能為,甘心損耗的修為,仍舊無法長久保持這片羽毛始終完整,始終在逸散,終至完全散離……


    最後最後,妖後潔白如玉的手掌中,什麽都沒有,點滴無餘,全然無痕。


    妖後悵然若失,眼神直直的看著手掌中,那片羽毛存在過的地方。


    整個過程,三人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良久良久之後……


    東皇才咳嗽一聲,滿心忐忑的,唯恐打破了這片寂靜一般的小心說道:“確定了沒?認出來了……沒有?”


    妖皇咳嗽一聲,遲疑的看著妻子的臉色,道;“我有八成的把握,這應該就是……老七的羽毛。”


    妖後陡然間站起來,徹底爆發了:“混蛋!什麽叫八成把握?什麽這應該是?什麽叫做應該是?帝俊!你是昏了頭嗎?自己親生兒子的氣息,你認不出來?你你你……你有什麽臉麵為人父親,怎不令人齒冷?!!”


    妖皇帝俊狼狽萬狀,道:“委實是時間……時間太長久了……我,我那不是為求穩妥……不敢把話說死麽,八成把握已經很高了麽,真把話說死了……”


    “把話說死了又如何,不該說嗎?!”


    妖後大怒道:“哪怕再過一億年!這也是我兒子的氣息!哪怕再過十億年,我也不會認錯!可是你這個為人父親的,竟然連句瓷實話都不敢說,你說,你這樣的,還要來何用?!”


    頓了一愣忽而失聲痛哭:“我的兒子沒死,我的老七回來了……”


    放聲大哭,淚流滿麵。


    她哭的如此大聲,似乎要將這多少萬年的哀慟與思念,通通發泄出來一樣!


    東皇與妖皇麵麵相覷,都是輕輕歎息一聲。


    這或許就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


    孩子是自己的孩子,但是男人的心總是不那麽細致,孩子去世了固然會難受很久,但隨著時間越來越長遠,當初的記憶,會在男人心中,慢慢的消失……變淡,變得漠然。


    但是女人則不同。


    孩子都在身邊,倒也不會如何,反而還會不耐煩,今天罵一頓明天打一頓。


    但若是某一個消失了,那麽這個孩子就將永遠掛在母親的心上,終其一生都不能抹去。


    甚至會隨著時間過去的越久,那孩子的影像反而會越來越清晰,成為心底永遠抹不掉的痛。


    即便那孩子並非是孩子之中最出色的那一個,但是在逝去之後在母親心裏,卻隻會越來越美好,超越所有的那種美好。


    “是我的老七!我的瓊兒!不會錯,不會錯的!”


    妖後失聲痛哭,盡情宣泄著累積無數歲月的苦悶愁思,好半晌後,悲痛之聲開始縈繞起失而複得的欣喜。


    東皇咳嗽一聲,在大哥逼迫的眼神下,鼓足了勇氣,問道:“嫂子……大姐……做兄弟的必須得問您一句,您,您真的可以確定??”


    妖後勃然暴怒,一腳就將他踹了出去,怒道:“我自己親生的孩子,我還能認錯了?!你以為我是帝俊這種糊塗蟲?連自己兒子都在疑神疑鬼?你要不是不敢確定,會這麽大費周章的掉頭回來找我問嗎?他妄為人父,你也枉為人叔!”


    “呃呃……”兄弟二人一臉尷尬。


    “你們倆就是一對混賬兄弟!就算是我給他帶了綠帽子,可是這麽精純的三足金烏血脈,誰能給他戴上這麽純的綠帽子!?”


    妖後破口大罵,情緒越來越激動,越來越口不擇言。


    “呃呃呃呃……”兄弟二人卻是愈發的一臉尷尬了。


    “大嫂……慎言……”東皇太一一頭汗,眉框蹦蹦跳:“我哪兒敢……”


    “你趕緊給我滾!”


    妖後大怒!


    東皇狼狽的跑了出去。


    “還有,你也給我滾!”


    妖皇步了東皇的後塵,也狼狽的跑了出去。


    站在扶桑樹下,聽著上麵仍自淒厲的哭聲,兄弟二人盡都是一臉的唏噓,互相拍拍肩膀。


    “大哥,苦了你,我現在才知道,迎娶妖後,成就妖皇之尊,竟然這麽難。”


    “二弟,你理解就好……哎,這麽多年啊我過的……”


    “咳咳……大姐願意嫁給你,是你天大的福氣,你這是在跟我得了便宜賣乖?!要不大姐看不上你,你說你辦叫什麽事?堂堂妖皇,居然背後說人,你怎麽說得出口呢?”


    “……我去……你……”


    妖皇都瞪圓了眼睛,待要擺擺大哥的身份,斥責一下已經不知道多久不曾這麽沒溜的兄弟。


    卻聽見頭頂上一個抽噎的聲音說道:“太一,你是在哪發現的你侄兒?”


    東皇:“咳,雷鷹城。”


    “我要去將他接回來,現在就要去。”


    妖後斬釘截鐵,不容質疑的說道:“我兒子流落異地這麽多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這才大難不死,險死還生!我一定要將他接回來,好好地彌補他。”


    “咳,將侄兒接回來,那是肯定的。”


    “據說這是與鯤鵬對了一記?才毀掉了這片羽毛?”


    妖後隨即想起來這件事,怒氣衝衝:“鯤鵬為什麽要打我兒子?大了他的狗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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