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的,這樣舉報了她會不會……”劉小芸雖然氣憤張翠花,但一想到丈夫這個做兒子的親自向派出所舉報母親,她還是覺得太過驚世駭俗,心下愧疚,總覺得像是在坑害婆母一般。


    邵瑜倒是很明白她心中所想,劉小芸是心善之人,哪怕恨一個人,也隻停留在希望對方不會過得好的階段,並不會將報複付諸行動,或者說她也沒有報複別人的勇氣與能力。


    邵瑜不是一個將希望完全寄托在天道輪回上的人,他知道恨意如果始終盤桓在內心,長久下去,若是能排解得開尚且可以解脫,若是排解不開,長此以往隻怕會內心自苦,最終影響心態,積鬱成疾。


    這世界就是這般,善人就算拿著法律武器麵對傷害自己的人,可能內心都會掙紮不休,而惡人行事卻無所顧忌,壓根不會在意半點旁人的感受。


    也正因如此,劉小芸做不了的事情,隻能邵瑜來替她做。


    “夏夏,舉報違法行為,是咱們每個公民的權利和義務,如果有人要害夏夏,你該怎麽做?”


    邵夏夏想了想,歪頭看著自己的父親,然後伸手指了指身後的派出所,說道:“告訴警/察叔叔。”


    邵瑜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夏夏說得對,那夏夏知道爸爸剛剛的行為叫什麽嗎?”


    邵夏夏歪了歪腦袋,有些不解的看著邵瑜。


    在劉小芸同樣不解的眼神中,邵瑜開口說道:“這叫大義滅親,爸爸明天再考你,要是你能記住這個詞,爸爸明天就請你吃糖,好不好?”


    小孩子哪有不喜歡吃糖的,邵夏夏立馬用力點頭,而這個詞,也成了此後多年她記得最深的一個詞。


    離開邵家之後,劉小芸就對邵瑜改了稱呼,此時見丈夫還有心情逗小孩,當即憂心忡忡的說道:“當家的,咱們連今晚住哪裏都不知道,哪裏還能給她買糖吃。”


    邵瑜安撫的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你在這裏待著,千萬不要走動,等我,大概半個小時後我就回來。”


    劉小芸內心忐忑,見著邵瑜轉身離開,朝著東南方向走去,身影漸漸走遠,待行到街角時,蹲下身來,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直接往天上一拋,待石子落下之後,邵瑜選了一個方向走去。


    劉小芸見邵瑜選好了方向,忍不住朝著他那邊走了兩步,但卻被女兒抓住了褲腿。


    “媽媽,爸爸讓你在這裏別動。”邵夏夏提醒道。


    劉小芸被這麽一耽擱,再看過去,邵瑜的背影已經消失在街角,她心下陡然一空,懷裏的嬰兒卻忽然在此時忽然醒來了,開始哇哇大哭。


    劉小芸立馬將抱著孩子搖晃起來,輕聲細語的哄著,待終於將孩子再次哄睡著之後,劉小芸還是沒有看到邵瑜歸來。


    “夏夏,你說你爸爸,到底做什麽去了?”她顧忌著大女兒的感受,並沒有將那句“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問出口。”


    邵夏夏雖然離開了熟悉的家,但因為第一次來鎮子上,故而內心依舊是激動不已,完全不知道大人的擔憂,高興的說道:“爸爸一定是買糖去了!”


    聞言劉小芸隻得心下苦澀,孩子尚小,不知愁苦,但她卻始終記掛著日後的生計,一想到如今夫妻二人身無分文,邵瑜頭上還帶著傷,劉小芸就覺得前路一片黑暗。


    她站在那裏,也不知胡思亂想了多久,忽然被女兒的聲音驚醒。


    “爸爸回來了!”邵夏夏激動的喊道。


    劉小芸遠遠望去,見到邵瑜回來心底一鬆,慶幸自己沒有倒黴到被丈夫拋棄,待看清楚丈夫此時的情形,又生氣滿肚子的疑惑來。


    邵瑜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背上背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手裏還提著一個籃子,裏麵裝了小半籃子野草。


    “大閨女,你就是小芸吧?”老太太十分自來熟的問道。


    劉小芸愣愣的點頭,問道:“大娘,您這是摔了?”


    她又看了眼邵瑜,見著這兩人的情形,生怕是邵瑜撞了這位大娘,如今夫妻倆一分錢都沒有,真要撞了人,還不知道該怎麽賠。


    老太太立馬應了一聲,說道:“走路不小心摔溝裏去了,那地方偏僻,要不是遇到你家小邵,我在那坑裏待到明天估計都不見得有人來救我。”


    劉小芸立時也顧不得旁的了,問道:“那您沒摔壞吧?”


    “沒事沒事,就是腳腕疼得使不上力,休息兩天應該就好了。”老太太無所謂的說道。


    邵瑜卻滿是不讚同,說道:“大娘,摔了一跤您可不能這樣不放在心上,一會我再給您看看,實在不行,還是要送到醫院,您記住了嗎?”


    “哎,好,記住了,讓你看,讓你看。”老太太應道,臉上還挺高興,她倒不是缺錢,隻是年紀大了,心裏就很忌諱往醫院跑。


    接了劉小芸之後,一行人也沒停下來,接著就往鎮子西邊走。


    “當家的,咱們現在去哪呀?”劉小芸有些不解。


    回答她的人卻是老太太,開口說道:“大閨女,這是去我家呢,你們的事我都聽小邵說了,你放心,你們先安心在我家住著,就當是陪陪大娘,日後怎麽著,大娘再幫你們好好合計一下。”


    鄭老太太家在鎮子的西麵,住的是一個單門獨戶的小院子,一推開門,院子裏那些雞鴨就叫著衝上來了,角落裏的豬圈也發出來一聲叫喚。


    “哎喲,我出去了那麽久,這些小東西也餓了。”老太太笑著說道。


    “你家飼料在哪,我來喂吧。”邵瑜說道。


    老太太如今傷了腿腳,也沒跟邵瑜客氣,很快,邵瑜就在老太太的指點下,在廚房裏找到了用來喂雞喂豬的菜葉子。


    劉小芸看了一眼這院子,問出了那個心下不解的問題:“您家住這裏,怎麽會跑到那麽遠的地方摔一跤?”


    “我這不是看雨停了,就出去打點豬草,沒想到一個不注意就給摔了。”老太太有些懊惱的說道。


    “您以後打豬草,可別去那些偏僻的地方了。”邵瑜說道。


    老太太趕忙點頭,說道:“今天也是我運氣好,要不是遇到小邵你,我估計還要在那過夜,可是,路邊的野草都讓別人給弄完了,我也隻能往那些地方跑。”


    老太太雖然住在鎮子裏,雖然還有些積蓄,但也沒別的生計來源,平常就靠著家裏養這些東西過日子,因而邵瑜隻能勸道:“那您下次再出去,約著別人一起,或者去安全一些的地方,別去那種地方了。”


    老太太立馬應了,轉而說道:“說起來,要不是去了那地方,估計也碰不到你們了。”


    邵瑜聞言也是一樂,說道:“您還覺得這是好事不成?”


    “可不就是好事,本來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晚上點著燈都隻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現在雖然雖然傷了腿,但家裏多了人氣,都熱鬧了許多,你們離了家,也找到了歇腳的地方,大家都好過了,可不是一件高興的事嗎?”


    老太太天性樂觀,話說得感傷,但麵上卻樂嗬嗬的,此時眼神柔和的看著劉小芸,險些讓她落下淚來。


    劉小芸在娘家時就不受重視,到了婆家日日遭受苛責,何曾見過這樣慈眉善目的長輩,又想著這位長輩如今的情況,心下一聲長歎。


    老太太家裏隻有一個女兒,但卻在多年前嫁進了縣城裏,她的丈夫是因公犧牲的軍官,也正是因著這個原因,老太太哪怕獨自住在鎮子裏,也沒人敢欺負她。


    “本來家裏來客人了,我本來應該好好招待你們,但大娘這腿動彈不得,大閨女,還要勞累你辛苦一下,幫忙燒晚飯。”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劉小芸本就是做慣了家務的,聞言也沒有半分推諉,連說道:“您說您家糧食放哪裏了,我來做飯。”


    說話間,邵冬冬又醒了,開啟第二**哭,這一次,任憑劉小芸怎麽哄,孩子都不睡了。


    一旁的鄭老太太看著孩子哭得臉都紅了,立馬有些心疼,說道:“哎喲,瞧這孩子哭得,肯定是餓了,小芸,你進我房間,裏麵那個三腳架的第二層,有一罐麥乳精,快舀一勺衝給孩子喝。”


    劉小芸知道麥乳精的金貴,在村裏也隻在村長家見過一次,立馬說道:“使不得使不得,您還是留著自己喝吧,我一會給孩子弄點糊糊吃就行了。”


    劉小芸平常吃的不好,因而也沒有太多奶水,導致邵冬冬早早就斷了奶,如今這孩子才八個月大,也已經習慣了吃糊糊。


    老太太趕忙勸道:“你跟我客氣什麽,要不是你家小邵,大娘我現在還在坑裏躺著呢,吃點東西還有啥不好意思的。這東西是我閨女帶回來的,她非要讓我吃,說是什麽補鈣,可我哪裏吃得慣,正好你拿著給孩子吃,看她哭得多厲害,估計是餓狠了。”


    到底是心疼孩子,劉小芸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還是硬著頭皮進了老太太的臥室,也不敢多看,拿了麥乳精就立馬走了出來。


    這也是她在家裏時的習慣,她很少進張翠花的臥室,進去要是多看了一眼,估計就要挨張翠花一頓罵,長久下來,便養成了目不斜視的習慣。


    “小芸,給夏夏也衝一碗,估計她也餓了。”老太太喊道。


    但這一次劉小芸卻怎麽也不答應了。


    鄭老太太歎了口氣,轉頭看著喂完了雞,正打算給她瞧腿的邵瑜,說道:“你家小芸什麽都好,人勤快,心眼也正,但就是太客氣了。”


    邵瑜笑了笑,說道:“她就是這個樣子,生怕給別人添了一點麻煩。”


    老太太想到邵瑜夫妻倆的遭遇,說道:“她就是因為這樣,太為別人著想,所以才會被這麽欺負。”


    老太太年紀大,正義感也足,邵瑜背著她回來的路上,兩人說了一路的話,邵瑜也沒瞞著,邵家的事情也一一說了,愣是弄得老太太恨不得衝到邵家去狠狠的罵張翠花一頓。


    “你媽也是想不開,這麽好的兒子兒媳不疼,偏要疼你那個好賭的弟弟,你放心,她不疼你,你大娘疼你!”


    在她眼裏,張翠花就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子,不珍惜好兒子,反而一心護著爛賭的小兒子,就跟沒長心眼一樣。


    邵瑜笑了笑,先是給老太太號脈,確定身上其他地方沒摔壞之後,這才蹲下身來捋起老太太的一節褲腳,捏了捏她的腳踝,道:“還好,裏麵沒骨折。”


    老太太聞言立馬鬆了一口氣,老人家年紀大了骨質疏鬆,自愈力又差,真要是摔斷了腿,那好起來可比年輕人難多了。


    “隻不過怕是要疼一段時間,這些天您少動彈,我讓小芸給你天天拿熱毛巾敷著,如果您想好得快一點,最好還是喝點藥。”邵瑜說道。


    老太太也沒懷疑邵瑜為啥會治病,而是追問道:“吃啥藥,你說。”


    “是幾味中藥,我明天去山裏看看有沒有,要是沒有,估計還要在藥房裏麵抓。”邵瑜說道。


    “還進山采什麽藥,直接去藥房買就是了,你大娘我有錢。”隻要不是進醫院,老太太就覺得什麽都好說。


    邵瑜笑了笑,接著說道:“那行,早點抓好藥,也能早點治好。”


    老太太立馬讓邵瑜背起她進房取錢。


    劉小芸隻看著一個不錯眼,丈夫手裏就拿了二十塊錢,心底立馬咯噔一下,道:“當家的,你真的會治病?大娘人好,你可別騙她的錢。”


    邵瑜也不怪她這樣想,畢竟結婚這麽多年原身也沒有展現過任何醫術,故而劉小芸才會多想。


    “沒事,跟你結婚之前,我跟在老郎中身後學了一段時間。”邵瑜隨口糊弄道。


    劉小芸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靠著鄭老太太的幫助,邵瑜一家勉強在離家的第一晚混了個溫飽。


    邵瑜一家此時住的是老太太女兒的房間,等到孩子們都睡著之後,劉小芸才憂心忡忡的問道:“當家的,咱們日後該怎麽辦?總不能一直住在大娘家裏。”


    “走一步看一步,你別多想,我明天給大娘抓完藥,就去一趟趙家村,等把人接回來了,我再找活做。”邵瑜輕聲安慰道。


    劉小芸心下一動,想到自家如今的情況,連自己吃的住的都要靠老太太,二女兒在那戶人家雖然過得不好,但至少還有一口飯吃,再將二女兒接回來,一來讓她跟著自己吃苦,二來也怕到時候又給老太太添麻煩,況且,那人家到底養了孩子這麽多年,估計也不甘心就這麽將人還回來。


    “要不,就算了吧。”劉小芸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五點多爬起來碼字,總算寫出來啦~


    明天繼續日萬,我和萬萬鎖了,鑰匙被吞下去了,誰也不能拆散我們!


    記得留評,有紅包哦~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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